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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忠诚

御极 阿幂 4038 2021-04-02 19:29

  可蒋苓恨的不是刘丽华母子,甚至也不是眼前的石秀,而是她自己。枉她饱读史书,又跟夏侯先生学过兵法,连着沙盘推演也一样涉猎,可满腔的心眼如今都用到了后宅上,都用在了争眼前这个男人的关注上。

  这怎么叫蒋苓不怨,怎么叫蒋苓不恨。可再怨再恨,对着石秀还要端出笑脸来,也亏得福郎在怀,更亏得石秀就要回大营,吃了早膳就要动身,蒋苓这才忍受下来。

  从前的早膳,蒋苓就是吃得精细,也难免要随着石秀些,比如必定有白面软饼与片得极薄的酱肉。今日菜式里更有一碟子鸡蛋,蒋苓将福郎交给保姆抱下去,亲自动手,替石秀卷了两副饼夹肉,在石秀吃饼时又剥了两个蛋,都搁在他面前的碟子,。因晓得石秀口重,还点了秋油,石秀都吃了。因看蒋苓只照顾他,便道:“你自家也吃。”

  蒋苓应了声,并不用膳,反将她的安排告诉了石秀,说是石秀带回来的百余人的饭食已经送过去了。隔夜就煮上三精三肥的猪肉已经炖得酥烂,正好用白面饼子蘸着汁水吃。因怕不顶饿,还备了一人五只白水煮蛋。又因着要出行,酒就没有了,大白菜汤倒是一人还有一碗,正好解腻。

  石秀心下感动,放下筷子来谢她,蒋苓抿了唇笑:“这也没甚,妾不过吩咐几句,旁的事自有厨下做,妾并不费力。”

  蒋苓越是不肯居功,石秀就越是要谢她,还说她是贤妻,蒋苓笑而不语。

  再说石秀从家里出发,直奔校场,点齐了人马,正要出城,忽然听得身后马蹄声滚雷一样地传来。石秀久在战场,只一听就大约知道来人数目,比他的人马还略多些,不下百二十口,在这魏都城内,哪里来的军马能在城内驰骋,回头看时,却是个熟人。

  你道来的是哪个,却是那傅家八郎,傅章。

  石秀与傅章头一回见面彼此就不大喜欢,在石秀看来,傅章不过是个靠着祖荫的纨绔,又不知轻重进退,任性妄为。而在傅章眼中,石秀不过是半路来投的,身上还带着匪气呢,哪里值得他多看一眼。

  却不想,傅章心心念念的三姐姐终究嫁给了石秀,且在婚后还去瞧过傅章一回,所以这两人好说句相看两厌。只大家都在魏王麾下,见面时彼此还不得不把个和睦的样子来,心下都有些不满,这回子遇着,倒是都不用装样了,傅章先笑:“不想能在这里遇着石侯爷。”

  石秀自然也笑:“傅将军也奉召了?”

  傅章眼睛往石秀身上一扫,扫着石秀腰间挂的长剑上的剑穗,蒋苓打剑穗的手势傅章十分熟悉,他身边有许多物件儿是出自蒋苓之手,或是他撒娇撒痴求来的,或是从蒋存义蒋存信两个手上得来,零零碎碎总有一箱子。只是那时候蒋苓的心思不在女工上,便是肯做,做出的物件也不甚细巧,怎么比得过如今。

  石秀看傅章的眼睛看过来,做也不知情的模样,和傅章并辔前行,又做个有意无意的样子问他可备好一路的干粮了,说着一指身后,道他这些亲卫,现在瞧平阳郡主比瞧他还亲切,这都是蒋苓平日照料周到的缘故,在城里时,常额外送些吃食酒肉过去,总不叫他们饿着。

  不想傅章竟是一副已然忘情的样子,竟还顺着他的意思点头:“俗语说皇帝尚且不差饿兵,何况你我。”

  石秀见他不接,也不在穷追,顺着他的意思说了两句,两人已然出城。

  一出城,两支队伍便不再控制速度,像是争先一样地往下赶,四五日的路程,竟是只走了三日,到大营时,连着夏侯齐都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笑说:“两位将军来得正好,殿下正等着二位呢。”

  原来,在蒋璋召回石秀并傅章时,蒋存智亲领一军又下两城,只是安西城那一仗只好说是险胜。

  安西城守城府熊参将十分的凶悍忠勇,在前面定西城守将略做抵抗就想了魏朝的情况下,竟是拼死不降。为了怕军士们在魏军的大军压境前胆怯,半夜里偷偷投降,竟是将四门都用木石封死了,

  以待援军。如此一来,固然里头的守军出不来,魏军要进城也不容易。魏军强攻了两日,除了踏努云梯,连掷石机也运了来,往城墙上掷巨石,连着城墙也打低了一层,便是这样,熊参将依旧是个誓死不降,哪怕是叫踏努的流矢伤了右臂,也左手持刀在城上压阵。

  只是安阳城守军原就不多,连着后补的民夫一块儿算进去也不足三千人,怎么抗得住魏军从早晨到黄昏的进攻,甚至半夜还要偷袭一回,不过三四日,人就折损得差不多了,可援军遥遥无期,眼见得就要守不住了。

  而魏军这里吃亏也不少,他们有掷石机往城里投石,城里守军也会收集了石头在魏军搭着云梯攻城的时候投掷下来,魏军被砸死的也不少。蒋存智已预备着要再拿不下,就放弃安阳,转向安阳背后的昌吉,等拿下昌吉,再两面夹攻安阳。

  便是这时,城上忽然竖起了白旗,再过一回,又树起一个旗杆,旗杆上吊了个人,身上还穿着盔甲,可里头的战袍已被血浸透了,一颗头颅以极为诡异的角度歪在一侧,眼见是死得透了。

  就在蒋存智等人辨认尸体是谁时,有个自称是熊参将副手的姓秦的将领上了城墙,先说了一通高畅不是个好皇帝,昏庸无道。只偏心同他一块儿起事那些土匪,却苛待他们这些梁朝旧臣的话。又说为着那样的皇帝卖命实在不值得,总归城早晚守不住,强撑着白连累弟兄们和百姓。最后说熊参将实在不肯纳谏,他为着保全剩下的兄弟,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与本地父母官叶知府商议献城。因怕熊参将误事,尽管晓得他是忠臣良将也不得不先诱杀他,而后才能向魏军献城。

  秦副将与叶知府又做个磊落的模样道:他们也不求旁的,甚而也不想做魏朝的官儿,只求魏军入城后善待城内百姓,好生收敛安葬熊参将的遗体。

  这一下变化忽然得连蒋存信都想不到,不但想不到,还以为是计,还举出; 当初荆轲拿着樊於期的人头做投名状来行刺秦始皇,要不是旁边的医官反应敏捷,拿药袋砸中荆轲手臂,秦始皇早做了荆轲的刀下鬼,哪里还能异同六国的例子来。如果蒋存智一定要受降,那么他做弟弟的去。

  不想蒋存智却不听劝,自以为他现在是世子,日后阿爹登基他便是太子。一个未来的人君,畏首畏尾,贪生怕死,遇着诬陷就要自家兄弟去冒险,哪里还能服众,是以坚持不允,定要亲自前去。

  蒋存信实在拦不住,只好请蒋存智在盔甲内多衬一副软甲,又叫多带侍卫。因担心由云梯入城,爬到一半时梁朝守军掷石头下来,那时真是避无可避,九死一生。是以,蒋存信就要秦副将他们拆除一扇城门,出城投降。

  秦副将与叶知府一起答应。

  拆墙说难也不难,只是城里青壮又折损了许多,是以一扇城门足足拆了一天,才清除至能容四马并入,而秦副将也和叶知府一起出城。

  这两个都是一身的素白,也都没带冠,只拿一根白带束了发髻,一个捧着黄册,一个捧着军士名册,跪在当路,迎接魏朝大军。待看着蒋存智大旗过来,两个各自将名册高高举过头顶,做足了诚意献城的样子。所以即便是千金买骨,蒋存智也得下马,亲自来接了这两本名册。

  不想,事情正叫蒋存信料个正着,这一出竟然真的是苦肉计,蒋存智刚伸手去接叶知府手上名册,秦副将已抛开名册一把将蒋存智拦腰抱住,而叶知府也从大袖中摸出匕首扎向蒋存智腹部。这一出也是秦副将与叶知府两个推演了许多回,叶知府是个文人手上无力,要由他来抱住蒋存智这么个武人,哪里抱得住,只怕立时就能叫蒋存智挣脱了。可要由秦副将来抱,蒋存智一时就挣脱不得,这就有了刺杀的机会。

  也亏得蒋存智算是听了蒋存信一半的话,在盔甲内又套了一件软甲,而叶知府毕竟是文人,手上力气不足,这一刀就没扎透。

  只是蒋存智再要做个礼贤下士,千金买骨的架势,可他毕竟是魏王世子,身边哪能少了护卫,叶知府等人一暴起,他们立时扑过来护主。刀剑齐下,齐齐砍向叶知府与秦副将,刀刀入体,叶知府秦副将两个身上的白衣瞬间叫他们的热血染做了红衣。

  叶知府虽然是文人也真真的不畏死,拼着最后一口气,把匕首掷向蒋存智。这时的秦副将背后已负了十几个创口,一片血肉模糊,只是凭余勇死死抱着蒋存智不放。

  眼看着匕首向自家面门飞来,身后的秦副将又甩不脱,蒋存智只好勉强侧身,堪堪避开匕首,只他这一强挣动作太大,又拖着人,站立不稳,连带着身后的秦副将一起摔倒。

  这变化说来惊心动魄,实际也不过是一息而已,看着蒋存智摔倒,军士们一起涌过来想要制住秦副将,一上手才发觉秦副将已然气绝身亡。

  只秦副将气绝归气绝,两条手臂还是铁箍一样地抱在蒋存智身上,以至于亲卫们不得不斩断秦副将的手臂才能将蒋存智救出来。蒋存智站起来,伸手在脸颊上一抹,一手的血,原是尽管蒋存智闪得努力,脸颊上还是叫擦过的匕首拉了个血口子。虽然伤口不深,也不疼,血却是汩汩的止不住。

  蒋存智才摆手说不要紧,脚下一顿,竟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亲卫们将他扶起,才看见蒋存智的脸色死白,而伤口的鲜血竟是带了一丝暗色,原来叶知府掷出的匕首上竟是淬了毒。

  这就是熊参将、秦副将、叶知府三个定下的连环计了,先由熊副将舍身做个投名状,骗得蒋存智信任,而后再是秦副将与叶知府两个的死间。可以蒋存智的身份和本领,哪怕秦副将出手,也只有一次机会,为了防失手,所以在匕首上喂了毒,所以怪不得秦副将才放心叫叶知府一介文人行刺。

  这也是忠臣们的一点“无用”的痴心忠心了,就是知道即便是刺杀了蒋存智也不能改变天下大势,梁朝终究会覆灭在魏国手上,可他们终究是成全了自己的气节和忠心。而华夏屹立千年,即便有几次外族入侵也终究挺了过来,凭的就是这一点“无用的”“不合时宜”的痴心忠心。

  蒋存智中毒昏迷,副将偏将们哪里敢耽搁,更不敢进城,将人马一分为二,一半由蒋存信带领进去将城占了,余下的一半护着蒋存智回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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