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蒋苓与岑氏道:“阿娘,我受委屈事小,阿爹那里事大,还请阿娘立刻修书一封与阿爹,把今日的事与阿爹分说明白,叫阿爹好有个主张。”听见这两句话,岑氏真是痛彻心扉一把将蒋苓抱进怀里,母女两个抱头痛哭,两旁丫鬟们一边陪着垂泪,一边过来相劝,更有机灵些儿的跑出去寻四郎蒋存义五郎蒋存信过来劝解。
不想先来的倒是赵娘与郑娘两个,这回还是蒋茉先去寻的郑娘,把今日的事告诉了郑娘知道。
郑娘从前虽然嫉妒蒋苓得着蒋璋偏爱,外头人也多只知道魏国公府三娘而不晓得四娘,可她也晓得一家子姐妹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三娘有了那个名声,难道四娘就能光辉了?一样要受拖累。且郑娘以己度人地以为蒋苓婚事上有了妨碍,岑氏又怎么愿意她的四娘得着好姻缘呢?是以这些日子来,郑娘急得比岑氏也不差什么,口内都生出燎泡来,今日听蒋茉的转述,更是发急,她又是个没主意的,便来寻赵娘讨主意。
赵娘倒还掌得住,左右蒋茜早嫁了出去,夫家虽算不上顶好,丈夫也是不能承爵的次子,可胜在夫妇们和睦,只看蒋茜回家时候的容光就晓得,日子过得如意。是以蒋苓叫人断了个妨克的名声她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私下还与身边得她意的丫鬟道:“世人多健忘,如今是新鲜头上,这才有人传说,过得一年半载谁还记得。若是国公与府里几个郎君这回再再挣些功劳回来,国公是封无可封,世子也是一般,朝廷要加恩会加在谁的的身上?指不定溧阳县君要成溧阳郡君,这等光辉下,到时谁还在记得那些无稽之谈呢。”
这回看郑娘哭上门来,口中开始说着蒋苓,慢慢地就偏到了蒋茉身上又开始自怨自艾起来,怪她自家没本事无能,这才连累女儿云云。赵娘哪里耐烦听这些,皱一皱眉:“阿郑说得是,三娘在外受了委屈,夫人自然要心疼,是该我们尽伺候的本分了。”说着起身先往门外走。郑娘这才醒悟自家竟又是把来意忘了,忙忙地收了眼泪,急急跟上。
到岑氏上房时岑氏还抱着蒋苓哭呢。当时为人父母的,看儿子自是望儿子不坠落父祖威名;可对女儿,多是望女儿得嫁良人、夫妇和睦、子孙绕膝才是圆满,岑氏自也不能免俗。可如今她连重话也不舍得说的三娘居然要受那起长舌妇的闲气,便是后来争回脸面也难免叫人觉着小娘子太厉害了些,日后在婚姻上只怕更难,是以岑氏哭得止不住。
蒋苓倒不是忧终身,莫说她的年纪且还不能忧虑到此,就是年岁到了,依着她的性情也不是耽于儿女私情的。蒋苓实是自愧累岑氏伤心,岑氏越是疼她,她越是羞惭,是以也哭个不住。
赵娘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忙急走几步来到岑氏蒋苓面前,也不问二人为甚哭,先使丫鬟们打水奉茶,自家先来劝蒋苓,道是:“这话原来轮不着我个半奴半主的来说,可三娘你素来懂事,看着夫人哭就该劝解着些,怎么反倒一同哭呢?岂不是更叫夫人伤心?”这话劝得机巧,要劝岑氏,一来,她的身份尴尬比丫鬟还难说话些,轻也不是重也不能,倒不如索性是个丫鬟,倒还能博个忠心直谏。且蒋苓在这呢,只要她还委屈着,岑氏哪有不伤心的,是以先来劝蒋苓。
对上蒋苓,赵娘倒是好说话许多,一来,她便是算不得蒋苓的长辈可也有年纪在,到底服侍了蒋璋这些年,多少有些脸面情分;且蒋苓素来知进退懂轻重,只消把孝道一比出来,不怕她不听从,就是岑氏听着也能入耳。果然叫她说了这两句,蒋苓哭声渐停,就是岑氏的哭声也小了些。
只是这些话,有些身份能得岑氏信赖的丫鬟们也说得,赵娘下头接的话就要紧,就听她又说:“三娘原来和等莹白可爱,这会子哭得脸上都红了,毁损了肌肤可怎么好!你们都不晓得打热水来与三娘洗脸吗?”一边郑娘这时才能插进话:“可不是!脸上都起皱了!”
叫赵娘郑娘两个把话一说,岑氏立时收泪往蒋苓脸上看去,果然看蒋苓双眼红肿,颊上肌肤也叫泪水浸得发红起皴,顿时大急。原是蒋苓打小儿不安分,不是在她院中练箭,就是往校场骑马习刀,要蒋存智在家还带着她行猎,将肌肤都晒黑了。小娘子家家的晒得黝黑可怎么见人呢?是以岑氏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寻了几样宫廷秘方来,强压着蒋苓外敷内用,又强压着她不许在烈日下头往外走,足足四五年才将肌肤调养过来,这会子看着脸上红了自然着急,哪里还顾得哭,反一叠声地应和了赵娘的话,把房内服侍的丫鬟们一顿儿骂,立逼着去催水,又使丫鬟往抱竹轩取面脂来与蒋苓用。房内叫岑氏催得一通忙乱,到得诸事底定,岑氏哪里还哭得起来,倒还晓得赵娘劝解的几句话,一手拉着蒋苓一面与赵娘道:“今日亏得你们了,不然三娘只怕要哭伤了。”
赵娘不敢领功,赔笑道:“替夫人与小娘子们分忧,原是婢妾等该做的,当不得夫人夸赞。”郑娘一样唯唯,岑氏点一点头:“你们不用太自谦,我知道你们的心。”言毕,摆一摆手叫她们退出,
赵娘与郑娘两个行礼而退,将将退出上房时,就看蒋存义蒋存信兄弟两个联袂而来,后头的蒋存信还罢了,虽然脚步匆匆,神色倒还镇定,前头的蒋存义脸上神色却是又有些忧虑又有些恍惚又仿佛有些欢喜,叫人看在眼里多少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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