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刘丽华手上有钱,又有心腹的陪嫁丫鬟,就使她们往出传言去,把一处不好夸张成两处,将三分不是说得全无道理,总归她是个受苦受难的可怜人。待得城内沸沸扬扬都是传说,继母还能装不知道吗?说不得要出面,到时诱哄她出面做主,左右她有嫁妆呢,也不要人养。
因刘丽华有意和曹继南合离,所以对曹继南故意做出一副管束甚严的姿态来,甚时出去,出去作什么要问,花了多少银两更要问,一眼不合就指他放浪形骸,对他的寒温饥饱却是一字不置。
这回也是,看得曹继南叫人打得都破了相,不独不可怜,反还轻慢讥笑,道是:“要是郎君安安分分地在家,又怎么能遭遇这样的祸事呢?可见人还是安分些儿的好。”
曹母看着儿子伤成这样,已是心疼得捶胸顿足,再叫儿媳说得这几句,更是恼怒,直问到刘丽华脸上去,因问她:“丈夫叫人打成这样,你不独不问伤情,反来说这些酸话,倒似大郎不是你夫婿一样,可见你从来没将大郎看在眼里!你这样狠心凉薄的妇人,我们家消受不起!”
刘丽华不意曹母竟能说出这句话来,正中她下怀,当时就把帕子掩面哭道:“郎君从来不肯听我的劝说,阿家难道不知道吗?这且不说,我父亲才故去不足一年呢,郎君已往青楼楚馆走几回了,难道这也是我的错吗?”说了拂袖而去。
曹母叫刘丽华说着痛处,一张脸起得发红,待要再咒骂几句,曹继南却是晓得厉害,女婿也要为岳父守孝的,叫人知道他在孝期就出入红袖招,莫说是他已破相,就没破相,前程也到此为止了,是以连忙推开曹母,要亲自去拦刘丽华,不叫她出去。
哪晓得曹母浅薄,看着刘丽华扭头就走,曹继南还要推开她去追,只以为在曹继南心中看重刘丽华,这一下那还了得,当下捏着帕子,拉着曹继南衣袖哀哀哭泣。从怀胎十月哭起,一直哭到辛苦为曹继南娶妻,花费了多少银两。
曹继南满心的焦灼,待要甩开曹母去追刘丽华,无如曹母袖子拉得紧,怕用力用大了将自家阿娘摔着,只得把好言好语来劝说,正说话,就听着脚步急响,直奔进门来。曹继南对着自家阿娘只好缓以颜色,对着旁人却无耐心,正要板了面孔训斥,哪晓得闯进门的不是旁人,却是曹母的陪房崔氏。
阿崔一进门就与曹继南与曹母嚷:“不好了,不好了,娘子,大郎,大娘领着她陪嫁过来的丫鬟哭出去了!”
曹母听说,眉毛都要竖立起来,转头对曹继南道:“由她去,休了这不贤惠的妇人,阿娘再为儿聘佳妇。”
曹继南却不是个蠢人,听说这句,脚下连着顿了好几回,顾不上身上疼痛,冲到刘丽华房内,却看刘丽华素日使惯的妆奁还在,就连胭脂也在原地,才松一口气,一抬眼,却看见房内箱笼上都挂了锁,心下顿时一沉,回头就把桌上那只填漆螺钿妆盒盒盖一开,顶上一层竟是空空如也,再往下翻,一层层抽屉打开,只余了几枚银簪,旁的值钱的簪环铒饰竟是一件未留,心下顿时一沉,脸上也阴了下来,回身就往外走,恰与曹母撞在一起。
曹母扶着阿崔也跟了过来,看着自家儿子脸色阴得仿佛滴得出水一样,开口就要咒骂刘丽华,曹继南已说:“阿娘骂走了阿刘,连累儿子前程,还想怎样?”
曹母在刘丽华面前跋扈骄傲,对着曹继南却是气短,叫他说了这句,只会哭道:“哪家儿媳不听婆母的话呢?就她,仗着陪嫁厚,眼里哪有人呢!”
曹继南叫曹母哭得头疼,摆一摆说道:“等她回来,您把嘴脸收起些,莫再将人赶跑了。”曹继南还有句话不曾说出口,却是他从前算是少年的才子,有着前程,才能取着刘丽华。如今破了相,可以说是仕途断绝,要走了刘丽华,要去哪里找个又是有家资又是美貌的妻子呢?
曹母心里十分不愿,可看着曹继南脸色,不敢违拗,只得点头答应,又说:“只要她拿我当婆母敬,我还能不爱护她吗?”口中这样说着,又使人服侍曹继南换了干净衣裳好往刘宅去接刘丽华。
不想刘丽华破门而出时没用曹家的轿子,而是使丫鬟去雇了顶小轿,一路哭哭啼啼地往一路往娘家去,因着轿子小且破,刘丽华哭声也没断,引得多少人留意,分出一只眼来看,看着轿子是直往刘宅去的,精明些儿都猜着了轿子里是哪个,不免嘀咕起来,道是:“曹家也不穷困,刘娘子出嫁时更是有六十四只箱笼,怎么就穷到这样了。”再一想街上的传闻,不免以为是曹继南母子们克扣刘丽华的缘故。
刘丽华的继孙氏进门时刘丽华已老大,两个人也没差着几岁,是以固然刘丽华对孙氏没什么孺慕之情,孙氏待刘丽华也不过是面子情。
可再无情分,刘丽华这一乘小轿,一路哭到家来,孙氏要是当真不管,连着脊梁骨怕也要叫人戳断了,她可是有儿子的,有了这个不慈的名头,还有谁敢把女儿嫁给她做儿媳妇呢?只得把出一副慈母的样儿来,与刘丽华手拉着手哭,一声声哭的是她孙氏的夫,刘丽华的父,道是要刘郎还在,哪个敢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呢?
刘丽华得着这几句,又把平日曹母如何的挑剔,几个大姑子们怎么不告而取,曹继南如何的目中无人,怎么流连在外都哭诉一回,口口声声地唤孙氏阿娘,求孙氏瞧在她和大郎是嫡亲姐弟的份上回护一二,
就是这时,曹继南也赶了过来,一看刘宅门前围了许多瞧热闹的百姓,一张脸又红又白。要是原先的曹继南,顶着张俊秀的面孔,红了脸,人倒好说他句这是害羞了。可这回曹继南脸上带伤,面目多少有些可怕,再这由红转白,看着竟是有几分狰狞,倒是把街面上他刻薄寡恩无情的流言又坐实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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