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律令羽孑然大怒,当即道:“来人,将口出妄言大逆不道的镇南王拿下!”
“谁敢!”蒋宗元亦大怒,凌厉的目光直射正要上前擒住他的侍卫,“本王乃先帝亲封镇南王,岂是你一个女人说拿下便能拿下的!”
律令羽见两侧守卫不敢上前,便将目光投向一旁静默不语的裴晟。
裴晟这才缓缓开口道:“听镇南王一席话,看来是想自立楚亲王为帝。”
“不敢,只是将先帝曾表明的种种态度公诸于众,让百官评判。”蒋宗元在面对裴晟时,还是有几分顾忌。
“想评判?那便如你所愿,送到九泉之下去找先帝,如何?”裴晟的话语冷酷至极,却那样漫不经心,“来人,将镇南王拿下。”
“裴晟,你敢!”蒋宗元这一次的怒喝却未吓住上前的侍卫,数名侍卫冲上前便一把按住他,他奋力挣扎,“本王还有十万精兵在外,你敢动我就是想兵戎相见,血溅皇城!”
此时的律中天见情况不妙,当即站了起身,正要说话,却被律文灏一把按住。
律中天满眼疑惑地看着律文灏眼中的淡然,只见他缓缓摇头,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轩辕煜更是满脸不解地瞅着律文灏,不明白为何此刻律家还不站出来,这已是最后的机会,若让轩辕璟顺利继位,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律文灏却始终不发一语,眼看着蒋宗元被侍卫擒住,身后的百官没有见到律文灏的发话也不敢轻举妄动。
“区区十万兵马就敢在此面前大放厥词,你可知本将军单单在这帝都的兵马就有三十万之众?”裴晟如鹰隼般的厉色,带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犀利。
蒋宗元眼看着自己处于弱势,可律家却迟迟无人站出来,怒不可遏,一时情急道:“律太尉,难道你就没有话说吗?”
律文灏唇角露以淡淡地笑,平和道:“臣参见新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律文灏的一声高呼,众臣皆惊,却也纷纷尾随其拜道:“参见新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高亢的声音传遍整个朝天殿,也见证着轩辕璟名正言顺的成为者大晋的新帝。
姚丹青侧首凝望登基为帝的轩辕璟,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说不上来的滋味,是替他高兴、抑或是恨?
姚家的灭门,无疑是轩辕璟登基的一个牺牲品,这条盛世荣华之路,不过是踩着姚家人的鲜血而完成的。
若此时父亲还在世,保不准会支持了楚亲王,凭父亲的兵权完全有能力与裴晟为之抗衡,加之权倾朝野的律家,满朝文武百官的支持,轩辕璟问鼎紫微帝座又能这样容易吗?轩辕弘韬的一番谋划与心血,兴许都付之东流了。
轩辕家成就了这秀丽江山,那么姚家一百多口无辜的性命,该问谁索要?
想到这里,姚丹青黯然收回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藏于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拳,极力克制着内心的翻涌。
·
回将军府的路上,姚丹青与裴晟坐在马车内,二人相对无言。
姚丹青的脑海中一直浮动着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今夜在朝天殿内与轩辕弘韬的一番对质,他那样坦然面对,甚至说的言之凿凿,义正词严,到死都对灭门姚家这个决定而不悔。
马车忽然停了,池渊在外低声禀报道:“将军,夫人,到了。”
裴晟率先下马,姚丹青紧随其后,却在跳下马车时双腿一阵酥软,眼看着就要摔倒,裴晟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姚丹青只觉跪了一整夜的双腿有些无力,甚至有那刺骨的疼痛源源不绝地袭来。
裴晟见她面色有些惨白,似乎已走不动,便将其打横抱起,疾步朝府内走去。
“夫人怎么了?”一直等候裴晟归来的梓雨一见姚丹青这副模样,即刻关切地上前询问。
“速去准备一些热水与跌打药酒来。”裴晟一边交待着,脚步却未停,静止抱着她进入屋内,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坐在榻,单膝跪在她身前,抬起她一只脚边揭了裤腿仔细审查她的膝盖。
“痛吗?”裴晟仰头问道。
姚丹青摇摇头,濒临死亡的疼痛她都感受过,这一点又能算的了什么?
“热水和跌打药酒来了。”梓雨双手捧着正冒热气的水盆进来,一见她膝盖上的青紫便知道怎么一回事,立刻拧了手巾过来为其双脚热敷。
裴晟则取过跌打酒,为其亲自涂抹,顺带轻轻揉捏着,手法极为娴熟。
姚丹青凝望正低头为她揉捏的裴晟,心中升起异样的悸动,一个权倾朝野的武将,对任何人都冷酷无情,铁面无私,如今却跪在她跟前为她揉膝盖,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
梓雨看着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为姚丹青敷完膝盖后便立刻识趣地撤离。
“阿晟。”姚丹青突然喊了一声。
“嗯?”裴晟揉完一只脚,便又抬起她另外一只脚开始抹药。
“没事,我就是想喊喊你。”姚丹青答道,过了会儿,不禁又唤了声:“阿晟。”
裴晟停了手中的动作,仰头朝姚丹青看了去,只见她用力扑入他的怀中,双手紧紧搂着他的颈项,身躯微微颤抖着,隐约有饮泣的声音。那一刻,他分明感受到她的柔软与悲伤。
他回拥着她,并以手掌轻抚她的脊背,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那样安静地搂着她。
“皇上承认了,姚家的灭门案是他一手操纵的,他为了轩辕家的江山稳固,为了顺利让轩辕璟继位,用姚家一百多口无辜的性命来为他的江山帝业铺路……在朝天殿内,他说的那样冠冕堂皇,还要我体谅他为大晋的一片良苦用心。可他又何其残忍,为了他的私欲而残害对他忠心耿耿的臣子,姚家又何辜?”姚丹青一边说着,一边失声恸哭,此时的她只想找一个人倾诉心中的痛苦与怨恨,“看着冷血无情的他,我多想一剑将他杀了,以报姚家血海深仇。可是看着他那濒临死亡的模样,我却告诉自己,不能杀他,我不能连累丹凤,不能连累整个将军府。”
“我知道,这件事你肯定知情,否则在我去青州查案之前,你不会让我今后别再查姚家的案子。但只要姚家灭门的事与你无关,我便不怪你,你是皇上的人,你也有身不由己,我不该迁怒旁人……”姚丹青的泪水早已湿透了他肩头的衣衫,心中纵然有太多怨恨,却也是理智的。
裴晟听闻她的一番肺腑之言,拥着她的双臂多用了几分气力,似要将其揉入骨髓,“小青,对不起。”
姚丹青倚在他的肩头,默默的流泪,不再言语。
此时此刻的她只是想在他面前尽情的释放自己心中的软弱与悲伤。
“轩辕弘韬已经死了,放下心中的恨好吗?”裴晟在她耳边低语,话语中有着化不开的心疼。
“可是,我不甘心。”
“死者已矣,我不希望你终身被仇恨所禁锢,我希望我的妻子还是当年那个心思纯良干净的姚丹青。未来的路上,你不会再孤单,因为有我陪在你身边,护你一世长宁。”
姚丹青听着他的话,心中的痛似乎少了许多,裴晟说的不错,轩辕弘韬已死,她不该再活在仇恨中,她还有裴晟,这里就是她的家。
犹豫许久,她终于松口,沉重地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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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晋十六年八月初一,先帝轩辕弘韬七子轩辕璟继位为新帝,改国号“和晋”。
册封生母顾淑妃为皇太后,嫡妃裴瑾为后,母仪天下。
晋封太尉律文灏为丞相,统帅文武百官。
封裴晟为大司马大将军,掌控天下兵马大权,正妻姚丹青为一品诰命夫人。
一时间,朝中律家、裴家两大势力鼎力,一人权倾朝野,一人掌控天下兵马,一场没有硝烟的朝堂之斗就此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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