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轩辕璟坐在九龙石阶之上的龙椅,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满朝文武百官。
李云高唱着:有事奏报,无事退朝——!
在场众人皆是静静伫立在原地,一声不吭,沉默不语。
轩辕璟的目光凝着几分冷意,自打两个月前惩处律文灏不得上朝后,裴晟也因伤两个月未上朝,这朝中少了这派首领,整个朝堂一片死气沉沉。
尽管他接二连三的加封了他的人,所有政策都得到支持,朝堂上他也能自作主张,但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月他便发觉不对劲。
每次上朝,没有任何奏报,各地官员送上报的折子也少了许多,早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颇有大晋一派祥和,太平盛世之态。
可轩辕璟心知肚明,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律家给的一个下马威,整个朝堂上皆是他一人正唱着独角戏。
那一刻他才知道,一切都是他操之过急,律家在朝中根基稳固,门生遍地。
律文灏的不上朝虽然给了他培植自己势力的机会,可大权仍旁落律家,他们的人操纵着整个大晋的政权。
“皇上,臣有本启奏。”此时的兵部尚书律中磊缓步迈了出来,“北胡大王耶律德得知大将军裴晟重伤,便趁势发起进攻,于三日前御驾亲征,带领五十万雄兵一举夺下豫州、漳州等四个城池,来势汹汹,势如破竹。皇上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轩辕璟听到这个奏报,面色一惊,冷声斥道:“三日前之事为何至今才报?”
“微臣也是今日才收到的奏报。”律中磊表面恭谦,可眼底却尽是不屑。
轩辕璟满心怒意涌上心头,指着律中磊,满心责问到了口边却化作无言。
“皇上与其此时追究责任,不如还是先想想对付北胡的计策吧。此番耶律德御驾亲征,必然是胸有成竹,打算一举攻克大晋王朝。”太师陆云池出声道。
律中磊闻言,冷笑几声:“这耶律德敢御驾亲征,必然是知道大将军重伤,律丞相被惩不得参与朝政。任是谁见此大好时机也不会放过。”
“裴将军如今的情况如何?是否能出征?”轩辕璟立刻问着与裴晟关系极好的辅国将军薛林。
薛林即刻答道:“大将军伤势依旧未愈。”
“两个月了,还未痊愈吗?”此时的轩辕璟已有些迫切,更知事态严重。
“大将军的伤在心口,又逢夫人遭遇不测,心中郁结难消,伤势始终不见好。”
轩辕璟眉心紧蹙,犹豫半晌,才问道:“众卿对此次出征的人选有什么好提议吗?”
满朝文武齐声道:“全凭皇上做主——!”
轩辕璟猛然自龙椅上起身,望着满朝文武像是说好了一般齐心,突觉自登位一年以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一场笑话,不论他多么努力,朝中势力早已成定局。
裴晟掌控兵权,律文灏掌控朝政。
父皇,为何您要交给儿臣这样一个朝廷,让他做一个不能自主的傀儡皇帝。
想到这里,轩辕璟的脸上全然是满满的讽刺。
“传朕旨意,宣丞相律文灏进宫议事。”轩辕璟挥了挥手,话语中满是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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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璟召律文灏进宫的旨意传到丞相府,可传旨的太监见到的却只是丞相府的管家,他称律文灏身染风寒,恭敬地回绝了皇上的旨意,这令传旨的太监极为难堪,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灰溜溜地回宫禀报皇上此事。
此事的轩辕璟正与淑妃夏缨绯用午膳,待一听此言当即勃然大怒,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桌案,“好个律文灏,竟敢称病抗旨!”
夏缨绯眉眼闪了闪,抬手将四周宫人遣退,娇声道:“皇上息怒,您惩处律文灏多时,如今他自然要端着几分。律家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此刻正逢大晋危难之际,还望皇上顾全大局。”
“如今朝政荒废,北胡进犯,来势汹汹,叫朕如何冷静。”轩辕璟又何尝不知顾全大局,可此时的局势让他如何沉静心思。
“如今皇上也只有向律家示弱,让他们赢回颜面。”夏缨绯却极为冷静的分析当前形势。
轩辕璟满脸讽刺地嗤笑着:“向律家示弱?”
“不仅如此,皇上还得御驾亲自前往丞相府,将律相请回来。”想了想,夏缨绯又道:“皇上也可顺道去探视大将军裴晟的伤势。”
“朕是大晋的天子,让朕屈尊去见两个臣子?”
“因姚丹青的死,皇上与大将军之间已有隔阂,难道皇上当真想将自身置于孤立无援之中吗?身为皇上,想要保全这大晋江山,便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夏缨绯起身,上前紧紧握住轩辕璟的手,轻声抚慰道:“勾践能卧薪尝胆,皇上又为何不能向两个臣子低头?待江山稳固,时机成熟,皇上才能将整个律家的势力连根拔起,收回天下兵马大权。”
轩辕璟深谙夏缨绯话中之言的道理,默默沉思许久,在心中已下定决心。
“好,这一回朕便亲自去一趟。”
“皇上可偕同皇后同行,皇后毕竟是裴晟唯一的妹妹,多少会看她几分情面。”
轩辕璟点点头,心中却突然想起了姚丹青,想起她的一颦一笑,内心百感交集。
要是姚丹青还在,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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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轩辕璟换下一身龙袍,随意穿上一件月白绣祥云衣衫便出了宫,此次出宫他带了裴瑾与八名大内侍卫同行,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让裴瑾先去将军府探视裴晟,而轩辕璟则前往丞相府见律文灏。
见到律文灏时,他正倚案看书,神情专注。
“相爷,皇上来了。”姜澈低声提醒了一句。
律文灏这才抬首,对上轩辕璟那双审视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书,起身作揖,“不知皇上驾临,微臣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轩辕璟倒是在心中冷笑几声,不动声色地挥了挥衣袖,“律相免礼。”
他朝律文灏走近几分,“听闻律相近来身子不适,朕特意前来慰问。”
律文灏一副受宠若惊地模样道:“微臣只是小病,竟让皇上亲来探视,当真惭愧。”
轩辕璟峻冷眼角一挑,“朝中向来以律相马首是瞻,若你病重不得上朝,只恐要出大乱子。不过现在朕瞧着律相,似乎病情已有好转。”
律文灏瞳内似有微光轻闪,“两个月来,微臣不上朝,也没见朝中出什么乱子。”
轩辕璟道:“朕知道,你心中有气。可那一夜,当着诸多臣子与侍卫的面,你与那刺客确实有干系,朕不得不……”
律文灏淡淡地打断,“皇上不必解释,微臣明白。”
“既然明白,那明日便上朝吧,如今北胡进犯,大晋接二连三丢失城池,朕需要你们。”轩辕璟的语气极为诚恳,甚至带着几分恳请。
律文灏眼尾带过几分诧异,对轩辕璟的态度略有意外。
虽然轩辕璟还不知该如何当一个皇帝,可向来自视甚高,傲气凌然。自打登上皇位后便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大干一番的模样,如今竟拉低姿态,放下脸面恳求他,倒是有一番容人之量。
既然他的目的达到了,轩辕璟亦给足了律家面子,他也没有理由再拒绝。
律文灏薄薄一笑,“皇上放心,身为大晋臣子,自当为大晋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轩辕璟得到律文灏这番话,紧悬的心终于放下,“有律相这句话,朕心甚慰。”
“瞧这时辰也不早了,臣可否有幸留皇上在丞相府用晚膳?”律文灏一番诚挚邀请,轩辕璟也没有拒绝,正好,也好借着晚膳与他细细谈一谈北胡进犯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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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璟这边进行的很是顺利,反倒是裴瑾那边有着诸多不顺,她进入大将军府一个时辰却未见到裴晟的踪影,眼看着天色已近黄昏,张德言说是去请裴晟却迟迟未归。
裴瑾有些按捺不住,正想起身自行在将军府内寻找裴晟的踪迹,却见那姗姗来迟地挺拔身影。
“大哥!”裴瑾数月不见裴晟,心中有着说不尽的欣喜,迈着小跑的步伐迎了上去。
待靠近,只见裴晟两腮的胡渣遍布,似数日未剔,一副颓废沧桑的模样。
“臣参见皇后娘娘。”裴晟目中冰冷,对着裴瑾时不见任何情绪。
裴瑾盯着裴晟这番模样,自知姚丹青的死对大哥是一个沉痛的打击,心中不由一酸,眼眶闪过几分泪意。
“我知道大哥因大嫂的死……”
裴瑾的话还未说完,只闻裴晟冷声截断,“皇后今日来大将军府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裴瑾一愣,未曾想他竟对自己如此冷漠,“我,我是奉皇上之命出宫,关于北胡进犯之事……”
“只要一有战事,皇上便想起了我。”裴晟神态沉稳,深睿的目光别有一番嘲讽的意味。
“大哥。”裴瑾直觉他的语气有些冷嘲热讽的意味,不觉问道:“为大晋出生入死,保家卫国十多载,大哥您从来不求任何回报,不是大哥您一直以来的信仰吗?”
“对,曾经的我,是将这些视为信仰。可如今我才发觉,从头到尾我错的离谱。”
“错?”
“也许,我更该像律家那般,培植自己的势力,掌控朝政。”
“可律家的私欲却是为天下百姓所不齿,而哥哥却为天下百姓称颂。”
裴晟闻言,失声轻笑,“百姓称颂?那又如何?到头来不还是得到这个下场?反观律家,纵然为天下百姓所不齿,可他们依旧鼎力在大晋,无人可撼动其地位。”
他的笑容渐渐淡去,喜怒难辨,“我正是对这大晋太过信任、忠诚,到最后连自己所爱的女人都保不住。”
裴瑾心中一惊,“大嫂的死,与皇上有关?”
裴晟冷声道:“你替我向皇上转告一句话,裴晟明日会去上朝,但今后永不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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