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眼见甘松走到近前,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嗔道:“你奉爷之命保护我们小姐,就是这样办差的?”
甘松淡蓝色紧身劲装外罩了件玉色暗纹缎面锦袍,年轻人谁没个臭美的时候?这件衣裳可是甘松新置的,今天护卫老太太、太太和少夫人出城进寺院上香,实际是个闲差儿,相当于兜风一般,便寻思着穿件好衣裳把自己打扮打扮,骑着高头大马在春光明媚的城郊跑两转,那感觉不得多爽快!如今眼见穿上身还不到一天的新衣裳被青荷那只爪子抓成一团起了皱,又是心疼又是恼火,却只能隐忍着低声道:
“青荷姐姐,大庭广众,有话好好说!小姐,您看,还是不要进内场了吧?此时众人正用心之际,忽然走进个人影,怕会惊扰全场,老太太极看重做法事,若她老人家责怪下来,不太好吧?”
王瑶贞一直望着郑府人跪着的地方,面色委屈失落,问道:“侯爷为什么事先没告诉我说要做法事祈福?”
“应是临时要做的,侯爷不知道,小的……也不知道!”
甘松加紧提醒一句:“小姐,侯爷交待过:您今日也来寺里进香,只是‘偶然’遇见老太太!小的不能总跟在您身边!”
王瑶贞这才像记起这回事,眸光一淡,垂下眼睑道:“罢了,咱们就在边上看着!”
甘松忙道:“请小姐稍候,小的去寻张椅子过来。”
“不用,老太太和太太她们还跪着呢,我就站着好了!”
“那行!小的还得四边去巡看,另派有人跟在后头护卫小姐,喏,就那两个穿青色紧身衣的,若有需要,招招手他们就过来!”
“好,你自去吧!”
青荷拉住甘松不放,软声道:“我一人忙不过,你得时常过来看看,还是把椅子搬来吧,小姐不耐久站。嗯,让人送茶点过来,还要一把遮阳伞。”
甘松连声答应,赶紧甩手走开,心里烦得不行:也不知道青荷这丫头打的什么鬼主意,把柳烟等几个仆妇留在山门外的马车里,这时候却要他另去找人来服侍,他可是跑外勤的,又不是内府管事,哪里支使得动侯府的丫头婆子?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头,专会刁难人!
王瑶贞跟着青荷退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许是累了,安静坐在椅子上,不甘不平地望着跪在法坛前双手合什跟着高僧默诵佛经的郑府女眷,她们身边明明还空着几个蒲团,那是她的位置啊!
不!不是她的!她的位置不应该偏离得那么远,她应该在太太身边才对!
可此时太太身边,却跪着另一名女子!
那一身鹅黄色绣折枝绿萼梅花袄裙,外罩淡柳色软烟纱衣,青丝如云,肌肤胜雪,分明是个婉丽而妖娆的身影,怎么看也不像是方郑氏所说的乡下笨拙胖姑娘!
王瑶贞心里莫名燥闷:难道,老太太和大姑太太她们骗了她?
编这样的谎言,只是为了骗她亲自说服景哥哥,让景哥哥与这女子拜堂成亲!
她早该想到的,夏氏来自江南,江南女子貌美温柔,多才多艺,似曾听传言说南边女子出嫁之前,都习学过媚术以取悦夫君……景哥哥,定是着了她的道儿!
难怪景哥哥会改变心意,对她说那样的话——夏依晴是柔弱女子、一个好相与的人,这桩姻缘错不在她!
他的意思,是想留着夏氏这个妻子,却要她以妾室身份与夏氏和睦相处、姐妹情深?
先前他曾说不愿她为妾,待日后她进门即将夏氏寻个由头休掉,扶她上正室,还算不算数?
景哥哥,你不能言而无信!不可以背负我!
我与你十一年相识相知,难道不及夏氏与你两个月的相处?
倒要看看,这个夏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精!
王瑶贞紧咬下唇,眼中泪光盈盈,幽怨难平,下意识地用力撕扯着手上一方绣花丝帕,几欲要将之撕碎。
跪在法坛前闭目跟着老方丈诵念佛经的夏依晴压根感受不到来自外场的仇视目光,若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跪在法坛前承受着“佛光圣辉”的笼罩还被人当成妖精,她肯定会气得大骂:你以为你孙悟空转世啊?敢跑到佛门净地来胡闹!
一场法事下来,耗去四五个时辰,不说郑老太太和郑夫人、郑方氏,连依晴都觉累得慌,王文慧回到云房连声喊腿麻没了知觉,丫头们忙着给她揉搓双腿双腿,她大小姐躺靠在榻上竟睡着了。
寺里再置了一桌精致的斋饭来,却没人有胃口,老太太见状,便要准备带头吃几口,也劝她们多少用些,免得回城路上受饿。
却有婆子进来禀报:“王瑶贞姑娘今儿也来上香,如今在外头求见,要给老太太和太太磕头请安!”
郑老太太很意外的“嗯”了一声,朝儿媳妇看去,郑夫人安静平淡,不作声响,方郑氏从旁劝道:“这大老远的,来一趟山寺不容易,也不是外人,就见见呗!”
郑老太太瞪了方郑氏一眼:“我为何接连几次推拒王瑶贞上门请安?都跟你们说过好些次,怎的总不记得?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些道理和禁忌不能不懂!”
方郑氏道:“我是记得的,不过这王瑶贞到五月就孝满脱服了,且又不是进的咱们侯府门,只在山寺里,应不打紧罢?”
郑老太太沉吟片刻,说道:“让她进来吧!”
婆子出去传话,老太太见依晴坐在郑夫人身边默然无声,便笑着道:“累得够呛吧?你算是好的,没见着你母亲第一次随我进寺院做法事,事儿没过半她就晕倒了。还有你这些妹妹们也是,一个两个,都吃不得半点苦。你这要强性子,随我。”
依晴绽开一个笑容:“我还是随老太太好些,这皮厚肉沉的,得有一百斤呢,若是晕倒了要四五个婆子抬走,那多难看啊!”
郑老太太听了哈哈大笑,郑夫人也忍不住笑出声,轻轻拍打依晴一下,嗔道:“你这孩子!”
王瑶贞就在这轻松欢快的氛围里走了进来。
方郑氏站在郑老太太身边,冲着她招手:“过来吧!”
王瑶贞忙走到郑老太太跟前垂首低眉道:“瑶贞给老太太、太太请安来了!愿老太太、太太福寿安宁、玉体康泰!”
方郑氏早让备下跪垫,王瑶贞跪下给郑老太太和郑夫人各磕了个头。
丫环扶着站起来,又敛衽朝方郑氏深深一福。
夏依晴就坐在郑夫人身边,一直看着王瑶贞动作,心里暗想:难怪昨夜里郑景琰给她送礼,原来是趁此机会让王瑶贞在老太太、太太跟前露个面,又怕场面冷清,想让她见机行事,帮着说几句好听点的话儿缓和缓和气氛是吧?
可是没人给她介绍,她总不能自己跳出去吧?眼下正累着呢,才懒得搭理!
郑老太太说:“王姑娘看着气色不错,想来身子是大好了吧?”
王瑶贞听见此问,想到老太太向来嫌她身子嬴弱,今天这么说,可见那心里对她和郑景琰之事是有数的,正暗喜,却又见老太太指着郑夫人身边坐着的青春丽人道:
“这是琰儿娶的新媳妇。”
那边郑夫人便接着对依晴说道:“瑶贞姑娘之父原是你们父亲的下属,几年前王家生变故,只剩下瑶贞姑娘一人,因是自小就认得,两家又有此渊源,琰儿便以兄长之谊,一直照看瑶贞姑娘至今……”
依晴虽然不曾刻意打听过王瑶贞,但上次在这山寺里早从自家表姐和江家大少奶奶的八卦里了解了个一二三,对王瑶贞的不幸遭遇多少有点同情,见她低头站着不动,并没有转身朝向自己的迹象,心里理解并体味到她的感受:身为女子,没有谁愿意并甘心主动向情敌示好。
对此依晴还真不好辩解,她不承认自己抢了人家的结婚对象,可她答应婚事的时候确确实实知道王瑶贞的存在!
幸而事情有转机:从一开始郑景琰便与她约定好,为安慰长辈,先做假夫妻,因为他有心上人;而她毅然接受婚姻完全是受利益驱使,并急于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处境,对陌生的郑景琰及其家庭也没有太大信心,既然能得到好处承诺,又可全身而退,何乐而不为?
这些内情暂时不能公开示人,依晴觉得也没必要跟王瑶贞把关系弄僵,自己和郑景琰之间一直算是比较友好的,况且,还收礼拿了好处,那就该与人方便,解人困扰!
见王瑶贞微垂着头没有转过来,依晴便大方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微笑道:“既如此,王妹妹也不算外人,不必太拘礼,请坐下吧!”
郑老太太和郑夫人听了,都微微颔首,原本见依晴先站起来,还怕她沉不住气失了主母的仪态,这句话说出口,倒完全是一派端方大气的主母风范。
倒是王瑶贞,身子微微一颤,不得已转过来,默默朝着依晴福了一福。
方郑氏看到王瑶贞苍白的小脸瞬间变了两变,先是青白,接着浮起一层浅红,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这王瑶贞平时看着也算聪慧,怎的却在这关头失了主张变成了个木头?既是不愿被夏氏称作“妹妹”,刚开始时就该占住先机啊,行礼相见不是寻常事么?客客气气叫她一声少夫人就完了嘛,这样夏氏便只得称王瑶贞为“王姑娘”!左右眼下离抬进侯府还远着呢,未确定身份之前,堂堂大家闺秀,自是不能在小门小户的夏氏面前低了份!
现在脸青脸红都迟了,这一声“妹妹”被她喊出口,不管你应不应,都当你认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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