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搜检官气极反笑道：“我们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干嘛不害别人，偏偏害你？”说着朝王侍郎抱拳道：“大人，切莫听他的狂悖之言！”

　　“我的仇家多了。”冷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他们派来的？”

　　“休要含血喷人！”搜检官愤怒道：“我们是官家派来的，难道你还要怀疑，是官家要害你么？”

　　“好了好了。”王侍郎差事繁重，哪有时间听他们吵架。又盘问了那搜检的士卒，听说是在考箱的最底层发现了一个巾箱本。

　　曲宁远自然不会承认，怒道：“那一刻，考箱不在我眼前，定是那时被放进去的。”

　　见他还是坚持被陷害，王侍郎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便对曲宁远和发现他怀挟的兵丁道：“你们先待在这间屋，待我忙完之后，再回来细细过问。”

　　‘等你忙完了，岂不黄花菜都凉了？’曲宁远坚持道：“我可以自证清白，你不能剥夺我考试的权力！”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考试？”王侍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道：“你要证明清白也得等我回来，至少这一科，你是别想了。”说着便转身出门去。

　　王侍郎回到了岗位上，龚侍郎问道：“招了么？”

　　“一口咬死了，”王郎中摇摇头道：“说是有人栽赃。”说着从袖中，摸出那本巾箱本，递给龚郎中道：“这个是搜出来的证物。”

　　所谓巾箱本，是一种刻印的版框开本极小、可以装在放置头巾的小箱子里的书本。由于这种图书体积小，携带方便，可放在衣袖之中，所以又称为袖珍本。

　　书商还刻印有一种儒经解题之类的小册子，专供科举考生挟带作弊之用，这类袖珍本则称为挟带本。

　　龚侍郎掌中所持的，就是一本《五经全注》的挟带本。字全部用米粒般大小的小楷书写而成，而且双面书写，估计有十五万字以上。

　　“你怎么看？”合上挟带本，龚侍郎望着面前排队等候搜查的士子。

　　“我没什么看法。”王侍郎冷冷道：“他必然是挟带的。”

　　“这……有些武断吧……”龚侍郎小声道：“曲宁远是去岁的京郊解元，京中有名的才子，据说在状元楼比试记忆，还胜了刘几，你觉着他有必要怀挟么？”

　　他之所以把曲宁远领去见王侍郎，就是因为不大相信，这样的人还需要怀挟。

　　“不管有没有必要。”王侍郎断然道：“他都已经做了，而且他也无法自证清白。”在他看来，十五万字以上，就是神仙来了也背不过。

　　“兴许真是栽赃……”

　　“他们和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栽赃他？”王侍郎断然道：“此说可以休矣……”

　　说着他的目光移向那些搜出来的作弊证物，压低声音道：“不然这些怎么办？”

　　龚侍郎默然，王侍郎的担心极有道理……

　　要是给曲宁远翻了案，就说明考场的反作弊手段是存在漏洞的。而这套环环相扣的反弊流程。只要一个环节出现漏洞，就意味着所有的搜查结果都不可靠——既然有人能栽赃。肯定也有人能串通，每个人都有嫌疑，这一科还考个毛线？

　　这是从大里说。从小里说，那些被撵出场去的举子，必然会因此闹事。

　　他们两个作为监临官，将会有嘴说不清，搞砸了朝廷的抡才大典，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为了保全大局，只有牺牲曲宁远了。谁让他招惹了那么王八蛋的仇家呢？

　　在王侍郎看来。八千名举子，少他一个，完全没影响的……被禁闭的房间里，曲宁远冷冷望着那搜查他的兵士。

　　现在屋里就他两个，且都对真相心知肚明。

　　“你为什么那么干？”曲宁远的声音。如九幽地下的恶魔。

　　那兵士闭上眼不敢看他。

　　“你以为不看我，就没事了么？”冰冷的房间里，曲宁远除下上衣，露出一身精赤的肌肉。亏着自己比较喜欢享受，里外都穿着丝绸衣服，这才没让血肉粘在内衣上。

　　他从考箱里，取出一小瓶仙露来，拔开塞子，登时酒香满室。

　　那兵士以为他这是要借酒浇愁。谁知曲宁远一咬牙，把二两酒全倒在了背上。

　　曲宁远痛得面红耳赤，两眼瞪得比牛都大，却没有丝毫迟疑，伸手取出羽落给他的伤药，沉声道：“过来！”

　　屋里只有他们俩。那兵士已经睁开眼，也不好再闭上……

　　他约莫二十五六岁，身材在常人中也算高大的了。但完全无法抵抗曲宁远的气场，只好缓缓走过去。

　　“给我敷上药。”曲宁远冷声道：“如果你上的好，我可以考虑饶过你一命……”

　　赤果果的威胁啊！这还是个读书人么？兵士的手一下软了，险些把那瓶宝贵的伤药摔到地上。

　　不过陈恪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再次递到他手中道：“不然谁也救不了你了……兵士艰难的咽口吐沫，拔掉瓶塞，把药末洒在陈恪背上那一片青肿烂紫上，

　　“你叫什么？”那药有消炎的功效，但比烈酒烧得都疼。陈恪双拳紧紧攥着，压低了喉咙出声道。

　　“……”兵士一声不吭，只是给他加大了药量。

　　“停手，你以为不要钱啊。”陈恪一把夺过药瓶，盖上塞子，放回考箱道：“你不说话有什么用？你的军籍在那里，难道以为我查不到？”

　　“……”兵士依旧哑巴。

　　“你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陈恪不穿衣服也不包扎，赤着上身坐在桌子，他曾经带着弑衣阁为羽落扫清过曾经对她下手的几个强盗组织。或许这士兵与这里头的人有什么关联。

　　听着曲宁远的话，那兵士抬起头来，眼里闪过憎恨的光。

　　“看来你和那些强盗有关系，”陈恪淡淡笑道。

　　“我不认识强盗……”兵士摇摇头，终于开口道。他却没意识到，自己这一开口，证明了很多东西。

　　“那就是陪他们一起下黄泉的人了。”曲宁远嘴角挂着冷酷的笑道：“说这么多，是为了让你知道，我这个人，从来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而且喜欢株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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