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王氏护着墨惜，可人后，抛开一切，凭心而言，她到底是对墨惜有些失望。

　　墨惜不言，只倔强地站在那里，抿着唇，等着王氏接下来的话。

　　王氏的目光，从墨惜倔强的眉眼扫过，迅速收回，再次开口，语气却要缓和许多：“今日之事，若我不曾为你挡下，你当如何？”

　　明明还是那样硬朗低沉的声音，可那声音中，却多了几分无力。

　　墨惜猛然抬首，那一刹那，眼中有着来不及掩饰的愕然。

　　她不明白，王氏为何会觉得无力，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是连她也无能无力的吗？

　　墨惜心下一惊。

　　然，说出口的话，却是那般平静。

　　“挡不下，便嫁。”明明是那般沉重的事情，却被墨惜说的那般轻巧。

　　王氏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孙女，只越发觉得，她看不透自己的这个嫡亲的孙女。

　　挡不下，便嫁。

　　说的轻巧，她可知，她那个假仁假义的母亲，为她安排了怎样的人家？

　　“即便那人是个傻子，是个瘸子？”王氏微眯着眼，有些难以置信。

　　墨惜望着王氏，坚定地吐出一个字：“是。”

　　王氏笑了，笑声里有着鄙夷，有着轻蔑，有着嘲讽。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

　　“若当真如此，当初你又何故推拒箫世子的亲事，又何故不愿嫁进林家？”王氏不明白，明明当初那般好的亲事，她都不要，现在随便一人，她又愿意嫁了？

　　墨惜一愣，张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微微垂下头，陷入了沉思，一双秀气的眉，纠结在了一处，便是连她自己都在反问自己。

　　既然无所谓，为何不能嫁，为何会那般的抵触？

　　自然，当初有当初的原因，而如今瞧来，有些时候，那些原因，其实没有意义。

　　“祖母，惜儿有一问，希望祖母能够解答。”

　　“问吧。”

　　“祖母当初嫁进墨家，可是心甘情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来愿与不愿？”王氏理所当然地答道。

　　墨惜听了，便笑了。

　　“既是如此，即便惜儿不愿，又能如何？最终不过是逃不掉那八个字而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八字，成就了多少亲事，却是拆散了多少有情人，又强迫了世间多少人？

　　王氏愣在了那里，万不会想到，墨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有些语呐，她想，也许，她这个孙女，不是不明白，只是太明白，所以，现下，才会无所谓，才会这样的平静，如此淡漠的心性，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慧极必伤！

　　也许，她本不该活得这般清醒，不该活的这般聪明，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啊！

　　瞧着墨惜转身离去，王氏突然想，若是将有些事情告知她，不知会瞧见怎样的一副表情？

　　“你大伯父曾来找过我，想将你说与王家我那侄孙。”

　　墨惜顿住脚步，抬首望向前方，目光沉了几分，这怕是祖母会感到无力的原因吧！

　　王氏不曾怕谁，唯一怕的便是墨家，因着一辈子为了墨家，故而，在墨家面前，她不得不低头！

　　“大伯父如此安排，想来定有他的原因，惜儿定当遵从。”平静的话语，听不出任何情绪。

　　王氏望着那清丽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沉痛，她怎能说出口，自己那侄孙乃是一个傻子？嫁与那样的人，此生何谈幸福？

　　然，直到墨惜踏出屋内，王氏都没能将那话说出口，只望着屋外，怔怔发呆。

　　她一生，都为着墨家，想要将墨家发扬光大，让墨家的子孙出人头地，期间，各种算计，各种利用，那时皆是心安理得，可现下，却觉得不安起来，心里开始怀疑，当初自己所做的那些事儿，究竟是对，还是错？

　　“老祖宗，七姑娘走了。”祝嬷嬷踏进屋内，道了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复。

　　墨惜沉默着走出长鹤院，碧秀跟在一侧，瞧着墨惜平静地模样，心下欲言又止，担心姑娘，却又不知该如何询问。

　　两人行出一段距离，却是瞧见了候在岔路口的凤氏。

　　凤氏从长鹤院出来后，一直在那里等着墨惜，有些话，她想着，应当与墨惜说说。

　　瞧见凤氏，墨惜不曾多想，自然而然地走了过去，浅笑一声，只是再没了两年前的欢喜模样，岁月在改变着每个人，无论是凤氏，还是她，都在变化。

　　八年前，她一言，救了凤氏，害了一个下人。然而命运终究没能改变。去岁，墨炎到底是纳了妾，墨惜不知凤氏是否心甘情愿让墨炎纳妾，然她从不曾在凤氏面前提起过这些，她想，凤氏也不愿她提。

　　任一个女子，多么心胸大度，总不愿让自己的夫君与他人分享。

　　“大嫂~”墨惜唤了一声，含笑走了过去。

　　凤氏伸出手，握住墨惜的双手，拉着墨惜，去到了一旁的八角亭内。

　　八年前，两人第一次在此处攀谈，那时，墨惜还不过是一个小女娃，如今却是一亭亭少女。

　　“惜儿，日后，无论发生何事，你也莫要怨祖母，今日，祖母已然尽力。”

　　“大嫂，这些事，我晓得。我已然长大，再不会像以前那般莽撞无知。”人总是在成长，无论以前的你，多么成熟，然与现在相比，都是那般幼稚，时间，让我们明白许多，我们曾不明白的东西，这也算是一种洗练。

　　“你晓得这些，我便也放心了。若你愿意，大嫂便为你寻一个好人家，也好过四婶为你挑选的人。”凤氏如此说，并非是客套话，也不是想要从墨惜身上获得什么，她只是疼惜这个妹子。

　　墨惜自然晓得凤氏的心意，只是有些事情，她并不想麻烦凤氏。总归，在这个家中，凤氏活的也不容易。

　　“大嫂，你无需为惜儿操心，此事，祖母已然有所定夺。”

　　闻此，凤氏心下讶异，可想至方才王氏的行径，心下便觉，墨惜所言，不是推诿之话，乃是实情，当下，也不再多说其他，询问了墨惜今日的情况，关候几句，便离开。

　　然，她方才起身，不曾行出几步，便听身后传来询问：“大嫂可知王家年轻一辈中还有几人未曾婚娶？”

　　说了不在意，可心里又怎会真的不在意？

　　闻言，凤氏回首，瞧了墨惜须臾，瞧着墨惜面色平静，当下答道：“据我所知，王家一辈中，适合婚娶的都已嫁娶，唯有一位二少爷，因着痴傻之症，至今不曾婚配。只是，惜儿，你问这些作何？”任凤氏如何精明，也断不会将那痴傻之人，与墨惜联系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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