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洺息踏出内室时，瞧见外间七八双眼睛，一齐望了过来，巴巴地，好似想要听到什么好消息一般。

　　“她没事了，只是睡着了。”他淡淡的道，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可唯有他自己明白，现下心中有多么的不平静。

　　闻此，川哥儿当即便要进内室瞧瞧，却是被凤洺息横手拦下：“莫去扰她安睡，她需要休息。”

　　川哥儿脚步顿了下来，良久，折回身子，坐回了原位。

　　“多谢！”墨晟却是最理智的一个，上前抱拳，道了一声谢。

　　凤洺息望了一眼墨晟，淡然一笑，平静道了一句：“她本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我如此，本是应该，不必言谢。”这番话说的理所应当，让人觉得，本该如此一般。

　　只是，墨晟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凤洺息的目光一扫，最后落在了绿瑶身上，轻轻问了一句：“发生了何事？”

　　本是极清淡的语气，然，绿瑶抬首，撞上他的目光时，身子却禁不住一颤。

　　她垂首，讷讷，却不知该如何说。

　　房间内，瞬时安静了下来，不知者，则是望着已知者，而已知者，却是双手握拳，双眼中充满了愤恨。

　　瞧着这般模样，他便知，是问不出来什么，侧首间，望了一眼身后那一方珠帘，眼眸深深，许久又转过头来，本打算离去，却是在临门一脚处，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回首，问了一句：“墨大人呢？”

　　女儿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他那个口口声声嚷着爱女儿的父亲，如今又在哪里？

　　“爹，他暂时不知此事。”须臾，却是川哥儿低喃了一句。

　　闻言，凤洺息了然点头，抬脚便要离开。

　　“你不是想知道阿姐为何如此吗？”瞧着他离开，川哥儿焦急道了一句。

　　他脚步滞了一下，复又朝前走着：“我自有法子弄清此事。”

　　“阿姐呢，你便不问阿姐了吗？万一阿姐醒来——”

　　“不会，不会了，她会好好的。”她那样一个人，不会纵容自己一直悲伤下去，“如若当真还如此，你们再来寻我便是。”顿了一下，又道：“若是她问起，便说我不曾来过。”

　　话落，人便消失在了熙春园内。

　　望着消失的红色身影，墨晟怔愣了片刻，须臾垂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绿瑶则转过身，与川哥儿与墨晟道：“两位少爷，暂且先回去吧，若是姑娘醒了，奴婢再派人通知两位一声。”

　　闻此，墨晟起身，本打算离开，却听川哥儿任性地道：“我不走，我要在这儿等着阿姐醒来。”

　　闻此，绿瑶摇摇头，有些无奈，侧首，看向墨晟。

　　“我——”

　　“六少爷，你很快便要参加春考，当回去用功才是。姑娘总是希望，您能有所作为。六少爷若当真关心姑娘，奴婢想，您该知道自自己该怎么做。”

　　一句话，将墨晟本想留下来的心，堵了回去，当下，墨晟只得点点头，转身离开。

　　望着墨晟离开的身影，绿瑶一双眼眸幽幽：对不起，六少爷，如今的姑娘，已经承受不起其他的东西，若您真的为姑娘着想，当该摆好自己的位置，莫要对姑娘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

　　念及此，绿瑶转过身，瞧了一眼坐在外间的川哥儿，思量一会，进了内室，拿出了一条毛毯，又将往日里丫鬟守夜的小床收拾了出来，方道：“八少爷若是累了，便先躺一会儿，姑娘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

　　“绿瑶，我不累，现下，我只要一闭眼，就是碧秀惨死的模样，究竟是什么人，竟是这样狠毒？”说着，川哥儿一掌拍在了梨花木桌上。

　　绿瑶张张嘴，本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若是姑娘，定是不想八少爷知道那些的吧！

　　绿瑶凄然一笑：“合该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命。碧秀她——只是命苦了一些罢了。”

　　像是响起了什么，绿瑶垂下了头，额前碎发，垂落下来，在脸上落下一排阴影，让人瞧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良久，她抬首，柔和一笑，安抚着川哥儿：“八少爷也莫要想这些了，你也撑了几日了，若是如此下去，再好的身子，也是要垮的。姑娘这辈子，最在意的便是少爷您，若是姑娘晓得，您竟然如此折腾自个儿的身子，定会心疼。”

　　说着，绿瑶从一边的柜子里，掏出一床崭新的被褥来，搁在了川哥儿的手上。

　　川哥儿望着手上的被褥，须臾，收拾了一下小床，将毛毯铺在下面，便合衣躺了上去，将被子盖在了身上。

　　见此，绿瑶一笑，侧首，望了一眼晃动的珠帘，转身，踏出了房门，行至门前的时候，只觉眼前一黑，便要歪倒过去，却是一把扶住了门框，晃了晃头，见视线又清晰了起来，便抬脚垮了出去。

　　出门时，撞见了张嬷嬷，张嬷嬷瞧着绿瑶面色苍白，当下蹙眉上前，关怀道：“你这丫头，照顾姑娘是要紧，可也不能不顾自个儿的身子！如今，碧秀去了，若是你——”哽了一下，到了嘴边的“有个三长两短”却怎么也说不下去，背过身子，拭了拭眼角的泪。

　　碧秀与绿瑶都是她瞧着长大的，如今，碧秀没了，而且走时，那般凄惨，她怎能不伤怀？

　　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我没事，我还要去碧秀那边，送送她。”

　　“莫去了，碧秀那丫头，向来是个厉害的，你这样病恹恹的模样，就算是去了，也要被那丫头骂上一回。”

　　闻言，绿瑶惨然一笑：“若她当真还能跳起来骂我，莫说是一回，便是十回，我都认了！”

　　一时间，两人心里，不免凄楚悲恸了起来。

　　张嬷嬷揽过绿瑶的头，绿瑶顺势趴了过去，嘤嘤哭泣了起来，也算是将心中的难受，大哭了一回。

　　哭罢，绿瑶还是要去，张嬷嬷见劝不住，只得随着她去了，看着她颓然离开的模样，张嬷嬷又是叹息又是心痛，低喃一句：“这都是做的什么孽啊！”

　　说罢，折转身子，去瞧了瞧墨惜与川哥儿，见两人都睡下了，心才稍稍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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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家，雅轩（凤洺息的书房）。

　　一红衣男子负手而立，在他身后，跪着一人。

　　“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回主子，事情已然查清，这是实情。”说着，递给红衣男子一张纸，复道“此事，乃是墨大人的夫人与一个老婆子所为，那老婆子的行踪，已然寻到，敢问主子，此时该如何处理。”

　　“莫要轻举妄动，只待得适当时机，将那老婆子的行踪透露给墨家七姑娘便是。”

　　“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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