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幽的冷宫里,苏子清正坐在那口脏乱的枯井旁的台阶上。他的手绕到了脑后,竟是将缠在脸上的纱布一点一点解开来。
此时,宁染染就坐在树荫底下,摇着扇乘着凉。
树叶间不知疲惫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叫得叫人浮躁不已。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非常的想念着现代空调,冰箱。孕妇的体温本就高于常人,脾气更是多变,而这个僻冷的冷宫,却热得叫人发狂。
她一面扇着手中的扇子,一面慵懒地盯着苏子清瞅。
见他拆到最后一层时,手顿了顿,手指间还轻轻颤了一下。
心道:原来,他也不像是表面那么从容淡定么。
可惜……
苏子清似乎没有感觉到她的目光一样,终于将那纱布给拆了下来。强烈的光线直射在他的紧闭的双眼上,叫他不适应地抬手遮了遮。这才缓缓地睁开了来……
铜镜前,他的脸果然留下了狰狞可怕的疤痕。
宁染染似笑非笑,“费尽心思后,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值么?”
他的神色先是一惊,又是一惧,渐渐的却安静了下来。抬手摸到脸上,在那烧伤的疤痕上反复摸索着。
良久,良久。
才扬起一记淡笑,微微启唇,“子清原就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却没想到还捡了条命回来,也算值了。”
蛇精病!疯子!宁染染懒得理他了。宁家人,果然没有一个是正常的,都是这么的叫人讨厌!
这半个月以来,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却甚少交流。
看在那枚大还丹的份上,她出手救了他一命,算是两清了。而他也很有自知之明,从不主动凑到她面前来。
“染姐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苏子清放下铜镜,朝她看来。
宁染染嘴角微勾,“你不是早知道了么,还有什么好问的。”
“染姐姐就不怕明太后会鱼死网破?”
这半个月期间,明太后来过一次,盯着她的肚子看了许久,派人送了些补品跟药材。
想亡羊补牢吧,可惜太晚了,宁染染跟她梁子结大了,不是一点点补品就能收买的了。
“她会妥协的。”宁染染淡定地摇着扇子,感觉腹中的幼儿突然踢了一脚,不由将手附在了腹间,轻轻按了一下。
这小东西似乎受了鼓励,又踢了一脚。
这一脚踢出来,他竟没有收回去,把她的肚子撑得老高。
宁染染微垂着头,惊讶地瞪大了眼。
苏子清顺着她的视线,顿时就愣住了,“染姐姐,你的肚子……”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又有些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乖乖,这小东西可真够皮的。
宁染染伸出手指戳了一戳,小东西拱了拱,就收了回去。她不由就噗嗤笑开了。
最开始感觉到胎动的时候,她也是闲来无事,便拿着手,摸索着逗弄他她。这小东西,受了惊吓,安静了两天,后来欲发动得欢快了。
听说怀孕时会犯困,会晨吐,口味也会变得稀奇古怪。可她除会犯困之外,竟没有其它的不适。或许,这小东西是知道娘亲正受着罪,不忍心再折磨她吧。
小东西不动了,宁染染摸了摸肚皮,再次朝苏子清望去。
苏子清眼神微微一闪,尴尬地收回视线。
“原来,在娘亲的肚子里,是这样的。”
宁染染:“……”
这真不是一个能够让人心和气的话题。可苏子清,却很自然地就回忆了起来。
“子清从小就没有爹娘,抚养我长大的亲叔叔,却对我恨之入骨。认主归宗一直都是子清的心愿,只可惜,这心愿只能是奢望了。”
宁染染不由皱起了眉头。
她早就跟宁家脱离了关系,不太想听。
“染姐姐就不好奇苏婉轻是个怎样的女人么?”
“不好奇。”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奇的。况且,这个女又不是她的母亲,充其量只能算是她这具身体的母亲。
苏子清轻轻一笑,“这么说,染姐姐也不好奇子清为何会医术了?”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苏子清默了默,却执意说:“怎么会跟你没有关系呢?子清正是因为你才有幸学医的。”
宁染染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不要把你的事情,强加在我的头上。虽说你我同出一母,但你是你,我是我。”
“染姐姐从前并没有学医的天赋,苏婉轻曾经把你送到苏家,没多久却又被送了回去。这样的机会,明明是子清的,偏偏子清却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并不被苏家承认。”
“你恨错人了。”宁染染总结了一句。
苏子清一愣。
宁染染也较了真,“第一,决定你命运的人不是我,第二,你既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何不去找你亲爹宁谦道认回来?第三,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不会又要赖到我的头上吧?”
苏子清:“……”
宁染染拿着扇子猛地挥了两下,“别说什么看在姐弟的情分上,不想弄得太难看,再没有比现更难看的了。最后,我再说一次,宁染染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这个,跟宁家没有任何关系!当然,跟苏家就更没有关系。”
“我宁染染只是镜月谷的宁染染,宁家苏家什么的,我是一概都不会承认的。你喜欢的话,你统统都拿回去吧。”
苏子清浑身一僵。
沉寂了半个月,两人终于翻脸了。
这时,紧锁的那道宫门突然被打开了。穿着一身整齐宫装的明太后,在众人的拥簇下缓缓迈了进来。
苏子清默不作声,缓缓起身。待她走近时,从容跪下。
宁染染冷眼看着,眼里尽是讥讽。
明太后似乎没有看到苏子清一般,却朝着宁染染走来,“今日,江宁王已经对外宣称宁氏嫡女死讯。”
“这不是挺好的么?”宁染染挑了挑眉,不动声色。
“你就不难过?”明太后盯着她的肚子问。
“不是正合太后娘娘的意了么?”
明太后的双眼微微一眯,“你就不怕哀家赐死你?”
宁染染不心为意,脸上看不出半分紧张。她就那么慵懒的靠在那里,眉眼微微弯了弯,竟是笑了。
“让我猜猜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吧。嗯,其实挺好猜的,想必漠北已经是节节败退了吧,以江宁王的本事,收复漠北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况且还多了一个叶世子呢。”
明太后精致的脸上,渐渐有了怒气。
“太后娘娘别恼,若是连江宁王也拥兵自立,不再受朝廷调遣,不也是被您所逼迫的么?您有什么可恼的?”
“宁染染!你真当哀家不敢动你!”明太后恼羞成怒。
“您敢啊!您有什么不敢的!您可是高高在上,人人敬畏的太后娘娘呢!”宁染染讥讽一笑。
“你!”明太后终于被她彻底地激怒了,“来人,把刑具给哀家搬出来!”
苏子清心里一惊,失声道:“太后,不可……”
明太后转身便踹了他一脚,“哀家用得着你来教!”
“啪”地一声。却是宁染染把拿在手里扇子给扔了,她抚着肚子站了起来,唯恐天下不乱地说:“要上刑是吧?来吧!太后娘娘想对我用什么刑具啊?”
“……”
明太后被气得浑身都在哆嗦,她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苏子清,怒道:“你不是最擅长催生药么,给她配一碗!”
苏子清不甚惶恐。
似乎觉得拿捏到了宁染染的短处,明太后再转回头,盯着她森然一笑,“你这肚子里的小东西,怕是已经能动了吧,哀家这就把他她取出来,给江宁王送去,你觉得如何?”
“太后这是狗急要跳墙了?”宁染染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眨着不眨地回盯着她。
“哀家是怕江宁王痛失妻儿,迷失了本性。”
宁染染还真就认真的考虑了起来,然后点了点头,“既然太后娘娘这么肯定,江宁王在看到早产儿后不会疯掉,那就尽管来吧。”
“你……”
“染姐姐,你又何必非要处处与太后作对呢。江宁王虽然神勇无敌,可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你且看看漠北的那位,不也成了反贼了么?”
苏子清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之中有些慌乱,并不赞成她这般强硬。
宁染染抿唇不语。
见她似乎松动,明太后按下心中的怒火,不悦道:“哀家可以把你还给江宁王。”
“条件呢?”宁染染垂着头,摸着自己的手指,不轻不重地问。
“交出兵权!”
“然后等着太后娘娘随时翻脸么?亏您还是太后,想得可天真了。”
明太后紧盯着她,突然笑了起来,“说起来,你这条命还是哀家捡回来的,你就是这么报答哀家的?”
“太后娘娘为何不说,您不过是另有所图呢?”宁染染丝毫不让的反问。
她也学着明太后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这一笑,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流光溢彩,竟让人挪不开眼了。
而此时,她的手里突然就多了一块令牌,“太后娘娘应该认得这种令牌是江宁王府特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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