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他回过头，一瞬不瞬地看向她。

　　宁染染缓缓睁开眼，一双漆黑如墨的美目，沉如深渊，也如他那样一瞬也不瞬地看向他。

　　祈墨渊的视线从她精致的小脸上，移到她拽着他衣角的那只柔软的小手上，心里微微默了一下。

　　他后腿两步，又迟疑了一下，这才挨着床边坐了下来。

　　宁染染很快撑起来，身体微微一移，便枕到了他的腿上。

　　祈墨渊的身体微微一僵。

　　“我想清楚了。”她突然说。

　　因为她的靠近，祈墨渊竟有点受宠若惊，心里荡漾出阵阵喜悦。可下一瞬，他却又因她的话而紧绷了起来。

　　他沉默着，没有开口，只是微微抬起大手，按在纤细的肩膀上，握了握，又握了握。

　　“还记得，那时被人钉死在棺材当中，濒死之际，我心里想着最多的就是，我竟连儿子的面都没见到，就要死了真是好可惜。”

　　祈墨渊心中猛地一紧，“染染……”

　　“可我怎么可能没见过他呢，他每天都在我的身边，他陪着我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呀。”

　　说着，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掀着眼睑，望进他曜黑的眼。

　　“祈墨渊，我原想着，你这样骗我，我应该远远的躲开你的，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再呆在你身边了。”

　　祈墨渊立即就紧张了起来。虽然明白她会生心芥蒂，可他怎么能放任她离开呢。

　　他微微启唇，又抿上，心口好似被刀割了一样，钝钝地疼。

　　她，终于决定要离他而去吗？

　　可笑的是，他居然连开口留下她的勇气都没有了。

　　“可是，小团子跟你一起生活了六年。这六年的时光，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不是谁都能取代的。”

　　说着，她微微顿了一下，又说：“我也不想，他有了母亲却失去了父亲。”

　　“染染……”祈墨渊小心地将她扶起来，猛地抱进怀里，“染染。”

　　宁染染把脸贴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这十日以来，她的各种浮躁，似乎都在这一刻沉定了下来。

　　“染染，你的意思是你不离开了？”他拥着她，有点不敢相信，又却急于想确认。

　　“不，我还是会离开的。”宁染染摇了摇头。

　　祈墨渊的心里又是一紧，抱着她的手臂也不由收紧了。

　　哪想，她却在他怀里低低地笑出声，“你在想什么呢，我只是暂时离开而已。我还是要去找小团子的，你躲了我十日，别以为我不知道。”

　　心思被说中，祈墨渊顿时显得有些狼狈，他紧抱她不放，使劲地把她往怀里揉了揉。

　　真是恨不得揉进身体里，融为一体算了。

　　这样，他就再也不担心，她会跑掉了。

　　“行了，我已经想清楚了。既然小团子离不开你，而我，离开了你似乎也不可能会开心，到不如别介意那么多。”

　　是啊，何必那么认真，何必那么骄傲。

　　她的儿子还活着，就是上天给她最好的恩赐了。

　　而他，默默地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也不可能视而不见。离别太痛苦，她又不是受虐狂，何必让自己过得那么痛苦。

　　祈墨渊的手臂越收越紧，心底激动地万分。“染染，我必不负你。”

　　“所以，我明天是不是可以去漠北了？”

　　祈墨渊猛地拉开她，紧紧盯着她的眼，不悦道：“你同我说这些，就是为了明天可以走？”

　　他不敢相信，为了达到目的，她居然这样哄着他。所以，她刚才说的那样话，都是假的？

　　宁染染不自在地垂下头，仅管她说的都是真话，可是心里的确也存着心思的。

　　若不是为了早日见到小团子，她即便是原谅他了，也不能告诉他。谁叫他这么可恶，骗了她这么久，她肯定会报复回来的。

　　“宁、染、染！”祈墨渊恨得咬牙切齿，“你还真存了心思！”

　　他身上骤然散发出来的寒气，叫宁染染忍不住就瑟缩了一下。又很不服气地挺挺胸，道：“你少来，明明是你有错在先，别以为我就真的这么原谅你了。”

　　祈墨渊：“……”

　　他垂下头，凑上去，眼看就要亲到她了。

　　她脸色微变，猛地推开他，立即就趴在床边干呕了起来。

　　祈墨渊略显僵硬地伸出手，拉过被褥盖她身上，郁闷道：“你如今竟已厌恶我到了这等地步？”

　　他都还没亲上去呢，她就犯恶心？

　　宁染染哭笑不得。

　　可她的确是因为他突然凑上来，才如此反应，想解释都不知道从何解释。

　　祈墨渊就坐在床头，沉默地望着她，一脸阴沉。

　　末了，又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水，给她端过来，“喝点水。”

　　宁染染就着他的手，一口口吞下，最后有些脱力地往床上一倒。

　　“不早了，早点休息。”他立在她床边，久久看着她，嘴上这么说，可脚却不肯移去。

　　宁染染有气无力地瞪着床顶，整个人都有些蔫了。可他那么一大块阴影，又实在让她很有压力。

　　她一面纠结，一面往里面挪了挪，这才拍了拍床铺，“上来吧。”

　　祈墨渊果然二话不说就脱了靴子躺了下来，刚要把她往怀里捞，却听到屋外一道急切地声音。

　　“主上。”

　　他的手微微一顿，心口瞬间涌上一股无名的怒火，冷冽道：“什么事？”

　　侍卫就迟疑了起来，好半天没出声。

　　宁染染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就踹了他一脚。

　　他这才沉闷地开口：“说！”

　　“小世子不见了。”

　　“什么？”宁染染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外面的侍卫似乎被她吓了一跳，又愣了半响，愣得宁染染都要冲出去了。

　　他才迟疑地说：“小世子不见了，寒亦正在找他，古家人也在找。”

　　宁染染立即越过祈墨渊下地，飞快地穿起身服来。

　　祈墨渊连忙坐起来，将她拉住，“别急，是他自己脱困的。”

　　宁染染穿衣服的动作生生一顿，身体就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你怎么知道是他自己跑的？”

　　“知子莫若父，染染，那是我亲自教出来的儿子，我岂会不了解他？”

　　许是他的笃信让宁染染心里安了安，但她还是很快把衣服穿好，沉着脸说：“不用等到明日了，你现在就安排我出城吧。”

　　祈墨渊也迅速起身穿戴好，他拉着宁染染的手，沉声道：“你留下，我去。”

　　“可是盛京……”

　　“放心，我已安排好一切。”说完又顿了一下，“你留在别院，记住，哪里也别去。”

　　他的别院固若金汤，除非她自己出去，否则没人能闯得进来。

　　或许怕她胡思乱想，他突然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重新替她脱了鞋袜。

　　“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祈宸，我定会带回来。”

　　宁染染茫然地点头。

　　他又凑过去，如愿地在她脸上亲了亲，“睡吧。”

　　她被他重新塞到被子里裹好，回过神来时，就听到那道门拉开又被合上。

　　屋外有低低地说话声，很快就渐去渐远。

　　宁染染很快又从被子爬起来。

　　她的儿子下落不明，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只是等她追出去的时候，祈墨渊早已骑着马，离开了。

　　“染夫人，主上说让你留在别院。”她刚要踏出去，隐在暗处的暗卫就跳了出来。

　　宁染染胡乱地点点头，说出不心里是种什么滋味。

　　夜色正浓，别院里静悄悄的，显得格外的清冷。宁染染睡意无全，她走进书房，双眼四下一扫，很快就落在小团子用过的桌案上。

　　那里还摆着几张，他临摹的字和几本诗集。这些日子，宁染染看过一遍又遍，每看一遍，脑子里就浮现出小团子认真写字读书时的模样。

　　真是既然欣慰又揪心，她甚至还想过。如果没有那么多阴差阳错，如果他们能够早日相认，那该多好。

　　今晚，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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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袭袭，四周围好似有无数道狰狞邪恶的影子，叫人生心畏惧。

　　此时此刻的小团子，正藏在一棵高大的大树上。茂密的枝叶，正好遮住了他的小身板。

　　仅管如此，可他毕竟是第一次单独一个人在野外，吓得胆颤心惊，浑身都在哆嗦。

　　【宁宝，真的没有人追来吗？】

　　宁宝：当然没有，小妖女虽然会些妖术，可她的轻功不如你。你放心，她追不上你的。

　　小团子这才放下心来。他抱着粗壮的大树，透过树叶望着天幕上点点繁星，很是难过。

　　【宁宝，我好想爹爹，好想娘亲啊。】

　　宁宝：你还是个小奶娃吗？还真是被养得又娇又贵。

　　小团子闷闷不乐，心想着宁宝又没有爹又没有娘，它怎么会了解他的心情呢。

　　【此去江宁也不知道还有多远。宁宝，你真的认得路么？我们真的没有走错吗？为何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宁宝本就不是一只好脾气的灵宠，被他吵得烦了，干脆不再理他。

　　小团子这一路生怕被抓到，都在不停地跑，此时也累极了。他忧心忡忡地念叨了几句，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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