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子之痛是最最锥心的痛苦。
宁染染深有体会。
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可事到临头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她默默的朝着立在一旁束手无策的大太监使了眼色,“劳烦公公取一套银针来。”
大太监诧异抬头。
宁染染也不好告诉他,她之前随身带的银针都没了,也没来得及挑一套新的。她是空手而来的。
大太监下意识朝明太后看了一眼,见她全然无反应,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人已经支走,宁染染转身便问:“太后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怀疑,明太后在这个时候还要把她召进宫来,定然不只是为了已经油尽灯枯的祈流云。
明太后擦干脸上的泪,望着龙榻上年轻的帝王,愣愣的竟也不知从何开口的样子。只是,今日是难得的机会,若是不说,日后再想找机会却难了。
宁染染也不催促,立在一旁耐着性子等着。
“在皇上的龙榻旁一个暗格,你看看。”明太后突然开口。
暗格……又是机关啊。宁染染眼里微微闪了一下,但还是按照她指的方向,精准地按下了机关。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长长的锦盒,宁染染看到时没有犹豫的就取了出来。
明太后的目光也看了过来,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微微一凝,嘴角边却若有若无挂着一记苦笑。
“离照国的每位帝王,都会早早的选一位继承人。圣祖皇帝如此,先帝如此,本宫的皇儿亦是如此。”
有这种事?宁染染难掩心中的惊讶。她不解地问:“若是早就选好了,怎么可能还会有皇权之争?”而且,祈流云无子,他也早就选储了?
明太后看着那明黄的锦缎,又说:“皇储的选定乃最高机密,历来都是一代一代传下来,除了皇帝本人,谁也不知道,至于原因么……”
她顿了顿,才又说:“这离照的江山原也不该姓祈,本宫只知道圣祖皇帝原是嫡皇后养在膝下的养子,天质聪慧,机智过人。当初皇嗣凋零,嫡皇后原本无子,收了圣祖皇帝为养子之后,却产下了嫡子,可惜,这嫡子的心智却如同三岁孩童一般。”
呃……她貌似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了啊。宁染染手上微微一抖,顿时感觉到手里的东西烫人的很。明太后这是要拉她下水吧,真是太不厚道了。
“你不必紧张,本宫之所以会知道,是先帝亲口告之。圣祖皇帝的帝位来的并不光彩,所以这立储的圣旨,不过是为了防有前车之鉴罢了。”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失神。
的确,如果不是仁光帝在离世前,将这个秘密告诉她,并把一早写好的圣旨递给她,她又岂会知道仁光帝的心始终如一。
拿到圣旨的那一刻,她泣不成声,早知道如此,这么些年她又何必如此争强好胜……
宁染染琢磨着是不是该趁她不注意,把这鬼东西扔下,然后逃之夭夭。可眼下这般情景,面对一个即将失去孩子的母亲,她竟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所以,现在她手里拿着的,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啊。
“你不打开看看?”明太后突然问。
“能不看吗?”宁染染皱起眉。
她向来就是个怕麻烦。这个时候,明太后拿出这样一个圣旨,谁知道又在算计什么。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又被扯进来。
明太后别有深意地看着她,“你就不好奇?”
好奇?呵呵,这天下底倒霉一般都是有好奇心的人。她到是宁愿低调些,总好过被当成出头鸟一枪打下来。
“宁姑娘?”见她久久不说话,明太后不由叫了她一声。
宁染染立即就苦着脸道:“这有什么好好奇的,这皇位总不会落在我的头上就是了。”
明太后轻咳一声,实在没料到她竟语出惊人冒出这么一句来,不过……她脸上的表情突然间就变得复杂起来。
“离照从未有过女帝一说。”
宁染染撇撇嘴,她也就随口这么一说。
“不过宁姑娘若有心坐上本宫这个位置,到也不是不可……”
“啥?”宁染染一愣,随即一个惊跳,“开什么玩笑!”她是有多想不开,才要去争这个太后。
明太后但笑不语,只是朝着她伸出手。
宁染染连忙把烫手的山芋给扔出去。
此时,大太监已经找了银针返回来,两人这诡异的谈话,被打断。明太后似乎有些失望,但宁染染却感觉到背后生寒。
她哆嗦了一下,忍不住搓了搓手,莫名的松了口气。
给祈流云施针的过程还算顺利,她摒除心里的杂念,想着这或许就是他最后一次醒来,心里不由多了几分谨慎。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她施完针退下来的时候,整个寝殿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殿内静悄悄的,明太后已经不知所踪了。
她本想出去看看,却发现内寝的门不知何时竟被锁上了。
这是想干什么!
宁染染感觉后背的那股寒意再次爬了上来,此处越是安静,她心里却是不安。隐隐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回头再往龙榻上的人看了一眼,这是要设计陷害她谋杀皇帝?不不,说不通。谁不知道皇帝病入膏肓,就差断气了。
好烦!为什么每次她都莫名其妙被人摆上一道!
祈墨渊呢,他不是在皇宫里么?他人呢?
宁染染扒着门缝朝外看,却郁闷的发现什么都看不到。
悄无声息的寝殿里,突然传来一道轻微喘息之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祈流云……醒了。
宁染染猛地回头,正好看到他茫然地睁开眼。
好吧,她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这个时候总不能丢下病患不管。于是,她只好认命地往着龙榻走过去。
“你怎么样?”
祈流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是无尽的黑暗。他在这片黑暗里寂寞独守,长长久久的挣扎不休,却徒劳无功。
他受挫认命,以为这样的黑暗将会永生永世的伴随着他,再也无走出去。
他想,也许这就是他最终的归宿吧。
这样也好,他所有的执迷都将结束,所有的不甘也终将化为泡影。
他想,人生若有来世,但求平凡一世,再无波折。若得一人心……不,还是不要了,情之一字太苦,太苦。
这样的黑暗于他来说,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吧。
可,为何要将他从这种黑暗里拉出来呢?
“你怎么样?说话呀!”宁染染揪心地望着他,虽说他病得不轻,但不至于坏了脑子吧。
不对,也不能这样说。
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发现什么状况也不是不可能。
“是……你。”祈流云吐字艰难,声音干涩难听。
宁染染没听清楚,但见他开口,十分欢喜,“你等等。”
她速度跑到桌前倒了杯水,又匆匆跑回来。很自然的就将他微微扶了起来,“先喝口水润润喉咙。”
祈流云愣愣地看着她,心里隐隐激动。
“傻了?喝水啊。”
“……”祈流云顺从的就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把杯子里水喝干净。
宁染染心里微微一宽,却还是忍不住叹息。
世事无常,当初与他相遇,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终有一天,她会送他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回头想想,这个人原本生的温文儒雅,性子淡薄,若做一个闲云野鹤多好,不用劳心烦神,便不会这么年纪轻轻就……哎。
“你可有什么未了心愿?”她轻轻将他放下来,柔声问。
祈流云眷恋无比地看着她。他梦寐以求的时光,便是现在这一刻,如果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该有多好。
“你不认得我了?”宁染染指着自己的鼻子怀疑地问。
——怎么会不认得,你的一颦一笑,我都深深地记在心底。无论何时,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一眼认出来。
“看样子是真傻了。”宁染染将手里的杯子放在一边,正要起身去喊人。
哪知她刚一动,手就被握住。
“陪……朕。”
“你说什么?”她下意识弯下腰,朝他凑近了些。
“陪朕。”
宁染染皱起眉,她还是没听懂。
见她似乎不高兴了,祈流云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他心里一急,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宁染染被他吓了一跳,“哎,有话慢慢说,别激动,别激动……”
“别走。”他紧握着她的手,不愿放开。
这回宁染染听明白了,她连忙拍了拍他的手,宽慰道:“皇上放心,我这就去把太后娘娘找来。”
她想身为帝君,他肯定挂记着国事,眼下急迫的事情莫过于这个储君吧。她脑子里念头一闪而过,连忙急急起身。
祈流云手上一空,眼睁睁看着她如同脱兔一般蹿出去。
他的心里终究还是要失望了。
这原本就是一个梦而已,或许这一切都只有在他的梦境里才会发生。她离他那么近,又那么远,就算握住了她的手又如何。
即便是在梦里,她也不是他的。
也罢,也罢……是他太痴心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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