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
漱雪一时间转不过身来，不过浑身的疼感立刻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谢衡冷着脸，不开口，见漱雪身上绑着繁复的铁链，有的甚至已经同冰块一道结块，叫他心疼不已。
“我来了，别怕。”谢衡缓缓开口安慰着漱雪，抽了削铁如泥的匕首来，一根根砍断铁链。
直到最后一根铁链断裂，漱雪整个人从上头滚落，谢衡稳稳抱住了她，又看到她口中的血迹，谢衡的脸色狠狠的拉了下来。
做梦吧……这一定是梦……
漱雪觉着自己似乎身在云彩上头，而云端映照出了谢衡的脸来，叫她忍不住掀起唇角笑了。
谢衡……谢衡……
“头儿，二虎不知这姑娘是头儿你的……”
矮脚虎握着铜锤立在一旁，看着老大拖着一条伤腿卑躬屈膝的模样，简直惊讶得无以复加。
原来他家二爷原名叫二虎，可眼前这瘦弱的“大夫”又是何许人也？头儿，难道是二爷的旧识？
谢衡看着漱雪淡淡的笑颜，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也终于开始着手对着身边之人。
“你伤了她。”
淡淡的，轻轻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叙述。
身形高大的二爷立刻双膝跪地，“头儿，你听我解释！”
“你伤了她。”
第二遍，语调中依旧没有任何起伏。
自家二爷都跪下了，这人竟还如此不依不饶的，连一旁的矮脚虎都看不下去了，“你这人凭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噗嗤一声响，矮脚虎再抬头，就见自家二爷手起刀落，将他自己的舌头割了下来。
血浆立刻喷了出来，矮脚虎惊呼，“二爷！二爷！”
谢衡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多余的话，那矮脚虎手里的铜锤立刻就光临他面前，却在最后依旧被他家二爷挡的死死的。
“二爷你！”
矮脚虎不甘心，丢了那铜锤就往外跑，“既然二爷不叫伤他，那矮脚虎就去找寨主来！”
他就不信，难道寨主还能偏袒一个不知哪里来的无名小子了吗？！
谢衡抱着漱雪，见她唇角的血迹一点点干涸，心中这才安心，回望地上那半截舌头，再看看跪在他面前的人，他依旧浅浅的开口：
“你大可不必如此。”
那二爷跪在地上，用手指蘸了自己的血迹，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着：“欠的总要还。”
谢衡皱了皱眉，没有开口。
就在他预备带人离开的时候，听着外头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一大批人正朝这边而来。
谢衡不过迈出门口半步，立刻惹来一阵高亢的呼声，“阁下闯我地宫，还伤我二当家，难道就想走不成？！”
面对门外少说要有几十名的围剿，谢衡一寸寸自里头迈步出来，露出自己的正面。
矮脚虎愤怒的指着他大骂道，“寨主，就是这小子，叫二爷割了自己舌头！”
地宫中昏暗，那寨主是个中等身材面留胡须的中年人，起先还骂着，“什么？！打人不打脸，伤人口舌算什么好汉！来啊！把他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黑暗中那寨主终于看清了那人面容，登时面色一百，连忙抬手，“停手！都停手！”
矮脚虎正是怒气上头的时候，登时不解的道，“寨主！为什么要停手！此人可是伤了咱们二爷！不能轻易放过他！”
“快杀他！快杀了他啊！”
中年寨主原本还捻着胡须，这时候狠狠瞪了那矮脚虎一眼，大喝道，“都退下，退出去！”
“寨主！”这下不止矮脚虎，底下的众人也很是不解，他们兄弟出生入死多年，怎么能眼看着二当家的舌头叫人割了，却不出手报仇？！
哪知道他们那寨主却铁了心，怒骂他们，“快走！”
“不走是想留下来送死吗？！”
送……死？他们少说有几十弟兄，对方不过是个瘦弱的大夫，谁是送死还不是一目了然？！
紧接着他们寨主小声说了句话，寨主众人顿时落荒而逃，就连那矮脚虎也冒出了冷汗，那寨主说的是：
“二爷那条命就是他救回来的，在西域和尚手里。”
什么？！二爷那叫西域和尚捏碎的下巴，不是自己逃出来，而是叫眼前人救回来的？！
那西域和尚何等厉害就不提了，连二爷都被捏碎了下巴，眼前这人却完好无损，甚至还从和尚手里救了二爷……这是何等的可怕！
一时间，底下的人们四散跑远了，只那矮脚虎留了个心眼，远远的躲在一处大石头后面，非要亲眼看看这人有什么厉害不可。
只见他们那寨主同方才二爷一般，双手垂下双脚立正，面对着那人就跪了下来：“头儿！”
若仔细听，还能听出他们寨主语调里的哭腔。
这……这……
矮脚虎彻底石化了。
谢衡却扫了那人一眼，回了一个字，“唔。”
“头儿，我们……我们没想到你还活着。”寨主这下不止带着哭腔，现在是彻底的哭了起来，甚至抽泣着话都说得结结巴巴，“当年漠北一战，我们、我们……我们对不起你！”
“你我现在毫无关系，说这些还有用么。”
谢衡眼皮都不抬一下，却惹得那地上跪着的人哭得更凶了。
“都是大黑的错！若不是我临阵脱逃，我军、我军也不会……”
大黑，二虎……矮脚虎渐渐想起寨中的流言，说寨主与二当家是过命的交情，所以才会联手创建黑风寨，却没想到，两人以前竟是官兵，甚至还……
临阵脱逃。
矮脚虎心中，对自家大当家二当家的光辉形象不由自主的崩塌了。
“多说无益。”谢衡依旧浅浅的道，他眼下比起当年叛逃的旧部，更关心的是怀中漱雪的安危。
他抬脚要走，哪知却被大黑拦住。
“头儿！”
那人跪着挪动着，最后还是挡在了他前头，“头儿我们是有苦衷的！你相信我们！”
谢衡一向清浅的神色，这时候露出一抹讥笑，“苦衷。”
“当时有苦衷，那现在呢？现在擅用我地宫的设计图，也是苦衷？”
谢衡一句话，大黑整个人身上流动的血都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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