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将柴火亲自交给了那丫鬟,回屋里还想着继续喝茶,觉总觉着不大对劲。
出了屋里到了厨间,瞧着桌上并未余下多少食盒,便问,“西院里可提了饭?”
既然要吃锅子,自然不会提饭了。
“管事大人问西院里?笙歌刚刚提走,还想着进去给您请安呢,叫我拦下了。”底下人回着,“大人怎么想起来问西院了?”
错了!
西院里没人吃锅子,那三斤柴火不是西院叫的!
李管事登时脸色大变,一把丢了宝贝烟杆,落了袖子便匆匆的追了去。
“管事大人去哪儿啊!快放饭啦!”
李管事自是不理,急匆匆的赶了出去。
李管事一路到了西院门前,门内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热闹的嬉戏声,显然并没有什么异常。
李管事不放心,袖了手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两个生面孔,见着竟是厨间的管事大人,忙上前来行礼。
李管事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去去,把笙歌叫来!”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李管事不好直接惊动小姐。
两个小厮不敢耽搁,立刻就把笙歌叫了来。
“今日院里柴火可够?”李管事见着笙歌,稍稍顿了顿才一派寻常的问了一句,“路过你们院子,就顺便来瞧瞧。”
笙歌见了李管事立即打了个千,“难为爷爷记着。”
“院里柴火倒确实不多了,不过这等粗活不敢劳烦爷爷,小姐若知道您过来,定然高兴!”
“我这就给您通报去!”
李管事急忙拦着,“不必不必,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李管事一阵风似的走,倒叫笙歌讶然,“这突然来了,问了句柴火就走……真真是奇怪。”
院门口说话的人走远了,墙角那龟缩着的身影才渐渐显出形状来。
姜花躲在角落,怀中抱着柴火,双目阴沉。
呵,相府的小姐果然厉害,不过借个柴火,也有管事跟着。而她呢?好不容易能在顾家落脚,这该死的小姐便要断她的财路!
姜花静静的躲着,黑夜中除了那双眼旁人再难分辨,她仿佛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午后的记忆涌上来,姜花颤抖着攥紧了拳头。
顾家那蠢笨的夫人得了法子,午后便叫有珠来登记院里人的来路和过往,稍有不干净就立刻赶出去,半分情面都不留。
姜花想起那些人们凄厉的求饶声,再回想自己不堪的过往,不自觉阵阵战栗,喘不过气来。
她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谢衡的身上,哪知道天刚擦黑便遇上了他,她满心欢喜的如同见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没想到竟然盼到了他来,姜花很是高兴,她捧着那枚翡翠碧扣上前,“谢大人,奴婢……”
哪知道对方的一句话,彻底将她打入冰窖:
“你谁啊?你们少爷呢!”
赠了她扣子的小大人,竟装作不认得她?!姜花当下急了,再三追问,“小大人,你当真不认得我了?你可是赠了我玉扣的呀大人!”
自从得罪了有珠,姜花已经成了顾家院里人人排挤的目标,她的一举一动都遭到旁人的唾弃,更不必说眼下。
桑叶与腊梅正伺候在院门口,谢衡刚刚离开两人便鄙夷的骂开来:
“呦呦呦,这可如何是好?小大人赠了你东西,却不记得你?桑叶,这下咱们姜花可是丢了人呢!”
“谁说不是?姜花这么上赶着,日日捧着那碧扣当宝贝,可真真是笑死人了!”
“你别笑,若我是小大人啊,浑身上下数不尽的好宝贝,哪里会记得将一颗扣子赏给了哪只路边的野狗?!”
姜花被骂的涨红了脸,“我有扣子你们没有!所以你们才这般中伤我!”
腊梅听闻朝着她脸上狠狠啐了一口,“小贱蹄子,我们羡慕你这野狗!”
“怎么,当着我们姐妹的面,不作那痛哭抹泪的戏码了?!以为这天底下的男人都吃你那一套呢!什么东西,还敢把心思用在小大人身上,不要脸皮!”
姜花得的这个扣子,早就激起了院里人们的群愤。
羡慕的零星有几个,可大部分都是痛恨的。
做丫鬟的,尤其还是同一个院里的,很难不被拉到一块评价,只因那姜花得了扣子,她们院里那么多老实本分的小丫鬟便早早叫贴上了狐媚子的标签,相府高门的处处叫别人瞧不上。
哪有不恨她的?
姜花犹自狡辩,腊梅桑叶并几个廊下扫洒的一道同仇敌忾,丢了手上的活计便冲了上来,吓得姜花只能落荒而逃,直直冲出了院里。
午后的事,叫姜花几乎无处可逃,她蜷缩在西院外头的角落里,念头毒辣: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乔若颜!
她凭什么,凭什么生来就是小姐,凭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凭什么那么美,叫身边人们对她言听计从?!她不配!
入了夜,天色渐渐凉了下来,姜花只穿着薄薄的衣裳,渐渐冷得耐不住了。
姜花窸窸窣窣的起了身,从袖口摸出火折子,耐着心将那捆柴火一一堆满了墙角。
火折子上跳动的火苗映照着姜花略显狰狞的脸庞:
烧了她。
烧了这西院。
就算是死,也要拉上这高高在上的三小姐垫背!
姜花癫狂的目光中,火舌蔓延开来,她立在那里冷笑着,仿佛在观看什么美景,迟迟挪不开眼睛。
然而下一秒,有人便自身后扼住了她的脖子。
“把火灭掉。”
“否则我要你命。”
姜花吓了一跳,整个人这时候才恢复了些许清明,听出那说话人是谁:
小大人?怎么是小大人?
他为何要救乔若颜那死女人?!
“不信本将军会动手?呵。”谢衡缓缓收紧了五指,冷冷道,“你大可以试试。”
“咳、咳咳。”
姜花咳嗽了两声,唇角却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断断续续的说着:
“什么相府的小姐,不过也是个勾人的婊子罢了!”
“小大人你不认我,原来都是她乔若颜的功劳,好啊!好啊!”
“今日我就要叫天下人都知道,这女人的真面目!”
说着,姜花死死咬住了自己的舌头,鲜血立刻自她的嘴角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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