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的谈话,傅云偶尔回想起来,还会忍不住冷汗涔涔。
乔鹤卿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叫许管事等在院子外头,把顾家厅里伺候的也都挥退了下去——这里毕竟是相府,府里的下人仍是听相爷的多些。
乔鹤卿落了座,喝着傅云斟上来的云顶,如谈论天气一般语调轻松的开了口:
“傅云。”
“你令本相很失望。”
傅云礼节性端起的茶碗,还未碰到唇角便整个人身形一顿。
“好好处理你的事,如若再次牵连若颜,那么你们的婚约立刻作废。”
一碗上好的云顶,只来得及在茶碗里漂浮几瞬,饮茶之人早已离开,袅袅茶香徒劳的熏染了整间屋子。
傅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只知道当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手指僵硬,想要去找相爷解释,解释他为何要易容,又为何成了顾家的顾云斐,可当下,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更不明白相爷是从何时开始知道他是谁。
只不过眼下他唯一确信的就是,相爷所说的绝不是虚言,而他与三小姐之间,不管是假成亲还是婚约,随时都会有解除的可能。
另一面,他却又有些释然:相爷知晓他的身份,却依然答应婚约,这不是说明相爷其实并不反对?
那么他大约可以找个时机,将自己的事同三小姐说清楚了!
喜悦与担忧,叫傅云不自觉的扶额,只是触手一片冰凉,他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
乔若颜迷迷糊糊的醒来,她是被饿醒的。
彼时她正盖着几层的棉被,被厚重的被子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咳。”
乔若颜想要起身,正挣扎着背上多了一直温热的手。
“慢些。”是师父,乔若颜依稀分辨出来,理智也渐渐回笼,整个人都醒了过来。
伴着她的清醒袭来的,是大腿上火辣辣的疼痛。
“嘶……”
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玉氏见了很是心疼,忙叫莺语把药膏递过来,说着,“你醒了正好,这药膏几个时辰就要擦一次,能止你的疼。”
药膏到了,玉氏十分熟练的掀了乔若颜的被子,乔若颜登时愣住。
“小姐别怕,小姐身上的伤一直都是顾夫人给擦药的。”
都是女人,说起来却是不该避讳。
乔若颜咧了咧嘴,想笑可伤口的疼又叫她笑不出来。
“师父,多亏你了。”
玉氏的动作很轻柔,神态也很认真,只是乔若颜还是有些不大习惯。
睡梦中被人上药,和醒来是不一样的。
“师父别忙,我自己来吧。”乔若颜说着,“我只是腿上有伤,手上还好呢。”
玉氏见了,半信半疑的将药膏交给了她,“仔细些,此药有消肿止痛的功效,明日再擦一天恐怕就能好了。”
乔若颜如玉氏那般将药膏抹在患处,竟真的不痛不痒,很是轻松,这叫她大大松了口气。
“我原以为这样的伤要养许多日呢!害怕因此错过了武举和娇杏成亲。”
“师父,等我好了,再去练骑马!”
乔若颜的话,叫玉氏一时皱起了眉头。
傅云起了个大早,起身就遇上了一名前来报信的御林军。
小兵请他快去,说是相爷正在大理寺提审之前冒犯三小姐的姜花。傅云原本还想着同三小姐说明真相,没想到竟发生这种事,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大理寺中,傅云连同谢衡与相爷起了冲突。
消息传回院里,乔若颜正带着伤为娇杏写喜字,想着挂在孙府也好看些。哪知道出了这事,乔若颜不顾伤放下笔立刻预备出门。
门外,她遇上了返回来的顾云斐。
顾云斐因姜花的事同乔若颜道歉,并承诺为她做任何事,请她消气后再向相爷请罪,或者解除婚约等等。
乔若颜不知作为,听他要解除婚约便恼怒不已,要这个顾家的公子哥写喜字。
没想到从那日后,顾云斐日日早上都守在院子外头,叫上一沓一沓的喜字。
乔若颜从他的认真中,渐渐觉着这人也并不是那么不可取。
漱雪已经渐渐痊愈了。
姜花已经被处决,谢衡也终于能腾出手来按着姜夫人的名单一个个核实。良村一名找不到,他便按着姜夫人所言,在她曾住过的院子留下痕迹。
没想到第二日,谢衡就在那院子里看到了漱雪。原来漱雪也是姜夫人的徒弟。
两人相见分外尴尬,谢衡依旧假装不认识她,漱雪也不多话,只问他是如何知道这里。
谢衡为了找人,拿出了姜夫人的名单,不愿叫漱雪得知亲事的谢衡,谎称自己在找妹妹。
漱雪见着那名单,立刻便明白了谢衡的意图,只是并未当场戳穿,而是小心求证。
在确认谢衡找的是自己后,漱雪犹豫了。她不知道谢衡找她的意图,是想和离?还是……
漱雪撒了谎,说自己并不认识什么良村一名,也不认识谢衡的妹妹。
谢衡已经将名单上的人都确认过了,唯一的线索在漱雪这里中断,他很是郁闷,转身离开了。
谢衡离开后跑去喝酒,漱雪不放心跟了上去听到了谢衡的自言自语,“你到底在哪里……”
“难道这一生,我谢某人连个谢谢都无缘同你说了吗?”
漱雪躲在暗处,很是动容,却不知该不该同谢衡说明。
夜里,漱雪值夜烧茶水,听到外头响动。原来是醉酒的谢衡翻墙找傅云,没想到醉得太厉害,跌倒在乔若颜的西院围墙下。
漱雪听到了,连忙上前去搀扶。
天色晚了,漱雪不好送他出去,而谢衡又不省人事,漱雪只好叫了莺语伺候小姐,自己负责安置他。
醉酒中的谢衡落泪,漱雪于心不忍,终于开口承认,自己就是谢衡从小定亲的妻。
黑暗中,早就有所怀疑的谢衡双眼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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