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幅凤驾,礼乐齐鸣——这是姜淇澳给司徒家的面子。
虚情假意,满腹牢骚——这是苏阮顶着两斤重的首饰笑对跪拜众人做出来的里子。
面子里子都有了,苏阮被小莲和姜淇澳特意派来的胡连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走下凤辇,冲着陌生的家人微微抬手,十分适时而含蓄地扑跪在司徒方面前,红了眼眶——这姿态她练了一个晚上,务必要把姜淇澳在司徒方眼中做出来的一派盛宠之局,敲个粉碎。
“爹爹……”
司徒方声音哽咽地扶起女儿,刚想斥责她不知礼数,却又觉得越了君臣之分,这一犹豫,司徒青宽大的袖管被推搡开来,一大片慑人的淤青便映在了司徒方眼底。
当即眉头一皱,就变了脸色,“这是……”
“爹爹,陛下圣明,允女儿归省三日,难道爹爹不打算让女儿进门再叙么?”苏阮适时打断了司徒方,强撑着哽咽地笑握住司徒方的手,她明显感觉到,老爷子腕间青筋的微微跳动。
司徒方定定将女儿望了片刻,道了声“也罢”,当先进了府门,将苏阮丢在身后,先前的礼仪尊卑也忘了个干净。
“夫人,这……”胡连想要拦下司徒方,却又不敢,欲言又止地看向了苏阮。
他自然没看到刚才司徒方看到的风景,苏阮浅浅一笑拢好衣袖,“胡公公舟车劳顿,进了府中便是客,来人呐,还不迎胡公公入府!”
胡连有心拒绝,却终归忌惮司徒家的声势,推搡着还是被几个家丁婢女簇进了府门。苏阮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才随着司徒方刚才的方向,跟了上去。
偌大的司徒府,在司徒青奉召未入宫时苏阮是住过几日的,是以并不十分陌生。
司徒方龙行虎步,司徒青这身子虽然高挑英挺,但走起来也十分吃力,一个没提防,脚下一颠两腿一软,整个人便要坐倒在地。苏阮正哀叹前后簇拥大小丫鬟们面前要丢了大面,谁知左边空落落的胳膊下突然被人一托,强有力的大手居然将苏阮整个人带着站稳了脚步。
心有余悸的苏阮庆幸之余,浅笑着抬头顺着那双大手网上看,是一身靛青色的武官常服,方脸剑眉,虽是一派英挺端方之相,却生的很是白净,眉头紧皱,四目相对之时眸色一暗,立刻便别开了目光。
不会是相府千金后花园会才子的戏码吧……
苏阮的心咯噔一跳,身体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脱开了这人的禁锢。
只是这人好奇怪……
他仍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既不看司徒氏,也不退后让路,全将前后浩荡的丫鬟婢仆甚至司徒方当做了空气一般。
“萧将军。”小莲一声轻唤,微微一压苏阮的胳膊,“夫人遇见故人,当召入正厅说话才免得失礼呢!”
苏阮正疑惑这人身份,看小莲一脸忌讳的样子,心道这人的身份十有八九就是那后花园的才子了,看来孔武有力虽不见沙场磨砺之老成,可这身板要杀个姜淇澳应该不难吧……
她这么胡思乱想反倒出了神,忘了这十多双灼灼的目光正凝着自己。
“是啊!司徒夫人归省,老夫倒是忘了请子佩过府一聚,叙叙往日情谊了!”司徒方横刀立马地走过来,自然挡在了苏阮与他之间,隔开了那纠结繁复的目光,继而十分亲切地拍了拍萧子佩的肩膀,朗声笑道:“子佩怎么今儿就来了,老夫还想着明日把你们这些栎儿的好友请进府中,共沐皇恩浩荡呢!不过既然今日来了,便不要走了,留下来一起用膳吧!”说罢,目光透彻地向苏阮看过来。
这个叫做萧子佩,看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少年将军,是谁?
“哎呦!”苏阮一声惊呼恶狠狠地偏头去瞪小莲,强忍着没有伸手去揉胳膊肘下的肉,便对上了司徒方与萧子佩疑惑的目光……眼瞧着这场家宴必然不简单,苏阮索性将心一横,推开了小莲的搀扶就势跌坐在地,重重地“哎呀”一声,皱紧了眉头,“像是刚才扭到了脚,好痛……”
话音刚落,司徒方连忙过来察看,苏阮高望的目光立刻便撞在了萧子佩眼中,四目相对时,那双坚毅漆黑的眸子里似乎隐藏了许多不能言说的情绪,强自压抑着的想法让苏阮心惊得想要逃避,连忙低下了头。
“世伯,还是先送司徒夫人回房,找大夫来看一看,若是伤到筋骨就不好了。”
金石相击般爽朗铿鸣之声,一字一句不容拒绝地落在了苏阮心底,她不自觉地红了脸颊,只拉着小莲挡在一旁,装作踉跄着上了辇轿,逃也似的放下了帘子。
只是隔着那一重薄薄的轿帘,似乎仍能感受到那种炽热的、不能言说的纠结情感。
素帐青纱,女儿家的闺阁绣楼里,女红针织一点不见,最多的却是书籍,书籍里最多的,居然会是兵法——这便是司徒青的闺房,苏阮入宫之前是住过几日的,只看这闺房摆设便可见司徒青本不是纠结儿女私情之人,可那萧子佩,又是怎么回事儿?
苏阮这边还自纠结,那边小莲反手关上房门,扑通就跪在了她面前。
各种宠妃高层后宫人员做过来,苏阮看到下跪这种小把戏已经没了感觉,镇定自若地看着小莲,心绪反倒平静下来,只等她开口。
只是又过了半晌,小莲才开口道:“小姐,您是陛下亲口御封的司徒夫人,如今未央宫里身份最高的女人,待来日您为陛下生育了皇子,那椒房殿之位,必然会是您的,您是司徒家的荣耀啊!”
苏阮不动,“你想说什么?”
“小莲想说,想说……”小莲的眼眶一瞬间通红,却被她生生给咽下了肚子,平静开口道:“小姐不该再与萧将军有所牵连,那会害了他!”
这个动不动就抹眼泪的小丫头,苏阮是习惯性的将她当做那些曾经陪伴在自己身侧的丫头们一样来看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说风就是雨眼泪说掉就掉的小莲,苏阮却还是头一次看到她这么坚定地注视自己。说她全是为了司徒青冒死直谏,苏阮再死十次都不会信。
眉头一皱,苏阮眯着眼睛打量起小莲,半晌才道:“小莲,你喜欢萧子佩。”
小莲先是一愣,目瞪口呆地望着苏阮,旋即坚硬尽去,低头狠狠地磕了下去,“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敢不敢,看不就知道了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越想简单了事这事儿还就越复杂了。像是冥冥中有一双大手在拨乱棋局,拼了命的要把苏阮往波云诡谲地最中心地带推。
苏阮重重地叹出一口气,“那不如,本宫就把你许给萧将军做妾,也圆了本宫负他情意的过错?”
看着小莲惊喜叩谢地样子,苏阮突然觉得自己被这丫头摆了一道,她怎么又自作聪明了呢,这丫头是个奴婢也就罢了,如今可是未央宫里的奴婢,那就是宫女,是姜淇澳的女人,她有这么个权利把她许给别人么?
这边厢苏阮还在郁闷要怎么让姜淇澳答应把小莲许给那个萧子佩,那边厢“咚咚咚”就响起了敲门声,小莲起身开门的瞬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苏阮敛衽起身,绕过屏风走出两步,待看到门外之人,不禁也愣在了当地。
“小莲,你先出去。”萧子佩一身靛青深衣,腰身挺拔气势高绝,充满了贵胄子弟的跋扈气息。
小莲不过一愣,目光便投向了苏阮。苏阮知道她应该让小莲留下的,可是萧子佩眼底那些纠结太过诱人,于是乎她从谏如流地屏退了小莲。
房门才一关上,苏阮只觉得眼前一阵风过,整个人便被抱在了怀里,两只脚几乎不能着地,半边身子都被萧子佩紧紧桎梏着,而那铿鸣有力的金石之声一瞬间饱含相思地迸发在她耳边——
“青儿,你怎么能这样狠心。”
哑然抑郁的苏阮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某个大鼻孔的经典台词来,看着眼前平坦广阔的胸膛,听着耳边咚咚有力的心跳声,不知第几百次哀叹起自己的命运——世界这么大男人这么多,为什么她当初就答应了阎王的要求跟姜淇澳死磕到底。
整个脑袋被桎梏在某人胸膛的苏阮瞬间当机,她这也是头一回面对前男友身份的回归和斥责,一时间六神无主七窍生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装死做木头任凭萧子佩鱼肉。
只不过……
萧子佩这厮的狼爪子是要往哪里摸,那嘴巴是要往哪里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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