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走后,苏阮迷迷糊糊得睡了一觉,醒来后,只记得梦里心惊胆战的害怕,发生了什么事儿,却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若不是那颗流转着七色光晕的琉璃球静静地躺在她的蚌壳中,苏阮真的就以为,青竹也不过是她的一个梦。
琉璃球中的光晕,像极了清晨玄华殿中被暖阳割裂的霓虹,只是那琉璃球中火红的彼岸花,似乎比先前清晰了些,却又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盯着它瞧了一会儿,苏阮只觉得头昏脑涨,眼前似乎闪过那道玄衣寂冷的身影……
她心中一惊,回过神来,却看到一身藏蓝衣袂的苏毅,一脸急色地冲了过来,直直将她抱住——
“阮阮,你没事……”
苏阮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推拒不开苏毅的桎梏,却隐约听到头顶雷鸣阵阵,苏毅突然捏着她的肩膀,直直望过来,“阮阮,即便你炼就这一身灵力,也不该擅自召唤渡劫天雷!”苏毅的眸子黑漆漆的,话也说得怒气冲冲,这是苏阮从没见过的苏毅。
“我……我没有召唤天雷,更、更没有一身……”苏阮的话,却在看到自己身体周围那层淡淡的乳白色光晕时,停了下来。
怎么睡了一觉,她竟也同苏毅一样,有了护体的灵力结界呢?难道是……
苏阮突然挣脱了苏毅的手,转身去拿那放在蚌壳中的琉璃球。
“啊呀——”
琉璃球入手,烫的苏阮一声惊呼,下意识地松了手,眼瞧着那易碎的琉璃就要摔在地上,一只大手越过苏阮,将他稳稳握在了掌心。
只是高温炙手,叫苏毅也忍不住变了脸色,强撑着将它放回蚌壳,拉起苏阮便走,“快离开这儿,西荒上有天雷盘旋,我本以为是你召唤而来的渡劫天雷,如今看这天雷来的蹊跷,先离开这儿再说!”
他这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天雷劈开西海水幕,直直落在了远处,那些经年不融的万年冰川,居然被这天雷击出了个黑漆漆的窟窿。
天雷的余威波及过来,苏毅施法抵挡,便松开了苏阮的手。
苏阮站在苏毅身后,看到又一道天雷落在蚌壳边,那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球发出一种血红的光亮,孤零零地躺在蚌壳中——
“就当我借给你的好了,等你修成仙身再还给我,想来也要不了多久吧……”
青竹的话言犹在耳,琉璃球上炙热却熟悉的温度似乎还在掌心,苏阮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抬脚朝着蚌壳,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青竹,是除了苏毅之外,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她不能任他的宝物,就这么给天雷毁了……
这一次,那红得妖娆的琉璃球,居然不再炙热,温热的感觉落在掌心,仿佛很久以前就该是这样一般。
“我既找到了你,便再不许你离开……”
金石铿鸣般的声音重重地落在苏阮脑中,她的思绪像是被打碎了的琉璃一般四散开来,混乱中,她恍惚听到苏毅撕心裂肺的喊声——
视线被极亮的白光瞬间充斥,天地万物都寂静下来——
“阿阮,我心悦你。”
金石落玉,也有春风和煦,笃定的誓言伴着一声浅浅的叹息,隔绝了苏阮这一世,所有的回忆……
九重天上的青龙台,是乃是天雷降世,以警世人之地。
凡胎成仙,需经九道天雷,神仙犯错,受四九之数、七七之数者,四九之数乃是神罚,而七七之数,则是天罚。是以,当九重天上雷声轰鸣聚出四十九道雷圈盘旋天际时,四海八荒,都不禁为这逆天改命的天罚之怒心神震荡,纷纷腾云往九重天上,想瞧一瞧这旷古烁今的大事,究竟是哪个神仙引下的。
苏毅飞出西海,便瞧见这万仙同朝的奇景,抓住一人匆忙问了,才明白过来,九重天上引下天雷的,居然就是玄度仙君。他禁不住攥紧了手心,望一眼无波海面,随着那些仙人腾云上了九重天。
四海八荒中,西荒水泽最为浩淼,四海下海谷纵横,神仙亦不能涉足之地甚广,天地初生之时,西荒并没有像其他八荒那般,诞有灵兽,以承一荒君位,千万年来,西荒由四海龙王共治,是到十余万年前,父神补天之时留下的那块灵石突然得了天地灵气,造化出一个精魂,那精魂天资卓绝,不过用了数千年光阴便飞升仙班,又过了万余年便晋为仙君,再渡了上神之劫,便可与天地同寿了。
可这上神之劫,却不靠人力,以天力降下,唯有天力才可消弭。
玄度仙君现下引天雷来化的这个劫,便是他的上神之劫——情劫。
参不透,放不下,舍不开。
苏毅攥紧了手心那颗冰凉的珍珠,远远地站在人群中,望着那雷圈之中披头散发一身鲜血的姜淇澳,突然冷冷地笑出了声——
四十九道天雷可西消天劫,却鲜少有仙人能承受下,便是那三十六道天雷的神罚之刑,也叫许多个法力高强的仙君丧了命,是以,没人知道,四十九道天雷,究竟是如何消弭天劫的。
苏毅有幸,亲眼瞧着那天雷将苏阮劈回了原形,这样一个洁白无瑕的珍珠,她自来向往着快些修炼出来的元神,如今终于有了,可苏阮呢?
天际的浓云一点点散开,姜淇澳似乎跪在了青龙台中,人群中,不免有人疑惑起来——
“不是四十九道的天罚之雷么?怎地这才三十六道,便不落了呢?”
“是啊,玄度仙君法力虽高,可瞧他如今这样子,若是再来十三道天雷,怕是要魂飞魄散了吧!”
“天帝有意叫他做那西荒水泽的帝君,如今……唉,真是可惜。”
“听说玄度仙君降下的天劫是个情劫,他炼化了那女子不就能过情劫,为何受苦来引这天雷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情劫情劫,若不是叫人爱的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哪能叫天劫!”
那十三道天雷,是你替他承受了么?
苏毅定定地望着掌心那颗足有他半个拳头大小的珍珠,无比酸涩地扯了扯嘴角,突然反手一握,朝着青龙台远远地抛了出去……
天雷散去,青龙台外的结界一并消散,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姜淇澳一脸的如释重负,那颗珍珠,刚好落在了他身前鲜红的血泊中,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柔光。
这颗珠子,为何会叫他觉得如此熟悉?
这是……
他突然将珠子攥住,不顾重伤一个腾身,牢牢挡住了苏毅的去路。
“这是什么东西!”他摊开掌心,那染了鲜血的珍珠,呈现出一种绝望的凄美,“这是什么东西?!”
苏毅定定地将他望了半晌,突然咧嘴一笑:“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承了十三道天雷蚌精魂飞魄散后,化出的原形。”苏毅淡淡地拂下了姜淇澳的手,抬脚转身,“天劫,天罚?你的劫没有了,玄度上神,大喜啊!”
那刺耳的嘲讽在九重天中四散开来,姜淇澳手腕一抖,那颗莹白的珍珠空落落地跌在了云头。
“你喜欢我么?姜淇澳,你喜欢苏阮么?”
“喜欢!”
姜淇澳痴惘地想要将眼前之人拥在怀中,可手臂过处,白云片片,只有一颗莹白的珍珠,色泽温和。
苏阮呢?
那个追着自己问他是不是喜欢她的姑娘,去哪儿了呢?
一念成神,一念成魔,满头青丝尽成雪。
幽幽黄泉,忘川河畔彼岸花如火。
面泛青光的阎君恍然瞧见一身戾气满头白发的玄衣上神,惊得险些掉进了忘川河中,强撑着稳住身子,“仙君,哦不,如今该尊称上神了,上神怎么有空往冥府来了?”
姜淇澳掌心一摊,将那颗珍珠递给了阎君,“苏阮的魂魄,可能找回来?”
阎君将那珍珠仔仔细细地反复看了几遍,突然皱紧了眉头,“上神,这……这压根儿不是精怪的原形啊。这不是之前你来冥府拿走的那株彼岸花,承了苏阮的情根做出来的琉璃球么?这是如今……怎么变成珍珠了?”
“这里没有苏阮的精魂?”
“连一丝气息都无,怎么会是精怪的原形?不信我给你丢进忘川里头,就能化出那彼岸花的原形,看着……”阎君说着,抬手就要往忘川里扔。
“就是魂飞魄散,也不该……一丝气息也无吧。”姜淇澳淡淡地抬手,将珍珠收回了袖中,“你知道,苏阮的来历么?”
两人身形一动,便回了阎王殿。
阎君将生死簿尽数拿出,仔仔细细地翻了两遍,眉间也尽是疑惑,“按理说,经过轮回井的生魂在生死簿上都有记录,怎么苏阮她……连先前与你一同投胎在齐姜王朝的记载,都不见了。”
翻遍生死簿,确然连苏阮的名字都找不见了。
“如今,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阎君将生死簿阖上,一脸郑重,“天生仙胎,魂不归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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