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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青溪的米

永明纪事 水罙 5806 2021-04-02 19:24

  转眼中秋节就要到了。月中的时候铺子里的掌柜都会把这个月的账本送到府里给沈余氏过目,是以这两天沈余氏要比平常时候忙些。

  自打上次跟着沈昭一起去了陈府以后,沈余氏就再也没有提起沈昭在京都开铺子的事,算是认同了,不过沈余氏显然也不打算让沈行书知道这事。

  因此直到现在,沈行书也是半点都没有过问过。这也正合沈昭的心意,要是让她父亲知道了,是绝对不会同意她做这些的。

  因着没几日就到了中秋,府里总有些东西要采办,沈余氏又有些顾不过来。

  想着沈昭年纪也不小了,也跟着处理了半年的事宜,总能懂得一星半点,便索性将这次中秋置办的事交给她了,就当成是练手了。

  虽说两辈子做的都是姑娘,可这采办,送礼之类的事沈昭还真是头一回接触,不免有些费心。

  像一直与沈家有来往的孙家,孟家等中秋礼是必须准备的,他们两家最近没什么事,按照往年的规矩来就差不多。

  不过有些也有变化,比如同在梧桐巷的刘家前些日子刘大奶奶新添了姑娘,因着没有大办,沈家没有上门,但是必要的礼金不能少,今年的中秋礼节就要多加一层。

  这些也还好办,其实难的是陈家,他们刚刚才有来往,可毕竟又是旧相识,而且如今陈适还要入京了。

  这礼是送还是不送呢?要是送的话,该怎么送?轻了未免显得不重视,重了又怕人家心里不舒坦。

  首先就向她母亲身边的余嬷嬷询问了一下往年的规矩,又拿了去年登记的册子仔细看了一番。依次准备了各家的中秋礼节。

  自己府上的装置也好好想了一下。

  虽说这府上的正经主子只有四个,而且她兄长沈清远还远在应天府读书,因着之前端午的时候请了假,这次的中秋就不赶回来了,这样就只剩下三个了。

  但是好歹还有许多下人,总要办得热热闹闹的才像个样子。

  惠州府这边中秋有个不同于北方的习俗,这里的人喜欢在中秋夜点灯。

  每家每户于节前十几天,就用竹条扎灯笼。不仅作果品、鸟兽、鱼虫形及‘庆贺中秋’等字样,上头糊色纸绘各种颜色。

  还会用小灯砌成字的形状做成字灯,再在下面接各种小灯。

  到了夜里就在灯内燃烛,最后用绳系于竹竿上,高树上,瓦檐上或者露台上等各种房屋高处,俗称‘树中秋’或‘竖中秋’。

  有的富贵人家所悬的灯,高可达数丈,家人聚于灯下欢饮为乐,平常百姓则竖一旗竿,灯笼两颗,也自取其乐。

  满城灯火与天上的月光互相辉映,以此贺中秋。

  去年,沈昭就亲自做了两盏灯,上头题了字,挂在了树上。倒是应情应景。

  今年府里肯定还是要跟往年一样挂灯笼,只是单只挂灯笼倒有点单调,沈昭还是想整点别的新花样出来。

  她听说有的地方过中秋还有一种习俗是烧瓦子灯。中秋夜的时候,孩子们会到野外拾瓦片,堆成一圆塔形,在中间留孔。

  黄昏时候在塔中放置木柴点燃。等到瓦片烧红,再泼以煤油,火上加油,霎时四野火红,照耀如昼。

  直至夜深,无人观看,才将其泼息,故作烧瓦子灯。不过往年的时候他父亲总觉得点火过于危险,从未尝试过,她今年倒想试一试。

  沈昭正和析玉还有身边的嬷嬷商量着具体事项。这个时候云日就进来给她请示了。沈昭就摆摆手,让别的人都退下。

  等人都退下了,云日才说道:“谢总管让人捎了话来,说是今年的庄稼涨势大好,湖里的鱼也肥了,姑娘若是有兴趣,不妨去看一看。”

  沈昭听云日这么一说,便立即挑起了眉梢,谢响是她身边的大管事,平日里也不常跟她见面,他负责地是她在郊外置办的田庄和那些米仓。

  那田庄是前些年沈余氏记在她名下的,后来就安排了一个管事替她打理。只是寻常无事的话谢响怎会请她去吃鱼,怕是有事吧。

  沈昭这么一想,却还是顺着云日的话,笑了起来,“如今已是八月了,庄子后山的果子也都熟了吧。”

  “如姑娘所言,已经可以摘了。”云日轻声回道。

  一旁的析玉听闻便笑了笑,心想姑娘怕是又要出去走一遭,就问道:“姑娘可要选个日子去尝一尝?”

  如果真的只是尝一尝,自然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只需让人摘了送一筐过来便可。沈昭顿时觉得析玉实在是善解人意,“择日不如撞日,就选今日好了。”

  云日听了心里不免有些讶异,“姑娘这就要出门吗?那这中秋置办的事如何准备?”

  沈昭身边原先是有个嬷嬷的,后来因为行事不妥当,就给放出去了,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就得到了重用。

  她原是沈昭房里管首饰衣裳的,不像析玉一直跟在沈昭身边,沈昭身边的大小事仪都要经过她的手,地位倒是跟管事娘子一般了。

  直到这些日子因着析玉跟沈昭一起打理中秋置办的事,她才管起沈昭院子里的事了。因此也清楚沈昭这会儿也是有些走不开的。

  “索性也不急在这一会儿,正好去瞧瞧今年的庄稼如何,再看看人家是怎么置办的。”沈昭起身,又道。

  “你们两个就留下吧,到时候母亲要是有什么事情吩咐下来,你们也好着手去办。”

  云日低头应下。析玉却忍不住问了句,“那您是……”

  “我带着松雪就行。”

  听到沈昭这么说,析玉就明白过来了,姑娘这是想提点提点松雪呢,怕是往后也要放到身边了。

  当下便也应了下来。

  沈昭过去请示了沈余氏之后,就带着松雪让罗会赶着车往庄子里去了。她这座田庄跟沈家的那些田庄不在一个地方。

  罗会赶着车出了县城后,就要往南走,过来数十里地就到了一个叫柳湖村的地方。附近城镇不多,连带着村子里的人也不多,总共也就几十户人家。

  也只有沈家在这里置办了田地,只是沈余氏看着收成不好,离得又远,就打算转手,后来还是沈昭听了以后要了过来,说她日后闲暇之余也能有个去处。

  这柳湖田庄别的不说,至少景致还是十分好的,旁边围了一片低低矮矮的山丘,春可赏花,夏可乘凉,秋可摘果,冬可挖笋。

  庄子不远处还开了个不大不小的湖,兴致来了也可泛舟游湖。

  罗会的车赶得不慢,没多久就进了村子,远远就瞧见那几间工工整整的房屋前站了一堆人。

  见骡车驶来,就连忙上前。为首的青年男子穿着茶色绸衣,身材微胖,面白无须,满脸的笑容,眼睛都快眯没了,活生生的弥勒佛,让人顿生好感。

  正是沈昭手下的大管事谢响,他身后站着的夫妇是柳湖田庄的庄头,看见沈昭下车,几人连忙见礼。

  沈昭摆摆手,让柳氏夫妇退下,只留下谢响。

  “我刚过来时,远远地瞧了几眼,今年的庄稼长势倒是不错。”沈昭边走边说。

  谢响慢她半步,恭敬地搭了她的话。

  “今年天气不错,雨水也都刚刚好,庄稼长得确实喜人,姑娘待会儿也可亲自去瞧瞧。近些日子,领头的柳老头身子愈发不适,只怕做不了多久了。”

  “若实在做不了了,你就让他回家休养,拿些银两给他养老。定要安排妥帖了,莫让底下人寒了心。”沈昭说到最后一句话,又偏头看了他一眼。

  谢响面露微笑,轻声道:“请姑娘放心,小的定会安排妥帖。”

  “你办事我也放心。”沈昭颔首。谢响眼底笑意更浓,没有什么比得到主子的认可更让人安心的了。

  虽然这个主子年龄尚小,但谁也不能否认她很有本事。于是又道:“承蒙姑娘看得起。”

  沈昭也没再跟他寒暄,又问:“接手的人可安排好了?”

  谢响回道:“已经选了一些,不过有几个年龄不大,也不知合不合适。”

  “年龄小有年龄小的好处,起码他们舍得做。”沈昭挑眉,淡淡的道,“你待会儿把他们带来给我过目。”

  谢响挑的定然是些种地的能手,她要过目不过是想看看人品是否过得去。谢响明白她的意思又低声应是。

  这时几人已经进了正堂,柳娘子又带着小丫头送了茶点进来。

  沈昭坐在主位上,谢响垂手立在她身前,沈昭就挥手让几人退下,她这是要和谢响再谈话的意思。

  松雪便领着几人出去。

  沈昭端起茶杯,轻轻拂了拂茶水,“你这是请我来吃鱼的?”

  谢响闻言一笑,恭声道:“姑娘说笑了,柳湖的鱼再美味,也不值得您这么跑一回呢。”

  沈昭没有接话,示意他说下去,谢响便正了正神色,“前些日子有人找了小的,说是看中了柳湖仓库。”

  “柳湖仓库每年才产一千二百石左右的粮食,也值得他们看?”沈昭挑眉一笑,又示意谢响坐下来说。

  谢响也不推迟,直接坐在了下方,“若只是柳湖仓库当然是不够看的,不过他的意思并不只是在柳湖仓库。”

  沈昭听到他的话,眼神随即冷了下来。

  柳湖田庄年产一千二百石,但那个大仓库里存的并不只是柳湖产的粮食,还有不远处青溪山脚下的那一大片荒地的粮食。

  当然现在已经不能叫荒地了,因为自从几年前引了活水后,那里就变成了宝地。虽然刚开始产量不高,可这两年,粮食年产量至少一千八百石,偶尔还能达到两千石。

  南方田地多,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田,基本不需要买米,米仓的米倒是越囤越多。

  谢响这两年一直管着沈昭手下的铺子,心里却越发不安稳了,想要把生意做大些。

  做生意当然是茶叶皮毛之类的最赚钱,可是他如今底子浅,自然搭不上这些生意的线。

  便想着不如先把囤着米卖出去,因应天府那边居住的人多,许多田地最后都成了住所,于是谢响就在应天府那边开了几间米铺。

  如今也算是有名的米铺,跟那片的一些人家也有来往。所以这里产的米往年都运到应天府的。但这事都是沈昭信任的人经手的,没多少人知道。

  可如今却传了出去!

  半晌之后,沈昭看向谢响,声音微沉,“那个人怎么说的?”

  谢响想起那天对方说的话,脸色也微微沉凝,“他说他愿意与姑娘您合作。”

  合作?他们想得倒是好,沈昭心里冷笑,眼中露出些许冷意,淡淡地问:“青溪的那片地,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谢响听到沈昭淡淡的语气,心中一惊,知道她是生气了,便立即跪到她面前,“小的……小的不知。”

  沈昭盯着谢响的后脑勺,半晌,突然抬手将茶几上的茶杯尽数拂到地上,砰地一响,“一群废物!”

  瓷杯的碎片溅了起来,险些划破谢响的脸,他却不敢动弹,只得求饶,“小的该死,请姑娘责罚。”

  “失察之责,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沈昭看了他一眼冷声道。

  听到沈昭这么说,谢响的心到底落回了肚子,“小的省得。”

  “起来吧。”沈昭淡淡的道,眼神愈发深沉。

  虽说在应天府开米铺是这两年才有的事,可柳湖田庄在这待的时间不是一年半载,怎么突然就有人知道了?

  这事她特意瞒了下来,可是连沈行书他们都不知道的。她当初同意谢响将米铺开在应天府也是有缘由的。

  当年国朝初建,定都南京,即应天府,后来世祖入金銮殿,迁都北京,即顺天府。而应天府就作为留都,除了内阁之外,别的机构应天府都留了下来。

  比如六部六科五寺,五军都督府,五城兵马司,都察院,通政司,宗人府,詹事府等等都有。只是管的都是闲事,没有实权。

  通常情况下,同样品级的官员从应天府到顺天府,就是升职,可喜可贺。可要是从顺天府到应天府那就是实实在在的贬谪了。

  可作为留都,还是有其特殊的政治地位的。

  当然,这不是沈昭想在应天府开米铺的主要原因。应天府除了是国朝的留都外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

  它的附近有一座山,名叫豫东山。

  国朝始建之处,有人在豫东山上坐而论道,那人就是曾助太祖陛下稳坐江山,用八策平定天下的著名谋士大儒宋衍。

  后来因听他讲学的人越来越多,众多学子便自行在他所住的竹屋旁搭檐建房。

  久而久之,一些颇负才学的人也会来此讲学,渐渐地就在此形成了一所著名的民间学府,即豫东学府。

  这是可与京师的国子监相提并论的学府。世祖陛下甚至说过,天下若有贤才十分,便有三分出自豫东学府。足见其影响力。

  因着大长公主的缘故,武将在国朝的地位并不低,与文臣成分庭抗礼之势,所以武将并不在少数。

  而豫东学府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不单单只传授文人所求的四书五经六艺,它还传授武将所需的刀法剑术,兵法谋略,也就是说它分文武两个学府。

  国朝自建立以来出过的武状元大多来自豫东学府。因此许多武将出身的家族也会将族中子弟送入豫东学府。

  便是大长公主也称赞豫东学府多出能人。

  但是豫东学府的入学条件极其苛刻,每年招收的学生总共也不过四百余人,可从豫东学府出来的人也必然是前途似锦。

  如今国朝的许多名士大儒甚至朝中大臣都在豫东学府进修过。

  足见其成就。

  如今,她的兄长沈清远便是在豫东学府读书。

  而她将米铺开在应天府,其实是存着一分联络年轻学子的心思。

  豫东学府重的是才学,而非家世背景,因此并不缺少寒门学子。

  他日,若是想让这朝堂之上有她说话的地方,光靠她兄长一人是不够的,她需要有一股属于她自己的力量。

  这些力量可以分散在朝堂的各个地方,可以很微小,可以毫不起眼,可如果凝在一起那必定是不容忽视的,甚至可以形成一张庞大的网。

  但是那些能够为她所用的绝对不可能是世家子弟,因为他们早已有了人脉。她需要的是那些毫无根基,却有才能肯钻研的人,这样的人才是最好掌控的。

  而寒门学子恰好就是最符合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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