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心里咯噔了一下。
被她忽略的东西终于慢慢清晰起来。
她不由得闭了闭眼。
片刻后,她又看向沈清远。
轻声说道:“哥哥,这些事我自有考量。你不必多言。”
话罢,她不再理会沈清远,径直转身回了帐篷。
沈清远余下的话就被堵在喉咙里。
他本想说你若真钟情于他,哥哥便找他谈一番,总不至于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
翌日一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时,仆从便陆陆续续忙了起来,都在为不久后的狩猎做准备。
沈昭却是少见的没有精神。
析玉一面服侍她洗漱,一面在心里暗叹,昨日夜里听姑娘翻来覆去的不曾睡着,也不知是心里头压着何事?明明昨日同云世子闲聊时,还那般愉悦的。
沈昭不知她所想。
直至析玉问了第三次询问她是否要去大长公主那儿请安时,她才回过神来,本欲直接拒绝。可愣了半晌后,又忍不住缓缓说道:“她是长辈,自要去拜见。”
言罢,又往铜镜里头看了一眼。
问道:“我今日的气色可还好?”
析玉闻言,不由得一惊。
想平日里沈昭何曾问过这样的事?她怔了片刻,见沈昭细眉微蹙,才微笑着回话,“姑娘只管放心,您今日这气色可比往常还要好些。您瞧婢子今日梳的垂髫分肖髻——”
“行了!”
沈昭的眉头微微一皱,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心里头却在恼火自己今日是不是出了毛病,好端端的竟关心起容貌来了!
虽这般想着,却不由得又往镜子里头看了一眼。朦朦胧胧的,只能瞧见一个容貌艳丽的少女,秋水般的眼眸里不似素日那般淡漠与镇静,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柔情。
所谓粉面含春莫过如是。
她猛地起了身,不动声色地领着析玉往外走,心里头却慌得厉害。
沈昭过去时,大长公主刚醒来不久,正由人服侍着净面。听闻她过来,便挥手让人带进来,态度比起昨日来又多了一分和煦。
倒叫析玉十分意外。
这才知大长公主原来同寻常老人一般和蔼,并不像常人所说的那般严肃冷峻。
她心里头的惧意顿时少了几分。
沈昭却是已经习惯。
虽然她们之间只有寥寥数语的交谈,但在这期间,沈昭交代了自己所行,大长公主却说了一生所悔,都是轻易不与人言之事。
这番交情可不是寻常人比得上的!
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想着早些来过来服侍您的。还望您别嫌晚辈太笨。”
一夜之间,就从民女变成了晚辈。
在场几人都默不作声,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些,落在沈昭身上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和。倒是析玉,面上虽镇定,心里头却是掩饰不住的惊骇。
从何时起,自己姑娘真将对方当成了长辈?
却见德音在一旁笑道:“你若有这份心,只管来便是。老祖宗怕是欢喜得很。”
沈昭果然走了过去。
朝德音微微一笑,继而接过她手里的檀木梳。一面细细地梳理大长公主的满头白发,一面说道。
“老祖宗可别怪晚辈生疏,晚辈这手法定是比不过德音姑姑的。”
大长公主看上去心情极好的模样,闻言便抬眼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丫头,都说了这番话,我还能因此怪罪你不成?”
沈昭抿嘴一笑。
手上动作却不慢。
虽然是上辈子的事了,可到底没少做,还是勉强过得去的。
反让在一旁候着的析玉目瞪口呆,她跟在沈昭身边许多年,何曾见过沈昭这般柔顺的模样?还有那手法,她可从未碰过什么头发啊!
沈昭不紧不慢地替大长公主梳理头发,心里头却愈发柔和。
她一向是这样的人,一旦决定好了某件事,就会用心去做。既然决定要嫁与云礼为妻,那他的外祖母便是自己的外祖母,认真服侍一番又有何不可?
因此云礼和顾钦玉前来请安时,隔着精致的镶珠宝玉石屏,看到的便是两道影影绰绰的身影依偎在一起,那一刻他心里想的是那个抬手绾发的姑娘,脸上定然带着世间最柔美的笑容。
一旁的顾钦玉见他跟个傻子似的杵着,眼神还分毫不错的往里屋瞟去,便觉得一阵茫然,忍不住低声去询问在不远处候着的丫鬟,里头来请安的人是谁?
得知是沈昭时,心里头竟不禁感慨起来。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不曾想云礼用那种蠢法子也能得到人家姑娘的芳心,像他风流倜傥,行为举止又温柔似水,竟不能让人家姑娘芳心暗许。
何其不公!
不多久,沈昭便搀扶着大长公主走到外间,见云礼正在外头候着,心里头莫名地漏了一拍,面上却强装镇定,那神色竟比往日还要冷淡几分。
难得的是,云礼只一眼便觉察了她的变化,心里头不禁思忖她可是遇到不悦之事了?
德音一面命小丫鬟端着热茶过来服侍,一面掩嘴笑道:“世子爷,你这可真是见了美人便错不开眼神了。连同老祖宗请安都忘了!”
大长公主闻言则是轻轻哼了一声。
云礼听闻连忙回过神来,羞意却染上了耳尖,再也不敢向沈昭那里多看一眼,只恭恭敬敬地同大长公主请安。
待两人都就坐。
大长公主才看向他们,轻声说道:“还没用早膳罢,待会儿就都留下来好了。”末了,她又道:“昭姐儿也留下来罢。”
沈昭心中微微一惊,屈膝应好。
云礼却是喜上眉梢。
他隐隐觉得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变化。尽管他不曾亲耳听沈昭说什么话,也未有流言传来。但他看沈昭的动作,并不像做戏。且她亦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一群人心思各异。
大长公主却轻轻揭过这个话头。
又问起顾钦玉,“待会儿的狩猎可做好了准备?”
顾钦玉当即笑道:“老祖宗只管放心,早做好了准备。去年的头筹让杜家那小子给夺去了,今年可不会再让给他!”
他说的是成国公府的小世子。
大长公主闻言笑了起来,道:“你有这个心,必然不会差的。”
又问,“我听说,皇上还准三大营的年轻后生也参加今年的秋狩?你可知里头有没有出众的后生?要是马前失蹄,那就丢脸了!”
顾钦玉闻言,却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老祖宗还信不过我的身手,我前几年还跟着父亲去过西北呢,三大营的那些人哪是我的对手!”
云礼听闻,却是在一旁淡淡地笑道:“依我之见,你今年兴许还真会有个劲敌。”
顾钦玉对参加秋狩的人都有个大概的了解,自是清楚他说的是何人,当下便道:“你是说从四川卫所调回京的那个?我亦同他打过照面,不过尔尔罢了。”
云礼见他信心满满,但笑不语。
大长公主倒是勾起了一丝兴趣,问道:“瀚元说的是何人?听你这意思像是挺看重的。”
云礼便道:“老祖宗可还记得在福建镇守的沈老将军?此人便是他的嫡孙,原先就读于豫东学府,后又转去云南参军,近些时候才调回京中。”
“你说的是沈凤忱?”
大长公主笑了笑,面上露出些许追忆之色来。
“既是他的嫡孙,自要瞧一瞧。”
沈昭在一旁听着,心里头却有几分惊疑。
沈存尧才去云南没几年,怎就回了京?他们沈家不是一向奉行让子孙得以锻炼吗?怎会调回京师这温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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