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第二日,沈昭仍想着云礼说得那番话,这世上会有未卜先知之人吗?怎么都像笑话!
她撇开这个念头,又去问松雪。
“四房那边近来可有动作?”
“三姑娘昨日出了一趟府,直至申正时刻才回来。”
沈昭半靠着贵妃塌,听到这话便挪了挪身子,眼底透出一片冷意来。
又听松雪说道:“只是三姑娘的脸色不太好,听说回府后还发了一通脾气。隔很远都能听到动静,院子里的丫鬟都是大气不敢出的。”
沈昭搭在身上的手不由得微微曲了起来,撑着下巴,神色不明。沈昀这模样可见是在慕容祗那里受了气。难不成她还真同慕容祗……沈昭忍不住失笑,慕容祗瞧着可不像个蠢的。
如若不然,他会容得下沈昀这么个女人?
“既然三姐姐气不顺,那你待会儿就送两件小物什过去好了,想来她见了心情定会好些。”沈昭不咸不淡地道,思索了片刻,“送什么好呢……就寻幅枝头麻雀送过去好了。”
松雪一怔,猛地瞪大了双眼。
自家姑娘还有这般损人的时候?这不就是在笑话沈昀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吗?只是这样一来……沈昀对此本就惊疑不定,自家姑娘再送这么幅画,想不怀疑都难吧。
“她就是起疑了,也拿我没办法。她哪知道我手里握着多少东西,兴许哪一日我一不小心就捅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会如何我不清楚,至少她跟沈慎之的父女情分该到头了。”
沈昭撑着下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脸颊。
“而慕容祗那边……若真让人知道他跟沈慎之的女儿有来往,怕是怎么也洗不清。至少眼下,他还没有本事完全护住沈昀,也不可能出手护住。想必沈昀也是知晓才只敢在院子里闹一闹。”
松雪默然不语。
沈昭便微微叹了口气,“眼下最要紧还是查清楚,慕容祗到底看上沈昀哪儿了?谈别的事都无甚作用。既然沈昀有用,总有一天会出手。”
说罢,她就闭目养神去了。
松雪放轻了动作,正打算退到屋外。这时,守在门口的小丫鬟却拿着封信匆匆进来。险些撞到出门的松雪。
她压低了声音训斥。
“这般慌张做甚?姑娘还在里头歇息呢,当心吵着她。”
小丫鬟连忙定住了身子,一面请罪,一面将手中的信递给松雪,“是太太来的信,刚从门房那儿收的。眼下姑娘在歇息,便交给姐姐好了。”
松雪正打算接信,里头却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并未有刚睡醒时的那种迷蒙之感,“什么事?进来说罢。”
松雪打发了小丫鬟,进屋见沈昭已从榻上坐了起来,便连忙端了清茶过去,“姑娘怎就醒了?婢子见你这几日夜里都睡得不踏实,眼下既得空闲,何不歇会儿?”
沈昭摇头一笑。
“你也不瞧瞧现在几时了?我哪真的睡着,不过是闭眼歇息片刻罢了。”她话语一顿,转过话头,“方才碧溪进来可是有事?”
“是太太来了信。您瞧瞧。”
松雪将信封递过去,又见小几上的茶颜色略暗,不由得抬眼看向沈昭。
“婢子瞧着这茶浓了些,您这精气神又没缓过来,不如婢子给您泡壶淡些的,喝着人也觉得清爽。”
沈昭拆开信封仔细瞧了起来,听到松雪的话,头也没抬,只哑然失笑,“你还讲究这些?我瞧着倒没什么干系,何必麻烦?”
“身子是大事,哪能敷衍?”
松雪一面整理小几上的杯盏,一面微蹙着眉看向沈昭。
“恕婢子多嘴,自昨日回府后,您便一直心神不宁,连夜间也未曾歇好。实在是怕您再这般,又该熬出病来。”
沈昭失笑,“我的身子何时这般虚弱了?一夜没睡好就会垮。未免太瞧不起我了些。”
松雪没有再理会她,径直起了身。
“婢子泡些安神的花茶来。”
沈昭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些。
这两年松雪的变化着实不小,原先虽机灵,心思却不定,眼下却是愈发沉稳,离京那两年,府中上下也皆是她打点的。
她倒是清楚松雪方才那般说,只是想让她放松些,别逼那般紧,可时不待人。程党的势力眼见又在增强,程濂等人又是位高权重,她现在连对方消息都探得不真切。怎能不急?
还有云礼那边,上次刺客的来历也没探清,身侧简直是危机四伏。
沈昭放下手里的信纸,更是沉沉叹了口气。
沈余氏在信上说,等到今年十一月,她就该满十五了。本来若是定了亲事,明年三月就该行及笄之礼,可眼下永嘉侯府没有动静。她想去封信仔细询问一番。问沈昭意下如何。
事已至此,若让沈昭再嫁给他人,自是不可能。可要她现在便定亲,却也有些难度。至少要等余家平反后才能议及此事,她可不想带着一身麻烦去找云礼。
眼见松雪还在泡茶,析玉一时半会儿也未回来,她便将门外的小丫鬟喊过来,跟在小书房磨墨,将自己之意告知沈余氏。
不过片刻钟的时间,大太太却亲自过来探望她。
沈昭连忙起身相迎。
“不知大伯母过来,屋里头甚是简陋,还望您莫怪。快请坐罢。”
“我不请自来,还能怪到你头上?”大太太随着沈昭坐在一侧的炕上。
她随意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摆设,“不过你这屋子倒真是简陋,瞧着倒像是我来一次,屋里的摆件就少一件。这房里的丫鬟都干什么去了?!”
沈昭一面吩咐丫鬟上茶,一面笑道:“大伯母此言从何说起?这屋里的摆设都是按照我的规定来的,原先是瞧着东西太多,有点杂乱,便觉得还不如撤了些,看着更清爽。”
大太太不禁摇头,又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裳,“你这性子啊,未免太素净了些。像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哪个不想着娇艳欲滴。”
沈昭心道自己可不是什么小姑娘。
面上却笑道:“自己瞧着舒坦便是了,太娇艳未免显得吵闹。”
大太太也不再跟她谈及此事,端起清茶抿了一口,随即便讶异起来,“这茶……”
沈昭并不意外,神色沉静,“是前些时日柔惠郡主送来的,说是给我尝个鲜,您难得来一次,便让人拿出来招呼您了,您觉得如何?”
“大红袍自是不差的。”
大太太放下茶杯,神色略微凝重。
“我今日来也是想跟你说说这件事。”
沈昭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直觉大太太待会儿会问及她的婚事。
果然,大太太皱着眉。
“过了这个十一,你便满十五,到了可行及笄礼的年纪,可婚事却没有着落。自你离京后,永嘉侯府那边态度倒是极好,逢年过节也会送些礼品过来。别的事却不曾提及……”
她见沈昭无动于衷,语气便沉了些。
“你别怪大伯母多管闲事,只是见你母亲不在身侧,老太太又素来不管事,总不能让你一个孩子去同他们说道。京师的流言传了这般久,总拖着对你亦不好。我想着要不哪日上门拜访?”
沈昭闻言有些动容。
“难为您还替侄女儿想得这般周全。只是这婚事眼下却急不得……大长公主的性情您也是知晓的,既然不曾有异议,便不会弃我于不顾。只是眼下……他们兴许有自己的考量。”
哪里是别人有自己的考量,是她有自己的考量才对。
大太太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昨日夜里她同夫君谈及此事,对方还说让她不必插手,她终是没忍住,想过来问一问沈昭的意思,如今看来,还是极有主意的。怕是往后也不用她多管了。
她不由得拉着沈昭的手拍了拍。
“你这孩子……心里有数就好。若真遇到事,记得同大伯母说,别的不会,公道还是能讨回来的。”
沈昭微微颔首,又十分诚恳地同对方致谢。
两人随之便闲聊起来,大太太见她年纪不小,知晓这三房里的大小事宜都要交给她管,便说起了主持中馈需要注意的地方。
沈昭面上应着,心里却在想,两年过去了,眼下怕是有不少人看着她和云礼的婚事罢。
还真是着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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