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初见之时,之后几日府里倒是一直安安稳稳,未起风浪。
这一日,沈昭正在小憩,析玉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请她去外边的敞轩议事,过去时,罗会正在那里守着。
“出了什么事?”被突然打断睡眠,沈昭的神色谈不上好,只微沉着脸问道。
罗会也深知自己做得不妥当,当下略带歉意地道:“小的不该,打搅姑娘歇息了。”他见沈昭神色稍缓,便又说道,“方才刑部大牢那边传来消息,黄延已经死了。”
自私运一事爆发后,季方平被判流放,负责出海事宜的黄延则被判秋后问斩。没想到在刑部大牢待得好好的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沈昭随即就问道:“死了……是什么意思?”
“听狱卒说,他过去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那黄延用一根筷子捅破了喉咙,已经咽气了。后来送给仵作验尸,说是自杀无疑。”
沈昭的脸色当即便微沉。
她不信黄延会自杀,如果他会自杀,早就受不住了,何苦等到现在?她之前派去的人还打听到了,对方好吃好喝活得好好的。
析玉随即便道:“原先想着黄延待在刑部大牢是妥当的,毕竟刑部是窦阁老的地盘。窦党的人只怕也想从中撬出点东西来,可现下却……姑娘你看如何?”
沈昭沉思了片刻,复又问道:“云南那边可传了消息过来?”
“正准备同您说呢。”罗会随即便取出一封信来。
沈昭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片刻后才将信纸丢在案几上,面沉如水,“果然如此。”
“姑娘这是——”析玉忍不住讶异。
沈昭微眯着眼,淡淡地说,“这信上说季方平早已到达云南,正在矿山服役,可身侧却时常有两人护着,十分警惕,他人皆不可近身。可瞧季方平的模样,却非欣喜之意。”
析玉神色微变,“姑娘之意——那两人并非是刻意保护季方平安危的?”
“若真是护他安危,他也不必惶惶然不可终日。”沈昭摇了摇头,眼里泛起几分冷意。
她原先还想着能否将季方平当作切入口,从他嘴里撬出东西来,眼下看来,却是不行的。那些人定然是程濂派去的,否则不必护其安危,但更多的可能是监视。
季方平手里究竟握着怎样的把柄,让程濂都觉得不安稳?
当初劫货之时,她便向那些人拷问过,并无多少实质性的东西,只知道季方平的船每次出海分两批,一批经商,另一批则去到深海无人区,却是少有人生还。
可季方平却从未停下。
这定然不是他的本意,应当是程濂的意思。那程濂出海又是想做什么?
沈昭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片刻后,猛然沉声道:
“让薛柏一挑两个稳重的人去金陵。眼下崔逊应当还陪着季桐在豫东学府读书,务必护住他的安危,不让人近身。若是时机恰当,便以我的名义同他搭话,想必他会明白的。”
罗会当下便领了命出去。
析玉却是略有些迷惑不解,“姑娘为何要派人去保护崔逊,您怎知他会有危险?”
沈昭便冷声说道:“关于私运一事,定然还有隐情。这些事是黄延经手的,所以程濂要杀了他。季方平知道不少,所以程濂要看着他。而崔家——眼下或许是唯一知晓内情之人。”
说到这儿,她的神色猛地一顿。
当年崔家缘何会被灭门?这些东西崔逊又是否知晓?
“那眼下……崔逊岂不是有危险?”析玉神色一变。
“未必。”沈昭摇了摇头,思索片刻后,又道,“程党中人未必知道崔家还有人活着。当时罗浮教劫持一事,因京中出了季方平与大长公主的争端,恰巧被他人所忽略。”
“这事暂且放下,等他们消息便好。”沈昭沉声说道,又问,“我要你派人盯着贺家,如今可有动静?”
“并无动静。”析玉微微摇头,“贺道元升任工部尚书后,并未大肆操办,只拗不过几个同僚之意,便请了在府里头,喝了一次酒。在之后,便是安分得很。”
沈昭闻言,便微微冷笑,“大抵是觉得此次这情况特殊,不敢多想。王彻怕是还怨恨在心罢,吃力不讨好的事谁也不愿意做。”
析玉不敢多言,片刻后又道:“说来,这次盯梢倒发觉一件趣事。姑娘可曾听过京师四玉郎?”
沈昭单听这名头,便觉得头都大了,何曾听过,当即便问,“都是些什么人?”
析玉见她满不在意,当下便忍不住露出笑意,解释起来,“姑娘可别小瞧了去,这四位可都是京师之中最为出色的年轻后生,皆是才华横溢,风流倜傥之辈。
这京师贵女不知有多少为其着迷的。为首的便是永嘉侯世子云礼。其次是顾太师之嫡次孙顾钦玉,再便是窦阁老幼子窦沛成和程阁老嫡长孙程景杞。”
沈昭一听,顿时便觉得有意思起来,这可是士林勋贵各占一半啊。她忍不住问道:“这名头都是如何排出来的?”
析玉便回道:
“大抵是按他们的才华,容貌,出身等各方面一齐排的,茶楼酒肆多是流传这样的说法。这几位公子确实出色,因而时常惹得贵女们遐想不已。
而顾太师之嫡次孙,最是受人欢迎。听说贺道元的幼女一直仰慕其风采,程首辅的嫡孙女亦不忘其风姿,可偏偏两人时常见面,每每谈及此事,便要争论一番,关系并不算好。”
沈昭闻言,便是意味不明地道:“程氏一家独大,文臣之中,难有出其右者。贺家姑娘竟也不惧?”
她这话并非问析玉,因而析玉一时也不曾搭话,心里头却不免深思起来。可见贺家不满程家已久,否则,那些后辈怎敢有这些不顾及脸面的举动?
又见沈昭问道:“两家姑娘争执,两家的主母也不多言吗?”
“都说是闺阁姑娘的小打小闹,并不能算什么,倒也无人管教。”析玉低声道。
沈昭闻言,思索了片刻,道:“那待会儿,再给文翰堂那边捎个口信,王彻那边的情况也多注意些。尤其看看他近些时日都跟些什么人有来往?”
析玉当即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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