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明发现, 钱珍珍今儿的心情似乎很好, 逗孩子的时候也没给他脸色看, 这是自从上次捉奸以来的头一回。
他有心修复跟钱珍珍的关系, 伏低做小, 使出十八般武艺, 总算换来钱珍珍一个笑脸。
季文明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到下午的时候, 他就发现老天爷似乎诚心跟他过不去,他这口气松得早了一点。
看着踢开门,一脸凶神恶煞的赖大赖二, 季文明的脸瞬间转黑:“你们又来做什么?”
赖氏兄弟这回可没上次那么好打发。
赖大挥着手里的杀猪刀,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好你个季文明,今天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季文明厌恶地看着他们:“我上次已经说过了, 等我家里的事办妥了, 自会去接佳佳。”
赖二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谁跟你说是接佳佳的事。咱们今天要说的是佳佳被绑架的事,主谋就是你们家里的人。”
季文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你说什么?绑架?佳佳被谁绑架了?”
赖大横眉一竖, 凶恶地瞪着季文明:“还能有谁?绑匪都交代了, 是你的婆娘傅芷璇给了十两银子, 让他们绑架佳佳的。”
“不可能。”季文明想不出傅芷璇有何理由绑架赖佳。
赖二用杀猪刀指着季文明的鼻子:“人证物证俱在, 你还想抵赖?”
躲在门边的小岚听了, 很是生气:“不是,我家少夫人才不是这种人呢。她追着马车跑去救赖佳了, 她怎么会是绑匪呢!”
“死丫头,滚一边去, 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赖二一拳头砸到了小岚的肩膀。
小岚被推得硬生生地撞到门上, 痛得眼泪都滚出来了。
她爬了起来,扶住门框,咬住唇倔强地说:“真不是咱们家少夫人,她不是那样的人。”
可惜她人微言轻,压根儿没人理她。
见赖氏兄弟说得笃定,季文明开始动摇,说到底,他回来才半个多月,并不了解傅芷璇是什么样的人。
顿了一下,他模棱两可的说:“既如此,那你们等一下,待会儿傅氏回来,再与你们对峙。”
赖氏兄弟还不大满意:“什么对峙,官府都定了的事,季文明我看你是想包庇你婆娘吧!”
季文明皱眉,不悦地说:“我不会做任何徇私舞弊的事,信不信由你们。”
赖大赖二对视一眼,两人把杀猪刀往旁边堆积起来建房子的木头上一插,就地坐在圆滚滚的木头上,舔了一下厚厚的嘴唇:“等就等,除非你婆娘一辈子不回来了,不然……”
赖二一刀削掉了木头小脸盆那么大块木头。
小岚看了头皮发麻,这赖家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万一少夫人回来跟他们撞上,一定会吃亏的。
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小岚寻了个机会偷偷溜了出去。
赖氏兄弟坐在地上干等着,百无聊赖,天气又冷,两人坐了一会儿,好动一些的赖二就忍不住了,他站起来,去墙角抱了一堆木柴过来,点燃,然后把屁股下的木头劈下来,丢进火里,就地取暖。
季文明看得七窍生烟:“你们适可而止。”
赖二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妈蛋,季文明,你两个大舅子上门,连杯热茶都没有,你还叫老子适可而止。哼,行啊,老子冷死了,你去弄点好酒好菜来给老子填饱肚子,老子就放过这堆木头。”
好酒好肉,做梦吧!季文明心里烦死这两个家伙了,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们踢出去,哪可能好好招待他们。
“随你们,都烧了也不用建房子了,你们妹子就留在自己家吧。”季文明拂袖而去。
赖二一听火了:“你小子是什么意思?你占了咱妹子清清白白的身子,现在还想抵赖不成?”
季文明听了冷笑:“清清白白,谁知道呢?我可没看到过谁家的大闺女那么不知廉耻,一个劲儿地往有妇之夫床上钻。”
这话说得真真是毫不留情面,就连赖大赖二这种混迹市井脸皮堪比城墙都厚的家伙也忍不住色变。
“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今天不给咱们一个说法,咱们跟你没完。”赖二拔出杀猪刀,阴沉沉地盯着季文明。
季文明毫不退缩地迎了上去:“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给我好看?杀人吗?你们杀过吗?”
他是真被这两兄弟给激出了火气。
赖氏兄弟明显是那种欺软怕硬的家伙,他这一凶,两人反倒萎了。赖大拽了一下弟弟:“坐下,等傅氏回来,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身后蓦地插、入一道带着寒意的女声:“我回来了。”
闻言,赖二蹭地一下拔起杀猪刀,狠狠瞪着她:“好你个狠毒的婆娘,我家妹子与你无冤无仇,你竟这么害她,我今天就要……”
傅芷璇讥诮地翘起唇,凉凉地看着他:“你要怎么样?动手吗?巡街大人,你看到了,这两人擅闯民宅,对朝廷命妇出言不逊,还准备动刀动手,按律当受杖刑。”
季文明和赖氏兄弟这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巡街大人。
赖氏兄弟平日在坊市卖肉,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这些巡街,最怕的也是这些人。
“误会,巡街大人,这都是误会!”赖大立即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
只是这两个巡街跟他素无交情,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走吧,有冤屈到大人跟前说去。”
赖大和赖二这才意识到不好,连忙求饶道:“巡街大人,都是误会……不,是她,是她先绑架了我们妹子,我们才来找她的。”
傅芷璇听不下去了:“你们猪杀多了,脑子也变成了猪脑子吗?难道赖佳没告诉你们,我为了救她差点被马踢一脚,丢掉性命。此事可是征远大将军曹广亲眼所见,难不成还能有假?”
赖大赖二都傻眼了,他们接到消息就赶到了衙门接赖佳。
赖佳醒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兄弟俩按着痣哥和毛蛋揍了一顿,那两家伙受不了,就吐了“傅芷璇”这个名字。
兄弟俩把赖佳丢给了父母,转身就跑到季文明家来闹事了。
谁料傅芷璇出现后,突然抛出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这么说,她不但不是绑架佳佳的幕后主使,还是佳佳的救命恩人了。
赖氏兄弟将信将疑,有了征远大将军这号证人,他们相不相信都不重要了。
但季文明对此却是深信不疑,曹广那人嫉恶如仇,性子耿直,旁人收买不了他。
傅芷璇既然敢把他抬出来,那就说明她说的都是真的。
不过既然不是傅芷璇动的手,那会是谁呢?
“我就知道不是你。”季文明温柔地看着傅芷璇,两句话就把话题转到了曹广身上,“你在哪儿碰到了征远大将军?”
傅芷璇随口道:“内城,第一次去,不认识那是什么地方。”
季文明信了,点头笑道:“嗯,你人没事就好。最近似乎不大太平,以后让我送你出门吧,不然我不放心。”
傅芷璇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你把你自己管好,天下就太平了。”
季文明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莫非你知道是谁绑架的佳佳?”
“你说呢?”傅芷璇可不相信季文明这么聪明的人,心里会没数。赖佳只是一个闺阁女子,平时鲜少与人结怨,能让人舍得花十两银子去绑架她,除了钱珍珍还能有谁。他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傅芷璇丢下这句话,借口累了,带着小岚回房去了,留下一脸阴鸷的季文明。
季文明站在原地发了几息功夫的呆,折身去了钱珍珍房里,目光森然地盯着她,张口就问:“是你花银子请人绑架了赖佳?”
钱珍珍勃然大怒:“季文明,你又发什么疯,旁人说一句你就怀疑我。我绑架她做什么?再说我才到京城几天,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我找谁去绑架她?哼,刚才荷香听到了,赖氏兄弟怀疑的分明是傅芷璇,你现在就这么护着她?”
季文明不理会她的胡搅蛮缠,语气带着浓浓的警告:“珍珍,这不是安顺,你不要胡来,更不要企图把罪名推到傅芷璇身上。她今天为了救赖佳差点被马踢到,还是曹广救了她。她有了曹广这么个有力的证人,你觉得府衙会怎么判?珍珍,你最好实话实说,我很能想办法帮你,否则,明日府衙当堂公审此案,我也莫可奈何。”
听说这事扯进了曹广,钱珍珍心里发虚,脑子有一瞬间的眩晕。
她用力扣紧床沿,力持镇定:“没有的事,我怎么会做这种事。你再胡乱怀疑我,我就要生气了。”
见她说得坚决,季文明只得按下心里的怀疑,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你一向善良胆小,我也不相信这种事是你做的。”
但等他一出门,钱珍珍就跟软泥一样,瘫倒在床上,脸色极其难看。
荷香见了,连忙过去把她扶正,盖上被子,小声劝道:“小姐,咱们还是对姑爷说实话吧,你连小公子都生了,姑爷不会不管你的。”
钱珍珍摆手:“不行,这事绝不能让文明知道。”
荷香一脸为难:“可是,万一那两个混混把咱们给招了出来怎么办?”
钱珍珍比荷香更担心这一点。这本是一桩小案子,她背后塞点钱,疏通疏通,再诱之以利,让痣哥和毛蛋一口咬定傅芷璇,傅芷璇就百口莫辩了,这案子也牵连不到她身上。
谁知傅芷璇竟走了狗屎运,让曹广看见了她救人的举动,有了曹广作证,府衙一定会很重视这个案子,大查特查,查到她身上是迟早的事。
不行,她得想点办法。
钱珍珍握紧拳头,逐渐平复下来。
***
第二天,傅芷璇作为证人,一并去了府衙。
轮到她上堂时,她把昨日事情的经过原封不动地叙述了一遍。
许是赖佳清醒后,向家里人道明了事情,今天赖家人对傅芷璇的态度好了许多,连赖大赖二都还偷偷朝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傅芷璇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赖氏兄弟很尴尬,但到底是自己理亏,也不好多说什么。
等傅芷璇作完证,府丞大人看向痣哥和毛蛋:“现在你们可以从实招来,你们为何要去绑架赖氏。”
痣哥和毛蛋对视一眼,两人都恹恹的,这个府丞大人也太奸诈了,竟先让傅芷璇作证,然后再问他们,他们现在哪还敢攀咬傅氏,这不是怀疑府丞大人判案不公吗?
痣哥低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招认了:“是一个独眼男人来找咱们的,他说是奉了他家夫人,也就是这位傅芷璇夫人的命令,花银子请咱们哥俩去绑架赖氏,其余的,咱们兄弟一概不知。”
听到“独眼男人”四个字,别人还没反应,季文明已经先一步沉下了脸,钱珍珍骗了他。
全燕京城就没几个独眼男人,更何况还认识傅芷璇,要找到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果然,上面的府丞也想到了一点:“季夫人,你可认识一个独眼男人?”
傅芷璇垂下眉,低声道:“见过一个。”
府丞又问这是何人,家住何处。
傅芷璇皆一一如实回答。
不多时,衙役就按照傅芷璇提供的线索把张莽带了过来。
谁料张莽到了堂上竟不等府丞发问,就自发地招认了:“小人张莽,在战场上伤了眼睛,退了下来,钱大人见小人无处可去,便赏了小人一口饭吃,让小人跟在小姐身边跑跑腿。小人感念钱大人和小姐的厚待之恩,所以在赖氏气得我家小姐早产后,就生出了教训她一顿的念头。这一切都是小人自作主张,不关我家小姐的事,请大人责罚。”
见张莽一口把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季文明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钱珍珍总算还没傻到家,还知道替自己安排一条后路。
但受害人赖佳就没那么好打发了,她双目含泪,脱口而出:“不……肯定不是他,是钱珍珍,是钱珍珍害我。”
“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府丞大人敲了一下惊堂木,警告地瞥了她一眼。
赖氏连忙拉住赖佳,苦口婆心地劝道:“佳佳别闹,再闹可是会吃板子的!”
赖佳不甘心地瞥了张莽一眼:“那就这么算了?”
赖氏拍拍她的手不说话,张莽不愿意指认钱珍珍,他们又能如何。
赖佳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府丞大人结案退堂。
出去后,她走到傅芷璇身边,朝她躬身道谢:“多谢夫人的救我。”
因为小岚肩上的伤,傅芷璇心里还有气,对赖佳也淡淡的:“不必客气。”
赖佳急于拉拢帮手,也没察觉到她的冷淡,眼巴巴地看着她说:“夫人,她……那张莽陷害夫人,就这么算了吗?”
傅芷璇看着赖佳充满不甘的小脸,笑道:“怎么能说算了呢,张莽不是被判流放漠北十年吗?这一去他这辈子也别想回来了。”
“可是真正的幕后凶手却逍遥法外。”赖佳咬牙切齿地说。
傅芷璇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指地说:“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失去一条肩膀不痛吗?以后行动还能如此方便吗?”
赖佳听了若有所思。
正巧季文明走了过来,她鼻子一酸,哽咽着忽然就扑进了季文明的怀里:“夫君,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旁边傅芷璇还看着,季文明觉得有些尴尬,但赖佳哭得这么伤心,他要推开她似乎也不妥。
他正左右为难,傅芷璇却忽地垂下了眼睑,笑道:“赖佳妹子对夫君一片赤诚,夫君何不给她一个名分。以后就算在咱们这一房,她若有了孩子,也是咱们这一房的,与三叔那一房无关。”
闻言,赖佳也不哭了,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季文明。
跟着出来的赖氏兄弟一脸凶相地瞪着季文明,就等他拿个说法。
旁边一直没做声的赖氏也跟着帮腔:“文明兄弟,就是兼祧了,钱氏以后也是三叔一房的,管不到你们这一房吧?”
季文明很头大,说是兼祧,可三叔那一房连根毛都没有,更别提房子钱财,钱珍珍还不是得住在季家,若是赖佳再住进来,这家里还不得乱套。
“四嫂子,你知道的,咱们家走了水,房子烧了,现在住不开,等房子建好了,我就把赖佳接回来。”
他的这番推诿之词对赖氏可没用,她笑道:“我家妹子也不是那等娇生惯养之辈,只要给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了。房子还没建好,她也可以先将就一下,在夫人床下打个地铺就行,也好伺候夫人,想必夫人不会介意吧?”
赖氏是个聪明人,她觉察到了傅芷璇的态度,立即打蛇随棍上。
傅芷璇果然如了她的意:“我没意见,只是怕委屈了佳佳。”
赖佳一住进她的房间,季文明也没办法打她的主意了。
两个女人一唱一和,堵得季文明就是有万般借口也说不出来,只得同意。
失了张莽这个得力又忠心的仆役,钱珍珍正肉痛不已,哪晓得,赖佳这个害她早产的贱人竟然登堂入室了。
她气怒欲狂,在季文明进来的时候,抓起桌上的瓷杯就往他头上砸去。
季文明偏头躲过,怒斥道:“你做什么?”
钱珍珍恨恨地瞪着他:“我做什么?季文明,你个混账,竟让那个害得我早产的小贱人进门,你对得起我们的儿子吗?”
季文明嘲讽地看着她:“傅芷璇大度地给我纳妾,我能怎么样?你自作聪明,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就没想过别人会报复回来吗?”
提起这个,钱珍珍心虚,别开眼,强词夺理:“这都是你的借口,还不是怪你,要是你不碰赖佳,我……”
“行了,”见她又要翻旧账,季文明立即打断了她,“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赖佳以后跟傅芷璇同住一屋,她们俩我谁都不会碰,你现在放心了吧。”
听到这个消息,钱珍珍的脸色稍微缓和下来,只是嘴上仍旧得理不饶人:“你是不是很遗憾?”
季文明拉着她的手,哄道:“我有你就够了,赖佳那儿你也知道,是她自己缠上我的,我也是一时糊涂。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犯了。只是现在你又得罪了傅芷璇,咱们想她帮忙的事,只怕更没指望了。”
季文明一直没开口,就是想把傅芷璇的好感刷起来再说,这样成功的几率更大。哪晓得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傅芷璇现在都还不愿跟他圆房,就更别提帮他了。
钱珍珍知道这是季文明的一块心病。
眼看就要过年了,他的任职还没下来,不止季文明急,她也心急。
这是她的丈夫,她儿子的父亲,他不能谋个好职务,有个好前程,他们娘俩跟着他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不过要让她去低声下气地求傅芷璇,她可不愿。
钱珍珍想了想,说道:“我有一个办法。这家里,傅芷璇也就对美瑜还有点耐心,听说美瑜从小跟着她一块儿长大,两人的感情说是姑嫂,其实情同姐妹。美瑜开了口,想必她不会拒绝。”
季文明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可是美瑜一向看不惯咱们,她会答应帮忙吗?”
钱珍珍抿唇笑了:“夫君啊,这小姑娘最是好哄。更何况,美瑜就你这一个哥哥,你有了好前程,她以后也能说个更好的婆家。娘家不兴,她也没好日子过,不说为了谁,就为了她自己,她聪明的话,也会想办法让傅芷璇点头的。”
季文明一想也是这个理:“还是你想得通透。回头咱们找个机会跟美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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