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理会他,幕初上径直拉开了房门。
然,手还未等脱离门板,就感觉到一道暗红的强劲掌风擦着她黑色衣裙笔直而过,直奔晚竹。
砰!
掌风来得猝不及防,晚竹应声摔坐在地,众人始料未及。
幕初上先是微愣,随即赶忙扶起晚竹,关切地检查着她的脉象。
沙大不由上前两步,又觉得太过冒昧,不得不退了原处,神情焦急。
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晚竹拧巴着小脸,半捂着隐隐作痛的屁股在原地足足跳了两圈,才稍稍缓解了屁股上的钻心疼。
这疼像是被利剑割了心尖儿,疼得人浑身冒汗,后劲儿甚猛。晚竹不由倒吸了口凉气,浑身不由一颤。
右手攥紧成拳,幕初上狂怒瞪向屋里的傅非天,犹如一只炸毛小野兽,漆黑的锦袍夹卷着刺骨寒风不断往外散发着戾气。
他竟然真对晚竹下了手?
这个混蛋!
她要拆了他,现在就要!
见事态不妙,赶忙拦下猛冲向屋子的幕初上,晚竹强装嬉笑,“小姐,我没事……”
“嘶——”
又是一阵钻心疼,强忍着痛楚,晚竹不得不苦笑着招供:“就是有点儿,有点儿疼—”不再多说,虽是停了下来,但仍在原地不停地揉着。
谁料,屋里传来一声欠扁的叹息:“唉……一生气就管不住自己的手,这可如何是好?”
漫不经心地赏玩着刚刚出掌的左手,傅非天随后抬起头,朝着幕初上邪魅地勾起嘴角,兴致盎然。
高扬的眉眼里尽是挑衅,和刚刚的唉叹截然相反。
其实,早在她遇袭当日他就要叫她过来的。然,一来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二来缜儿双腿正是关键时候。
如今,小猫儿好不容易过来了,还没好好逗弄一番,怎能轻易放她走呢?
眼瞧着自家主上面色不善,沙大急了,忙上前拦着,“慕姑娘,您还是先留这儿吧。”
冷脸瞟了沙大一眼,幕初上又在原地怒盯了傅非天许久。
她刚刚探过晚竹脉搏,没有内伤。他这次,仅仅是给了个在警告。
左右权衡,幕初上终是无奈转身,朝晚竹随意比划了两下:去取清凉凝露来,再备些冰块。
“好,我这就去。”
晚竹赶忙应下,随后感激地朝沙大笑笑,淡紫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哗啦——”
房门又被重重地关上了。
冷脸斜了一眼床上正得意哉哉的某人,不再看他,幕初上径直坐到了西间书房桌案旁,兀自顺气。
简直可恶至极!
一个大男人怎么有脸朝女儿家动手?
之前万问语就被他打了一巴掌,如今竟然对晚竹也动了手,活该他打光棍!
缺德!
不要脸!
……
东间卧房与西间书房的两扇满墙高的半圆形雕龙檀木拱门遥遥相望,将主屋三间屋子一通到底。是以,幕初上如今恼羞成怒又不能发作的憋屈小模样,被某人一览无余。傅非天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某个小家伙儿阴晴不定的面目表情,甚是享受。
啧啧啧——
快瞧瞧那滴溜乱转的小眼珠,一准儿是在心里骂他呢。
真真儿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刺猬!
低沉嗓音恢复了慵懒,傅非天乘胜追击:“坐那儿正好,上面的账册还未来得及看,你给瞧了。”
闻声,幕初上不由拧眉瞪向他。
什么?
是她听错了?
还是他在试探她?
不想,某人又有恃无恐地补了一嘴,“何时看完,何时再回。”
很满意她小脸露出的恼怒,傅非天轻笑出声,随后半倚在床头兀自翻起账簿来。
低头看账的他慢慢褪去先前的散漫,眉头微皱,目不斜视,坚毅的侧脸露出冷静认真的模样……
前后,判若两人。
案头,香甜的果盘芳香四溢,飘香阵阵,让原本怒气满满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深吸一口气,幕初上低头敛眸,不再瞧他。他明显是在报复她上次下药一事,她若真的动怒了,反倒是着了他的道儿。
不就是看账本吗?
她看就是了。
他都不怕被她窥探秘密,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般想着,一手翻开账簿,一手自笔架上取下一支质地上乘的狼毫笔,幕初上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幕初上不知,就在她低头的刹那,这房间有那么个人,眉眼金灿灿地悄然绽放,嘴角亦是扬高,扬高,再扬高。
捕猎这事嘛,向来急不得,要讲究循序渐进,小火慢炖……
屋外房檐上的风铃随风荡漾,发出清脆悦耳的空灵声。
这风铃是去年傅婵送给傅非天的寿力,小丫头当时笑嘻嘻道:“二叔,这风铃开过光,定会为您带来好运。”
嗯,好运。
大概看下来,这账簿是每日一小结,每月一大结,而后另外换新本子记录下个月的收成与花销,倒也算得上是条理清晰。
是以,幕初上虽是个门外汉,弄清每笔银钱的来由与去向也就花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
她手中这本是上个月的。月底的前几日,账簿上每日银钱的剩余每况愈下,到了最后一日,更是亏空得很。
停下手里的动作,幕初上蛾眉微蹙。
算起来,这段日子不正是他去安城的那几日吗?
她似乎有点儿明白了,明白傅非天为何卧病在床还要挑灯夜战。
还记得那日傅婵在破落小院念叨傅非天对她们孤儿寡母的照料,再反观这偌大的和月山庄,看似坚不可摧,但实则根本是靠他一己之力在支撑着,维持着……
他,就是这山庄的脊梁。若是他倒了,这庄严巍峨的门面怕是不过三日就会坍塌殆尽,彻底消失在江湖之上吧?
抬眼看去,妖冶的大红身形如今正倚在床头小茶几上,聚精会神地低着头,眉头凑到一起。
烛光为他浓密的眉打下一层阴影,在刚凛的面庞上显得更加坚毅,挺拔。
而那手里的账簿,被他那修长的手指翻过了一页,又一页……
转脸看向沙漏,里面的白沙一如往常顺流而下。似乎这般挑灯夜战的光景,它已习以为常。
胸腔的怒意渐渐被剥离,幕初上不由微微轻叹。
这世间,又有谁没有些鲜为人知的独自强撑?
快二更天了,烛光依旧。
中间晚竹拿来了清凉凝露和冰块,却被何五拦在了外面。温九白了某人一眼,打了个哈欠,独自回了房。
晚竹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房。
屋里,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经意往旁边看去,傅非天翻看账簿的手随即停在了半空。
书案前,她每一次翻书的动作,她每一次蹙眉的神色,她每一次刮着指肚的思索模样……都被他尽收眼底。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个小家伙儿,背后到底有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看了许久,他忽而漫不经心开口,“念你医治缜儿有功,黑衣人已经解决了。”
然而事实却是,那日听得沙大的禀告,某人当即勃然大怒。先是派出上千名守卫全面搜捕黑衣人的下落,而后就将悲催的何五一顿好打。
不过,这货觉得这些都是小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书案前,幕初上缓缓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瞧向他。清澈的眸子,有一闪而过的诧异,随即平静如初。
她抬起手,朝着他微微勾了勾大拇指:谢谢。
又顺手写了张纸条,幕初上静静走至床边。
傅非天展开纸条,上面仍是熟悉的簪花小楷:账本已看完,凝露早晚各涂一次,而后冰敷半柱香。
“吱呀——”
未等他发话,房中已没了那抹娇小的黑衣身影。
“小东西!”无奈摇头,傅非天哑然失笑,“我这房间也就你,来去如此随意。”
似乎感受到房主人的欢愉,烛光随着转瞬即逝的过堂风欢快地舞动起腰肢,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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