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清宫内,八王爷赵德芳也把玩着一只同样的瓷瓶,他这么一声不吭的坐着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时间长到等在外面的人都忐忑不安。
老管家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偷眼往屋内瞄了一眼:王爷脸色铁青,手背上青筋毕露,像是要把手中的瓷瓶捏碎一般。
他知道,王爷这是在生气,而且是只与皇宫中的那位有关的愤怒。这种愤怒如地动之后的山火,压抑着喷薄的力量,乍看之下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而隐藏在下方的热焰会将一切摧毁。
“来人。”
突然传出的低沉声音吓了老管家一跳,他忙应了一声,又迅速整了整衣衫。
“请王爷吩咐。”
“备轿,本王要进宫。”
一炷香的工夫,八王爷已是朝服在身。他想了想还是将瓷瓶揣入怀中,一甩袍袖上了轿子。而这回儿,赵珏也离开了茶楼前往静安小筑。
这会儿,大家都在忙,只是忙的事情各有千秋。
大概是中午吃得太饱了,而凉风又吹得实在是舒服,白玉堂只觉得困得很,可偏偏又饮了太多的茶水,叫他想睡也睡不着,这种半睡半醒的迷蒙状态实在太过磨人,而手边堆了一尺来高的账本更让他头疼。
芸生那小子办事妥当,打理的账本倒也仔细,可这么多的账目一下子堆到他眼皮子底下,也是一种妨害不是。唉,长这么大,白玉堂第一次觉得家业太大,生意太好也是一种麻烦,打理起来实在是耗时耗力。
早知道就应该让芸生把这些账本打包带回去,可一想到侄子那郁郁寡欢的样子,白玉堂不知怎么的就心软了。能从这场皇室阴谋之中脱身已经是万幸了,虽然官家的惩罚并不算严厉,可明眼人都知道,那两人的仕途已经走到头了。
聪明如白芸生又岂会不懂其中的深意?因此,他三天前就启程返回金华,李家已经完了,白家旁支也闹不出什么妖蛾子,那他还是做单纯的生意人妥当。
所以……
白家在汴梁的生意就全留给白玉堂了……
“这些账簿对您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某人笑得很老实,“反正二叔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侄儿看看账簿吧,省的老是叨扰展大人。”
什么叫闲着也是闲着、小菜一碟啊?耽误了他多少逗猫的时间啊!
这些杀千刀的账本!
埋怨归埋怨,该做的事儿是不会因为埋怨它就变少的。白玉堂灌下不知道第几碗茶汤,认命的查阅账本,不时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独自奋战了几个时辰,终于将所有账本梳理完毕,白玉堂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又泛起困来,没猫的日子好难捱啊……
他捶了捶酸痛的肩膀,思量着要不要出去找巡街的展昭,便听到窗外一声轰隆隆的雷声,低沉喑哑。抬头一看,黑压压的云浪翻滚,怕是顷刻就要暴雨倾盆。
这天气变得还真快。早上还是阳光明媚,午后居然下起暴雨来。
念及展昭出门未带雨具,白玉堂随便拿了把油纸伞就要出门,那人却提早收工回了家。
“咦,玉堂你已经弄完了吗?这么快?”展昭的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的官服还在不住的往下滴水,显然是给淋了个透。
白玉堂丢了雨伞,皱眉道:“还没下雨呢,猫儿你这是在哪儿弄了一身的水?忘了公孙先生说过你不能受寒么?赶紧泡个热水澡驱驱寒。”立马翻出换洗衣物,推了这不自觉的人往浴房去。
“救了个落水的百姓。”展昭无奈,他这不是立马就赶回来换衣服了么。
“就你这旱鸭子……”白玉堂撇撇嘴,抬手把第三桶水倒入浴桶中,拍拍手道,“还站着干什么,用小的伺候展大人宽衣么?”他剑眉一扬,居然真的凑了上来。
展昭斜睨他一眼,见这人没有出去避嫌的自觉,倒也不想就这么宽衣解带。
这时,阴沉许久的天空终于开始下雨了。惊雷追着几道闪电一晃而过,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不一会儿便是暴雨倾盆,狂风凶猛的吹开浴房的门窗,带进来一阵寒气。
大风中,展昭微微哆嗦了一下,动作虽然轻微,可哪里逃得过旁人的眼睛。白玉堂也顾不上和他置气,忙提着水桶往外走:“得得,我不看就是了。你快进去泡泡,我再给你打桶水来。”
等白玉堂回来,猫大人已经舒舒服服的倚在浴桶中了。那人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浴桶边沿,犹自滴着水,旁边的窗户又吹开半扇,他居然毫不在意。
“懒猫,还有半扇窗没关都不知道,白爷看了没啥事儿,可别便宜了别人去。”白玉堂猛的关上窗,扯过一条干燥的布巾就往展昭头上罩,“头发还滴着水呢也不擦擦,当心头痛。”
“白玉堂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展昭好笑地挡开头上作怪的手,“都湿透了不用擦,待会我再洗头发就好。”
“我怕你待会一忙起来就忘记了,还是先擦一擦。”白玉堂轻轻柔压手中的布巾,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柔亮黑发上的水珠很快被吸了个干净。
这别扭的耗子,展昭抿嘴笑笑,倒也由着他在头上不轻不重的摆弄着:“那就麻烦你了~”他微微合上双眼,又往水里缩了缩。
浴房内弥漫着草药特有的苦涩,升腾的蒸汽模糊了两人的面容。窗外依旧狂风暴雨,而室内却温暖而宁静。
白玉堂一边擦头发,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展昭聊天。今天他一整天都埋首书房核对账目,除了吃饭就没挪过窝,身边又没个人帮衬,可把他闷坏了。本想讨得展昭关心一下,没想到这猫儿不仅不同情他,反而笑了起来。
白玉堂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他确实精通机关阵法,又对奇门遁甲颇有涉猎,可这并不代表他精于演算吧。说起来,白玉堂低头看了看泡在药汤里的猫大人,这家伙才是算账厉害到逆天的人吧。要知道开封府没有专门的账房先生,只有负责录入支出学徒。这倒不是开封府缺银子请人,而是一般人跟不上公孙先生算账的节奏——除了青出于蓝的展昭。
如果没有外事干扰,这两人能在半天之内把开封府一年的账目全部整理出来。所以开封府从来不担心账目问题,随便腾出个下午,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的账目就出炉了。
话说回来,公孙先生也是个牛人,除了淫浸算学以外,那二脚书橱有问必答言之有据的本事就让人高山仰止了。有时候白玉堂也在想,包大人真够幸运的,从他经常被公孙先生“欺负”就可以看出来,他在某些方面是不如公孙策的。但是,他却能在身边聚集起一群忠心耿耿的下属,还让公孙先生和展昭这样厉害的人一路追随,或许这本身就是一种能力吧。
呃,自己也投入开封府麾下,好像不应该看包大人的笑话吧。
白玉堂出神的想着,突然意识到自己离题万里了,本来说的是账本,结果却扯到包大人身上。哼!都是账本惹的祸,白……芸……生……
“阿嚏……”千里之外,白芸生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爷?要添件衣服吗?”
“不用。”白芸生摸了摸鼻子,“大概是某个人逗猫不成,说我坏话吧。”
“逗猫?”
咳咳……知叔莫若侄……白公子你真相了!
“喂,喂喂,懒猫?”自顾自的说了半天,水里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白玉堂轻轻拿开了布巾。
那人靠在浴桶边沿,胸口轻轻起伏,双唇微张睡得香甜。
真是一只懒猫啊~~不过,这段时间确实累坏他了。
白玉堂蹲下身来,欣赏着展昭恬静睡颜:后面头发虽已擦得半干却仍有几缕青丝散落,光洁饱满的额头下一双剑眉,长长的羽睫掩住了深沉眸子,还有那英挺的鼻子和水润的双唇……
水润的……双唇……
白玉堂心神荡漾,胸膛那柔软的地方随之悸动,风雨之声似乎渐行渐远,耳边充斥着心脏最原始的勃动——
“砰、砰、砰、砰——”
嗯,似乎……是……偷香的机会啊……亲一下……
可是……会不会吵醒猫儿啊……他已经很累了……不用喝那苦死人的安神药就睡着了……难得啊……
呃……如果……如果小心一点……应该没有关系吧……
白玉堂犹豫着,踟蹰着,既想趁机偷香,又怜惜展昭来之不易的安眠。他就这么左右为难了好一会儿,腿都蹲得有些麻木了。白五爷何曾有过这等畏手畏脚的时候,他向来都是风风火火,敢作敢当的主。只是遇上了展昭……展昭……
猫儿太正经,武艺又和他不相上下,在这人身上偷香比什么都难!
上次吃豆腐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还是公孙先生下了重药,展昭昏睡不醒的时候呢。
可一想到他亲了之后,这猫迷迷糊糊地擦擦脸,还迸出一句“怎么有蚊子”白玉堂就不禁泪流满面……
这次应该不会了吧?
白玉堂握了握拳,嗯!手脚轻一点,没关系的!要对自己有信心,这点力度他怎么会把握不准呢!有了机会就要亲啊!!!
白衣耗子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慢慢凑近了那张安详的脸。
还有三寸……
两寸……
一寸……
“展兄弟!你在里面吧?!”门外传来赵虎特有的大嗓门,紧接着就听到他“啪啪啪”的拍门,“展兄弟?!在吗?在就应一声~公孙先生找!”
白玉堂惊得岔了口气,扶着桶沿不住咳嗽。
这么大的嗓门,死人也要吵醒了,何况是睡眠不太好的展昭。展昭马上就醒了过来,他有些迷糊的应了一声“在,马上就来。”便从浴桶里起身,看到白玉堂时疑惑的问了声,“……玉堂,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猫儿你的衣服……”白玉堂泪流满面——赵虎你个杀千刀的就不能晚点来吗……
等展昭穿戴完毕,可怜的赵虎同志被白玉堂“拜托”去收拾浴房,两人一同前去找公孙策。展昭撩袍走进书房的的时候,一阵穿堂风吹动了他的头发,白玉堂眼尖,又在展昭耳后看到了之前那个青色的印记。
“猫儿,我又看到了!”这次可被他抓住了!
“这应该是一种很特别的刺青。”公孙策捏着展昭的耳朵看了半晌,现在那个刺青的颜色已经很淡了。
“刺青?”包拯问道,“小昭你以前刺过青吗?”
“没有。”展昭本想摇头,意识到耳朵还被人捏着便回答,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属下从来没有刺过青。”
“我肯定以前没有看到过,这刺青时隐时现,包括现在也只出现过两次。”白玉堂看向一边神色凝重的公孙策,又问道,“公孙先生,这刺青是不是有设么问题?”
公孙策摇摇头,松开手来到桌子旁边提笔画了几笔,又眯起双眼改了几笔。
“公孙,小昭怎么了?”包拯见公孙策的神色实在奇怪,也走到他旁边观摩。展昭和白玉堂也围了过来。
公孙策手一抖,指着纸上的图案问:“你们看这像不像一个字?”
白玉堂扭头看半天,蹙眉道:“好像是个字。”
“嗯,我也这么觉得。”公孙策点头,“只是我看到的时候太晚了,印记都快消失了。”
白玉堂飞身过去,扯扯展昭的耳朵:“已经看不见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展昭横了白玉堂一眼,摸了摸泛红的耳朵道:“这点小事还是不麻烦大家了,属下觉得先生还是先说说唤我二人来此的事情吧。”
“确实应该大事为重。”包拯点点头回到座位上,端起茶对展昭说,“可小昭你的事也不是小事。”
白玉堂撇撇嘴,小声嘀咕一句“包大人不错嘛~”,展昭微微一笑,却也不答话。
公孙策却还站在桌边拧着眉头,好像在回忆些什么。
“公孙?”包拯疑惑道,怎么还在想,难道这事儿很严重?
“我想起来了!”公孙策一拍手掌,快步走到书橱边翻出一本书,“大人,你可知道‘行云流水’?”
行云流水?
这是什么?
※※※※※※※※※※※※※※※※※※※※
学生党的假期要结束了呢~大家还好吗?好羡慕啊,还是做学生的时候好啊_
喜欢[鼠猫]殊途请大家收藏:(321553.xyz)[鼠猫]殊途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