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一声“冤枉”,那喜儿跪在御前,不卑不亢亦无忧无喜,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晾晒衣服一样。
宝和公主也靠在椅背上,平静的同端坐在御案之后的赵祯对视。
“宝和,你……”赵祯依旧温和地看着这个妹妹,眼中难掩失望之色。
“是我让喜儿做的。”宝和公主淡淡说道,她慢慢看过御书房内神色各异的众人,自嘲一笑,“皇上这架势,是要公审宝和么?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认罪就是。”
“公主!”喜儿膝行至宝和公主脚边,冷漠的面上终于有了表情,她拉着公主的衣角,低声道,“陛下一贯爱重公主,绝不会做让公主难堪之事。奴婢肯请公主切莫逞一时之气和陛下置气,伤了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况且陛下向来明察秋毫,奴婢所作所为绝对瞒不过陛下的耳目。公主……”她的声音低沉婉转,沁人心脾,却丝毫没有寻常女子的柔软,反而是慢慢的果敢担当。
宝和公主羽睫轻颤,却不答话,只是伸出吞于广袖中的柔荑,覆上喜儿的肩头。一时间,所有目光都汇集到公主身上,安静的等候下文。
白玉堂冷眼瞧着房中怪异的静默,不经意地扫过隐隐晃动的珠帘,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不简单,喜儿不简单,宝和公主更不简单!看来这陈世美一案还有蹊跷。
“公主殿下,您当真不知此事?”王丞相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跪在地上的女子一改方才的冷淡,双眸含泪地回望老丞相:“公主确实不知情。”
王丞相不悦的看了喜儿一眼,再次问道:“公主殿下,请回答老臣的问题。”
“公主,公主,奴婢求您了!”喜儿捧住公主的手低声哀求。
宝和公主微微颔首,旋即不忍的别过脸,却错眼对上了白玉堂探究的目光。
喜儿只觉手中一紧,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果不其然,那倔强的公主已经开口了:“是我吩咐喜儿做的。”
“既然如此,朕就如你所愿。”出乎意料的是,赵祯并没有生气。他的声音很沉稳,甚至可以说有些轻松。可是,亲近的人还是能看出他隐藏在淡漠之后的失望与愤怒。
“陛下!”喜儿还待辩解,却被帝王一双冷冷的眸子射来的寒光所震慑。
“宝和公主奉祀减半,即刻起禁足南清宫。”赵祯的目光从公主高挺的腹部滑过,停留下神色凝重的八王爷身上,“待公主产子之后,就移居宝珠寺吧。现在暂时有劳皇叔照料了,皇后费心,挑几个本分的侍从陪公主一起过去吧。”
珠帘后人影晃动,随即缓步离开内殿。八王爷也微微颔首,宝和公主咬了咬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
“至于公主的侍女。”赵祯再次打开一份奏折,“陈琳,按规矩办。”
陈琳闻言双肩微颤,陛下是不打算留下喜儿了。
“不!皇兄你不能这样!”宝和公主挣开侍从的搀扶,声音尖利起来,“你真的这么狠心,要夺去我身边所有的人?!先是驸马,现在又是和我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皇兄!皇上!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
少年天子看也不看激动的公主,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皇上!宝和求您收回成命!”见得不到皇帝的半点回应,宝和公主转头,愤恨地瞪着包拯等人,“为什么皇上你如此看重开封府,只要涉及他们,皇上便连我们兄妹之间的亲情都不顾及。当初驸马之事……”
“你还敢提驸马!”赵祯一把甩开奏折,如电的目光直射出冰冷的愤怒,“宝和公主!要朕提醒你那好驸马陈世美做过些什么吗?!”
在场所有人都皱了眉头,有些是不了解内情,而另一部分则是心知肚明。赵珏饶有兴趣地看着被宫人架住的宝和公主,呵呵,这种不甘和哀怨的眼神是多么熟悉啊,他微微眯起双眼,公主你可别让人失望哦。
“不劳陛下提醒驸马他是什么样的人,驸马怎样,宝和自然心中清楚。”宝和公主还是敌不过侍从,坐下来低低细喘,“他虽为西夏细作,却也真心爱我……”声音几近哽咽,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唉,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还是不能高估啊。赵珏黯然叹息,睁开的双眼也泛起了寒光,却在看到展昭似有担忧的目光之后,泫然消散。
白玉堂敏锐地察觉赵珏身上乍然浓烈的杀气,不想却敌不过展昭温和一眼,他没好气的撇撇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本宫早就注意到驸马虽然温和,却并不容易亲近……”宝和公主垂着头,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赵祯皱起眉头,环视屋内的一干臣子。不待圣上开口,除了八王爷和赵珏,其他人都拱了拱手,悄声退下,陈琳还顺道拖走了跪在地上的喜儿。
退至偏殿的包拯等人都仔细打量着喜儿,这人离开了宝和公主又变回一副冷漠的样子。
“你便是那秦香莲?”王丞相捋了捋胡子,沉声问道。
喜儿没开开,只是点点头。
“宝和公主倒是深情。”庞太师似笑非笑的呷了一口茶,一点也不把喜儿愤怒的目光放在眼里。
尘世非美,情永相连。
身为西夏细作,自然不可能用原本的身份和名姓。根据大理寺的调查,这位前驸马潜伏在宋境将近十年。为了掩人耳目,他买下边境一个士子的身份参加科举,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的靠近大宋的权力中心。如果不是被杨太妃招为公主驸马,这人的仕途怕是还将继续下去。可即便成为驸马,领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闲职,他依然能凭借不时去同窗好友的部门闲逛的机会,整理出大宋边防的重要信息,甚至探究到大宋皇室秘而不宣的秘密。
这样一个人,真是个人才,却也着实可怕。
他是一个颇具才干又低调谨慎的人,也是公主温柔体贴的伴侣。
宝和公主曾经是皇室成员中最不用人操心的人。相比赵翎,她更符合一个皇朝对公主的要求,谦逊而不失傲气,刚强而饱含柔情。举止高贵得体,生活美满幸福。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和驸马是真真正正的相敬如宾、琴瑟和谐。公主向来庄重,驸马也非是轻薄之人,他二人虽无对镜画眉之乐,却时有红袖添香之谊。
然而喜儿却知道,公主为此让自己受了多少委屈。要知道,驸马一开始因为尚公主中而断仕途,所以并不亲近公主,甚至躲着公主。公主自己也明白,驸马不是不怨恨突如其来的喜事,所以万事以驸马为先,不管是为了皇室尊严还是为了期望甚高的太妃,她都必须幸福。多少次看着亲手做好的膳食一分一分的冷掉,多少次偷偷摸摸地给被绣花针刺伤的手指伤药,多少次站在下人不敢靠近的院门默默等待,多少次望着床顶千针万线绣成的百子福寿图孤枕独眠……一腔热血,十分真诚,这才换来夫君心头寒冰消解,得来几分脉脉温情。然而,那眼中一开始就存在的哀伤苦涩、犹豫不决却愈见浓厚,终于在皇家暗卫破府而入之时转为释然。
后来的事情便不言而喻了。
冲霄一案牵连甚广,其中包含着绝对不能说出的内情。
西夏细作陈世美需要一个可以说出口的罪名,宝和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就变成了那人的糟糠之妻——秦香莲。
“公主心里一直很苦。”喜儿抿紧了嘴唇,不去看赵珏阴郁的目光,“喜儿没什么本事,只能替公主完成心愿。”
王丞相皱眉,八王爷沉着脸一言不发,包大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白玉堂摸摸鼻子,赵小龙家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啊……
“驸马的事情给了公主很大打击,虽然殿下起居坐卧一如平日,却消沉的厉害。”喜儿恭恭敬敬的给在座众人磕了一个头,“奴婢斗胆犯下此等大错,不求陛下赦免,只愿不要牵连公主。”
庞太师还在饮茶,瞥见若有所思的展昭,微微挑了挑眉。难道这御猫……
“愚蠢之极。”赵珏淡淡吐出这四个字,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响指,一道黑影闪过,跪在地上的人就不见了。白玉堂看得分明,是跟在襄阳王身边的影乙,身手还真不赖!
“这人我要了,待会儿我自己跟皇上说。”
赵珏斜睨了八王爷一眼,负手离开了偏殿。
居然就这么走了?!白玉堂撇撇嘴,对于赵珏这种比他还目中无人的举动不予评价。走了也好,
省的没事琢磨他家猫儿的事儿~
砰地一声,陈琳从御殿中疾奔出来,后面传来赵祯一叠声的呼唤:“来人!快传太医!”
不远处的房顶上,影乙死死扣住想要扑上前去的喜儿,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不许去。”
喜儿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焦急的出入宫室,下意识的反手一掌,竟然挣开了肩上的束缚。
影乙冷笑一声,擒拿手再度使出。两人居然就这样在屋顶上拆起招来。然而比斗没多久就结束了,喜儿被影乙点了几处大穴,倒在屋顶上动弹不得,直愣愣的看着御殿的双眼不停地流出泪水。
“几年没见,你的身手居然差了这么多,都快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影戌了。”影乙踢了喜儿一脚,抬眼看了一眼热闹之处,轻蔑一笑。她弯下腰凑到恍若失魂的耳边,轻轻说道,“亏你还是十二影卫之一,跟着公主这么多年,难道你就一直没发现,那陈世美是个女人吗?”
什么?!
喜儿,不,影戌且惊且怒,她死死地盯着影乙,好像要在她身上剜出一个洞似的。
影乙无辜地耸耸肩,除了主人的吩咐,哪怕皇帝死了都不关她的事,呃,不对,如果皇帝出了什么事,主人也会伤心的。
“你看我也没用,想想怎么回复主人的话吧。”黑衣少女轻而易举的就将瘫软的宫女扛在肩头,几个起纵寻路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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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花终于摸到电脑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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