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演戏,我也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我不过是想找到你,我……我……”
“好,我承认我是孔小树,那个你不要了的臭丫头,这够了吗?”孔小树抹了一把泪,仰起头说道。
萧雨霖本来想解释他今晚到此的目的,可是有些话当着小平这样的奴仆的面他又不好放下身段来,却不想一个犹豫就被孔小树抢断了话题。
他看着她一边说着一边流泪,那种凌然的模样,像是要跟他拼命一般。
他猛然揪住了她话中的语病,急切地解释道,“我什么时候说了不要你?那是一个误会……”
“见着我又怎么样?要杀我吗?大过年的你都不消停,你们这对狗男女!”孔小树似乎气得不轻,心口还未愈合的伤疤一旦揭开来,还是会血流不止。
她有些失去理智,沉浸在当初那种悲哀和伤感中。
萧雨霖心疼看着她落泪,很想动手帮她擦拭,但是怕她太过拒绝,只能一个劲地解释。
“我和沈恬雅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不该不听我的解释就离家出走,自你走后,我就到处找你,前天还去了一趟星海县,从一个铁匠口中得知有个村里人拿着王府马匹的烙铁来熔做工具,我火急火燎地赶过去却不想扑了个空,又翻山越岭地找到那个村子,从一位大娘口中得知你回来青城,我就开始地毯式地寻你,日月可鉴,我怎么会不要你?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孔小树握紧了拳头,眸中眨着凄美的泪光,激动地喊道,“谁知道你现在来说这些话是不是想引我上钩?谁知道你和沈恬雅到底在谋算什么?我已经死心了,对你彻彻底底地死心了,求你就当作从来没有见过我,让我一个人好好的过日子不行吗?我不会去骚扰你的,你就放过我吧!”
“珍珍,你到底要怎么才能相信我?我没有跟沈恬雅串通什么?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啊……”萧雨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她会把他想得那么坏?
“只有我一个?可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你对我我都信了你,我信你是真心待我,是真的爱我,我以为你真的不介意我身材一般长相一般没有见识没有文化,可是到最后我才知道一切都是骗人的,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的卑微,那么不值一提,拿不上台面,就像你送我的那只珠钗一样,就是个渺小甚微的货,而沈恬雅就是那支金光闪闪的黄金发钗,才有资格在宴会上陪伴你左右……这些都是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你还要我相信你,我还能拿什么来相信你?”
曾经最甜蜜的情话到头来却是最伤人的利器。犹如包裹在糖衣里的毒药,甜蜜过就是最最揪心的苦楚,尝过一次已让自己死了一回,哪还有勇气再被骗一次?
望着她伤心绝望的模样,萧雨霖更是心如刀绞,没想到自己竟伤她如此重。
还是东少云骂得对,他自以为是,他自作聪明,以为自己能够把孔小树和沈恬雅分清分明。早该让东少云把小树接到山庄避过那段敏感时期,而就因为他的自傲,给了孔小树那么深的打击。
这些质问,在当初孔小树离开王府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设想过,也做好了一切应对的方法,但如今看着她泪流满面,看着她身怀六甲,看着她眼中愤恨的怨怼,他犹豫了不是不爱他,而是,老天爷,似乎给了他惩罚!
奈何他休掉了王府里所有的夫人只为让她将来能够看到他的诚意,可现在跟她已经嫁为人妇的事实比较起来,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萧雨霖走了,垂头丧气地走了。
孔小树瞪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是因为他的离开多伤心,是奇怪他就这么走了,也不抓她吗?
她看着走在最后的小平,忽然有种冲动想叫住他,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话到嘴边还来不及说出口,屋里得到解放的大牛就冲了出来,一下子挡在她前面,她只能对上他一双焦虑的眼睛。
从这双眼睛中她清醒过来,大牛哥如此待她,她不该在为了那个负心汉伤神。
“小妹,你没事吧!他没有为难你吧!他要是欺负你你一定要跟我说,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孔小树噗哧一笑,道,“我真有什么事还能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吗?”
“是哦!呵呵……”大牛这才放心紧张,回头看着那人消失的路口,叹气道,“幸好他还有一点良心,问清楚了吗?是不是不抓你了?”
小树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说罢,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除夕之夜,闹得这样不愉快,孔小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小手抚上圆滚滚的肚子,她欺骗了萧雨霖,虽然情有可原,但是孩子没有错吧,总不可能让他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爹爹是谁?
“小妹,喝口水压压惊!”
大牛递来一只破败的碗,从前一直用它喝水吃饭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如今想到孩子,她心里纠结。
真该拦下萧雨霖问清楚他和沈恬雅之间的关系,又或者,就算情已逝,也该把孩子的事告知他,她才明白一直以来瞒着萧雨霖她怀有身孕的事是个错误的决定,若然沈恬雅真的没有打算放过她,其实孩子留在萧雨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试问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孩子又怎么可能跟沈恬雅斗?
“谢谢!大牛哥,今晚真不好意思,本来答应陪你上街吗,但是经他一闹……”
“别提了,只要你没事就好了!你怀着身孕,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我怎么跟阿娘交代?”大牛积极地安抚着,只有最后这句话才令孔小树释然一笑。
“那倒也是,不如这样,明天大年初一我们上街吧!比今晚还热闹呢!”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扶你回屋,早点休息,明儿个一大早咱们就去!”大牛此刻兴奋地就像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搀扶孔小树回房躺下,再抱着棉被出到大厅,跟孔小树说了晚安。
吹熄灯火,躺在简陋地铺上,大牛才敛去面上的笑意,恢复心事重重的样子。
今晚发生的一切不由得他不想,这位王爷的手脚倒是利索,而他和孔小树的谈话他在屋里也大概听见了,他总觉得萧雨霖不像是那么狠心的男人,是不是小树因为爱他才被一些假象蒙蔽着?
而小树一直说的什么他和沈小姐的事又是不是真的?
不行,明天还得找个机会打听一下。
孔小树一大清早就被一阵喧闹声惊醒,听着争吵中还夹杂着大牛哥的声音,忙地掀开被子下床。
奇怪,大年初一谁会没事吵架?再说大牛哥一向说话笨拙些,跟人争吵一定吃亏,她要出去瞧瞧。
才开门,草屋的大门也被人推开,一窝蜂人挤入,其中一抹深蓝色华服的高大背影率先吸引住她的视线。
萧雨霖!
怎么又是他?
她生气地扭头就要回屋栓门,不料又被眼疾手快的萧雨霖看出意图,随后跟来。
门是栓上了,但却是萧雨霖动手,屋外还有大牛哥紧张地骂声,最后却被谁下令拖离了草屋。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能这样对大牛哥!”孔小树焦急地想往外冲,可萧雨霖就像尊雕塑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根本就出不去。
“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萧雨霖语气中夹杂着失落回道。
孔小树抬眼瞪着他,离他近了才发现他浑身酒气,原来他是喝醉了跑来闹事?
她正打算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上去,他又狠狠地拽着她的手。
“珍珍,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相认?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我好想你!”他紧蹙着眉,微微睁开眼睛,轻声道。
孔小树见着他这样落魄的模样还是于心不忍,把他交到了床边坐着。
“珍珍你说话啊,你到底告诉我为什么啊……”他拍着胸口,然后打了一个酒嗝,便又合上了眼。
孔小树心下一惊,赶忙叫他,“王爷……”
他是真醉还是假醉?不会又来从前那些把戏吧!
萧雨霖的眼睛闭了闭,又微微张开,迷茫地看着她,唇微微一动,声音低沉沙哑,“你这个丫头真是太伤我的心了,居然就这样转嫁他人,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本王?有没有啊……”
孔小树心口一扯,这还不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如果她今天真的已经是大牛哥的妻子,该有多惆怅纠结啊?
“你偷了我的心,却又不肯要……”萧雨霖喃喃道。
“王爷,你醉了,回王府去吧!”孔小树摇摇头不愿多想。她只肯定这辈子不会忘记萧雨霖,但是他们之间似乎真的不般配。
“我不回去,我今天开始就在这里住下了……”萧雨霖开始发起酒疯来了。
孔小树叹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回去吧,不然我就让你的手下扛你回去,这里不是你能呆的,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们不过是一介草民罢了……”
“我说了我不回去,你吵死了……”萧雨霖咕哝着挥开她的手,往床铺里滚去。
孔小树甚至怀疑萧雨霖是故意整她的,没一会他又睁开眼,翻身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深情道,“珍珍……”
又是那个柔弱得像个需要保护的孩子似的表情,“跟我回去吧,对不起,你别生我气了,别讨厌我……你有什么要求说出来我都可以满足你,千万别不理我……”
这样卑微的,绝望的口气,这样软弱无力的萧雨霖让人心痛。
“王爷……”孔小树刚想开口,他们的事已经都过去了,出来了八个月,外头的生活虽然困苦但好在自由,相比之下,只要一想到那个王府里乌烟瘴气的感觉就堪比牢笼,她真的不想再回归到从前那样勾心斗角的圈子里去,她承受不了。
只是一张口,萧雨霖就倾身封住了她的口,霸道而热烈的吻。吓得孔小树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又羞又气,奋力挣扎,幸好他是真的醉了,用力一推,竟一下将他推翻了。
孔小树急忙站起身,离床远远地,本想趁着她睡着的时候给他一巴掌,但是扬起的巴掌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爱恨纠葛,他还是她腹中胎儿的父亲,她狠不下手。
看了床上的萧雨霖一眼,有着很好看的线条的脸上,似乎还挂着浅浅的泪痕,她垂下手,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般,疲惫道,“我现在好乱,我并不是存心想让你难受,看着你难过我的心又何尝好受?但是大牛哥对我有恩,我又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明和你的一切,如果跟你回去,就等于给了大牛哥我一个喜欢金钱背信弃义的坏印象,他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救了我的命,我还想报答他的大恩……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可是给了你我又舍不得,但是带着孩子嫁给大牛哥我又觉得对不起你,萧雨霖……你回去吧,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她神情落寞地边说边往门外去,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缓缓睁开的眸底,滑过了一丝既兴奋又压抑的光泽。
“什么!你说你就要留在这里?”
孔小树和大牛异口同声地惊呼道,目光分别带着不同的意味瞪着端坐在桌前一脸笑意的萧雨霖。
萧雨霖再次抿口粗茶,颔首道,“是的,我要住在这里,直到小树你答应跟我回王府那天!”
大牛狠狠一捶桌子,神情凶神恶煞地就要伸手来揪他的衣领,幸亏被小树及时拦下,轻声在他耳边道,“不能对王爷无礼,他很狡猾的,也许就是想抓我们什么把柄,再说他武功了得,你碰他会很吃亏!”
大牛闻言,这才愤恨地收了手。
而萧雨霖盯着他们耳语的画面,脸上的神色变得极为难看,搞什么?当着他的面调情吗?小树到底跟这大块头说了什么?他居然这般听话越想心里越烧,他狠狠地抿下唇,劝解自己一定要忍住,为了他的娘子和孩子,他一定要在这几个月里好好表现,让小树重新爱上自己。
“小树,来来来,快坐……”他急忙起身,毫不吝啬自己的华服弄脏,捋过袖子帮她把椅子擦过,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
孔小树只觉得浑身发冷,再看大牛哥,额际的青筋一现一现的,情况太不妙了。
她随即冷了脸,恶狠狠地瞪着萧雨霖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收留你到酒醒就已经不错了,我已经跟你说过千百次,我不会跟你回王府的,你还是省了这点心思好好回去哄你那些夫人们吧!”
“夫人们?”萧雨霖嘿嘿一笑,笑得极为奸诈,“我忘了告诉你,我把她们都休了,现在的王府就剩我跟萧城,玉儿还有小平,你不回去你说那么大的王府我住着干什么?还不如来这里有人情味,够热闹!”
“什么?你把她们都休了?”
这次轮到孔小树大声,听着他的解释,心中居然有些奇怪的感觉在升腾,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惊讶!
萧雨霖像个正在讨赏的谄官一般,俊颜上堆满了笑意,“是啊,你不信,我叫小平进来给我作证!”
孔小树目光一闪,一副不屑的态度说道,“不用了,你休妻是你的事,不过我倒觉得,你这样不负责任,想休谁就休谁的举动实在太可怕了,是不是啊大牛哥?”
大牛闻言也是一脸鄙夷地给了萧雨霖一个白眼。
“贫苦人家都知道糟糠之妻不能休,王爷还真不是个东西……”
萧雨霖这下才从震惊回神,急忙道,“不是啊,小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说回正题,你到底走不走?”孔小树得意地看着他有口莫辩,冷声问道。
萧雨霖的脸色糗得像吃了黄莲一般,真是有口难言,明明是想表示一下自己对孔小树一心一意的态度,却不料还遭他们俩合伙来损他!休不是不休也不是,早知道有今天,当初何必招来那么多无聊的女人?!
“不走……”他似小孩子耍赖似地哼哼道。
“那你不走我走,大牛哥,收拾包袱走人!”孔小树真是雷厉风行,怎么看这架势倒有点跟萧雨霖从前的做派调转过来了。
大牛闻言便起,入屋收拾东西去了。
萧雨霖追着孔小树的身后进了屋,没辙了,霸道地从身后抱着她。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抱着我做什么?肚子都快被他勒瘪了……”孔小树焦急地大喊道。
“我不放我不放……”萧雨霖真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了?硬的软的都上了,难道还要他滚地撒泼她才愿意给他一点好脸色吗?
“萧雨霖,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就死给你看……你到底放不放手?”孔小树爆出惊人之语,吓得萧雨霖急忙收手,一脸焦色。
“好好好,你别动气……”
“那你到底走不走?”孔小树无视他的道歉,冷硬地问道。
“好好好,我走我走……”萧雨霖见她现在气血正旺,只能好声应下。
“那还不走,真要是我收拾包袱走人吗?”孔小树眼角冷冷地瞟着他神色失落地脸,忽然觉得心底好痛。
萧雨霖欲言又止,如注了铅的双腿最终还是一步步朝着屋门口走去,嘴里还不停地喃喃,“小树,你不喜欢见到我可以,让我离开也行,但是你不能阻止我来寻找你的心,我明天还会来,我发誓,我不伤害你不骚扰你,直到让你知道我的真心!”
“萧雨霖!”孔小树不解地叫住他,刚想问他为什么又要说这样的话时,他却忽然调转头来,淡淡一笑,“我会用实际行动来照顾你的!”
为了他的娘子,也同样为了他的孩子。
没想到萧雨霖还真说到做到。
年后的冬季是江南最冷的时候,气温持续零度之下,更伴随着沁人肌骨的冻雨。
人们除了上街讨生活,多余的时间都愿意围在炭火盆前取暖,而自从萧雨霖发誓要让她动心之后,城西某家的草屋前每天从辰时到申时都会有大队人们出现在路边,更有一位华服男子屹立在风雪之中,一站就是一整天。
起初孔小树还能硬撑着不关心,想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最多是站个三两天就走了,可日子一盘算下来,都已经过去七日了。
七天来,他遵守承诺没有对她进行骚扰,大牛哥工作也开始了,就算是没他在家,萧雨霖也没有找什么借口进来跟她套近乎,只是有时候她需要搬动什么重物才让小平来帮忙,而他每天都是顶着一头一肩膀的白雪回去,大牛哥下班回来手脚都是通红的,坐在炭火盆前都不愿意离。相比较起来,那人要用何等的忍耐力才能这样足足站满七日?就算是武功天下第一,从小历练出来的身子骨也是很难忍受的吧。
孔小树咬着牙不肯开口,而这样的僵持却由大牛善良地打破了。
那日刮着暴风雪,孔小树也数不清自己究竟多少次掀开窗帘往外看,外头的世界昏天暗地的,就是一个漏洞吹进来的冷风都冻得她直打哆嗦,那人站在雪里也忍不住哈气取暖,灰蒙蒙的天色映着他苍白的脸色,看着好让人心痛。
她想给他送去一碗热水,但一想他本来就是在博同情,又怕大牛哥知道后怪罪她,一直忍着,直到大牛哥回来,身后带着已经被冻得说不出话的萧雨霖。
孔小树看见他冻得不成人形的样子,心口一痛,急忙别开眼去。
“你,你怎么把他带进来了?”
“小妹,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我们这样对他,迟早会变成杀人凶手,今天气温这么低,还是先让他进屋暖和暖和再说吧!”大牛一边拖着蓑衣,一边哆嗦着道。
孔小树挺着大肚子上前来,帮他拍掉肩上的雪,远处萧雨霖眼角偷偷瞟着,嗓子眼里尽是苦涩。
孔小树发现他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纠结了半天才道,“你过来坐吧……”
萧雨霖闻言,僵硬地咧唇一笑,才飞快地朝着炭火盆奔去。
她在心里轻叹一声,腹中的胎儿像是感应到父亲的气息,一下子变得欢腾起来,手舞足蹈地动了一阵。
“哎哟……”孔小树抱着圆滚滚的大肚子忽然惨叫起来。
大牛离她近,见她忽然惊呼,急忙伸手抱住她,焦急地刚想说话,却不料那个被冻僵了的冰人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拽开了他,把孔小树抢了回来。
“珍珍……你怎么了?”
孔小树瞪了他一眼,忍着痛冷声道,“没什么,麻烦你放开我!”
看她还有力气骂人,萧雨霖才放心心口那块大石,乖乖地坐了回去,目光依依不舍地看着孔小树步履蹒跚地走入厨房。
不多时,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碗热茶,一瞧是孔小树亲自端来的,他喜出望外,接过之前连番道谢。
“喝完就回去,别在我家碍着我不好活动!”就在他含着感恩的心喝下那晚热茶时,孔小树却忽然泼来一桶冷水,浇灭了他心头刚刚升起地一抹欢悦“噗……”
萧雨霖一口气没顺好,差点就被热水烫死。
然而热茶喝下去,却感觉不到温暖,好似身体里已经结成千年冰窟一样的寒冷,迅速将这点薪火熄灭了。
他失落地放下瓷碗,眸中含着伤痛看向她。
“珍珍……你还不能原谅我吗?”
“请你不要每一次见我就说这样的话,而你不管问多少遍,我的回答都是不会!”孔小树别开眼,冷声道。
“小妹,这外头风雪大得很,他这样回去路途遥远,还是再让他多坐一回吧!”大牛于心不忍,其实萧雨霖这七天来的举动已经感动了四周街坊,连他一个大男人都为之动容了,却没想,一直温柔善良的孔小树却始终没有放下。
“他是练武之人,这点冷算什么?就当是强身健体咯……”孔小树一边损着一边去看萧雨霖面上神色,见他不动弹,又忍不住口出恶言道,“要我说啊,最好是冻得生病来不了了,我看不见他我心里舒坦!”
“唉……”大牛一声长叹,就算是做了和事佬又如何?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忙只能帮到这了。
萧雨霖似乎听明白了她的狠心,微微点了点头,起身朝大牛道,“多谢大兄弟的关照,喝了热茶舒服多了,我便不再打扰,告辞!”
大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小树,最终只能默默点头。
萧雨霖流连地看了一眼小树的肚腹,随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屋里安静了好一阵,只有炭火时而地噼啪声和偶尔灌入的冷风声响。
许久,大牛哥语重心长道,“小妹,我见你对他实在太狠心了,其实后来我打听过,在你离家出走的第二天那位沈小姐也被王爷送出城了,你是不是应该相信,其实他没有故意去伤害你的?”
“你去打听过了……”孔小树一怔,瞬即又笑出声来,“他很狡猾的,而且谣言这东西不可信……”
大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我娘说的对,局外的人才能把事情看得更透,你认识王府的人,找那个王爷身边的跟班问一下其实也清楚,你现在……就是自己骗自己。”
孔小树随即一笑,道,“他很狡猾,你不懂……”
大牛沉默了片刻,终于发现她脸上的言不由衷,叹气道,“可是你也不用说那么狠的话,诅咒他生病,万一他真的生病了,你的良心安乐得了吗?”
“我……”孔小树竟一时无言。
现在想起来,还真的有点后怕,当时是太生气没有顾虑,要是真被她说中,她真的会安乐了吗?
该怎么办呢?
孩子?
你告诉娘亲,该如何放下?
第二天辰时,孔小树从床上起身,犹豫了半响才撩开帘布探看出去。
远处的大树下,一抹熟悉的身影如期而至,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涌上心头,她也微微露出一笑。
他来了就好了,没生病就好了!
冬去春来,一晃眼,已经两个月过去了,眼看就要到了孔小树生产的日子。
萧雨霖私底下做过多少功夫孔小树并不知晓,而他也因为上次大牛引他入屋取暖结成了朋友,通过大牛的帮忙,把很多生产需要的东西运到家中。
为了防止孔小树起疑,所有的东西都是变着法子想了很多借口才蒙混过关,安然放入孔小树房间里的。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大雪退去,春雨连绵,好在天气不会让人冻成冰人,孔小树对门外那位一直默默守候的人习惯了,也放心了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俩这样门内门外朝夕相对不交流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每次孔小树出门散步,他都远远跟着,而腹中的胎儿也机灵地表现,让她感受到它需要父亲的激动,她不自私,慢慢地也跟萧雨霖在门口说说话,他时常会问起宝宝的事,当始终坚守着没有戳破她的秘密,两人和谐地像朋友一样相处,反而更添了一种温暖。
这一天辰时,大牛洗漱完毕准备出门工作,当推开房门那一瞬,却没有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俩人同时一怔,心底都有些许难解的疑惑,大牛回头正想说什么,孔小树反而先笑着打断他,“去吧,别迟到,他一会应该来,不来也没事,我又不要他非得每天过来。”
大牛见她笑脸盈盈也没多虑,点头撑着油纸伞走远了。
孔小树一直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然而己时都过了,那人还是没有出现。
算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何必傻兮兮地站在这里,不来就不来吧,想那么多做什么?
就当她准备进屋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她的心跳突突作响,一抹喜悦挂上了嘴角,然而回头一看,仅仅只是隔壁几个小孩子在游耍嬉戏,笑容顿时散去。
哎疯了吗?
是不是已经习惯了每天出门前就看见他,一下子不见就六神无主了?
他一个习武之人,又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还能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他?不来不代表会出事,或者是他已经厌倦了呢,何必在这里为他伤神动脑的?
回屋取了菜篮,准备上街买菜,一边散步到转角,远远地就看见有道粉色身影朝这边跑来,她定睛一看,居然是久不见的玉儿。
脑海里,翻涌着最初和玉儿相见相知的画面,如果没有她的鼓励和支持,孔小树一早就出了王府,可是出去之后想当然日子还是活得像从前一样浑浑噩噩,就是有了玉儿的力撑,不管是天意还是凑巧,她才学会越挫越勇,继而觉得人生有了意义,看见了不同的风景,活得相当有滋有味。
手里的竹篮不知何时已经落地,一眨眼的功夫,玉儿已经停在了面前,俩人目光都在对方身上来回搜寻,最终相拥而泣。
“我好想你啊玉儿……”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树,你走也不和我打声招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还有……你是女人怎么一早不告诉我,瞒我那么久……你还嫁了人,你也不请我吃喜糖,你太坏了……亏我还这么想你……呜呜呜……”
孔小树也是满眼泪痕,听着玉儿列数出的罪状真觉得自己做的不是,心口好痛。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玉儿,你还能原谅我吗?还能继续和我做朋友吗?”
玉儿抹了一把泪,含笑道,“废话,我不原谅我跑来你找你做什么……对了,你这十个月到底都上那去了?”
“说来话长,不如我们一边说一边聊,我还要买菜呢!”孔小树吃力地想捡起篮子,玉儿一见,连忙帮手,却又不知是她说的哪句话刺激了玉儿,她猛地一怔,刚刚绽开笑颜的脸忽然就哭丧起来。
“我来找你有事啊,王爷生病了,嚷着要见你……”
“什么?”孔小树身体一抖,好不容易拾起的竹篮又再次落地,惊讶地瞪着玉儿。
萧雨霖生病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大雪天他也没生病啊!
“他怎么好端端地就生病了?”孔小树吞吐着问道,嘴里泛酸。
玉儿抽泣了两声,紧紧地拽住孔小树的手,道,“这春雨说不扰人是不可能的,一时下一时停,气温变幻无常,王爷生病是隐疾,他天天到你家门口久站,饭也吃不好,回去之后又把自己一个关在屋里只知道喝酒,说你还是不理她,他好痛苦,喝得烂醉才睡那么个把时辰又起床赶过来见你,就是你这段日子跟他开口说话了他才不酗酒了,但是昨晚一场大雨他又没睡好,今早起床歪歪斜斜地还要过来,我叔还没来得及阻止王爷就昏倒了,现在身体滚烫着,嘴里还说着胡话,说要见你,我见王爷这么痛苦,才从小平那打听到你的住处过来找你来了……小树,你和我回去看看王爷吧好不好?”
听着玉儿把话说完,孔小树的脸色已经几近苍白,心跳变得异常剧烈,甚至可以感觉到耳边刮来一阵冷风,引了她一阵颤栗。
她没想到,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萧雨霖还是那样痛苦,是她的不理睬才让萧雨霖旧郁成疾,是她的错,是她的错“是我的错……”
玉儿见她这般担忧又一动不动的样子,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急忙劝道,“现在不是讨论谁对谁错的时候,你跟我回王府看王爷好不好?”
孔小树的目光收回来,落在玉儿一张焦急的脸上,她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萧雨霖真的病了,不然他打雷下雨都不间断地到树下来陪她,怎么可能会无故让她担心?
“好,我和你去王府!”
她用力地抹掉眼角伤心的泪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要跟萧雨霖道歉,她不要他生病,要他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俩人一阵疾走,可是途中孔小树却发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而一向安静的腹部也开始传来阵阵抽痛,直到她感觉身下有些什么液体顺着裤管滑落,她低头一看“玉儿,我羊水破了!”
她颤抖地叫出声,玉儿这才发现她脚下一片水渍,顿时联想到她的肚子,可是她又没生过孩子!
而就在那一瞬,孔小树忽然痛喊出声,全身无力地往下滑去孔小树生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这小家伙五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跟萧雨霖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令得所有见过萧雨霖的人都知道了孩子的父亲是谁?
大牛并没有被四周流言蜚语打倒,而是大方地说明了其中的误会,邻居们都体谅他的善心,孔小树坐月子期间,除了邻居们的照拂,最令她欣慰地是,就连牛婶都到了青城。
趁着这个大伙高兴,孔小树喜得贵子,大牛也借势把萧雨霖这段时间以来为她周全的苦心一一说明,而牛婶的到来也正是萧雨霖的主意,希望有个对孔小树好又懂得照顾孩子的人伺候她月子。
孔小树听着萧雨霖所做一切,心中有份愧疚,可是现在才不过三天,她出不了门,那人也还高烧不退,最重要地是,她这个儿子捣蛋得很,更多的时间,她都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捋清自己的思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他父亲太过狠心,小家伙生下来就爱吵闹,有事没事就喜欢哭,任谁来哄都得花上很多时间,完全一副在替父申冤的架势。
这是坐月子的第四天晚上,小家伙又开始了啼哭,孔小树包着头巾坐在床头轻声哄着他,可是他的哭声只有更嘹亮门外似乎又有谁来串门了,她没有仔细去听,只低声对着宝贝儿子道,“好孩子,你就别哭了,大晚上朝着邻居睡不好觉,他们会骂娘亲的,别哭啦……”
可惜,任她怎么哄,小家伙还是没有收住的架势。
“珍珍……”
门口一声轻唤把她吓了一跳,是他吗?
抬头去看,果见萧雨霖一脸喜悦地站在门边,她的心一软,知道他已病愈,心情有一瞬变得很轻松,有丝丝暖流涌过心头。
可,她高兴他又兴奋什么?
看他脸上洋溢着难得一见的开心笑容,就好像,他的孩子生了似的其实孔小树微微抿嘴,孩子确实是他的,但他不应该知道的才对啊!
她又有些不自信地抬头去看他,见他直直盯着她怀里的小人儿,她急忙回过神来,转过身子,捂住小儿的脸。
“他是……”
“他不是!”孔小树大叫一声。
虽然没他在的这几天她会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该如何发展,或者她还欠他一句对不起,但都不是像现在这样的见面方式,她还是有点不习惯。
“看来他真的是……”看到她的反应,萧雨霖笑道。
“他是我的,和你无关……”孔小树有些心虚地嚷道,接着又低下头去轻声哄着啼哭的小人。
萧雨霖走了上来,贪恋地看着她怀中那张小小的脸,不过现在已经变得肉嘟嘟的,还带着可人的粉红色,记得玉儿跟他说过,孩子生下来时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他还担心他们母子营养不良,看来现在小树平安,儿子白净,牛婶一家功劳不小啊。
孔小树忽然发现有道黑影靠近,回头一看萧雨霖已经走到了床边,她紧张道,“你靠这么近干什么?”
萧雨霖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的怒骂,盯了孩子看了许久,嘴角不知不觉地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抬头对她说道,“你看这小子的眼睛,鼻子,嘴巴,要说他不是我萧雨霖的孩子,有人信吗?”
“那是……那是凑巧啦!”孔小树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哇哇大哭的小儿,有些气道,“好生不生,生得这般模样!”
要说不是萧雨霖的种还真没人会信。殊不知被莫名其妙凶了一下的小儿居然感受到委屈,再次嚎啕大哭。
萧雨霖听着有些心痛,不自禁道,“让我抱抱……”
“不行……”孔小树瞪了一眼,“你一个大男人你懂抱什么?别碰坏我儿子!”
然而儿子很不合作,大哭声依旧剧烈。
“你这样哄他也不见效,难道不怕他现在就把嗓子给哭坏了?”萧雨霖似半吓唬地开口,果然见孔小树有些犹豫地蹙起眉。
天下没有不疼惜孩子的父母,孔小树就算再不舍得也不忍心孩子一直这样哭闹,况且好几天来都没有找到什么好办法,只要他能收声,其实她心里是愿意一试的。
但是“给我给我……”萧雨霖抓住她此刻犹豫不决的心态,伸手把孩子从她怀中抱了过来。
“哦哦……看到爹爹怎么还哭?再哭,爹爹也不喜欢宝贝喽!”萧雨霖抱着小儿,轻摇着。
小家伙仿佛充满了灵性,一听到爹爹两个字立刻忍住了眼泪,憋着嘴巴,使劲不哭出声来。
孔小树不自禁笑出声来,这就是父子连心吗?
“我儿子长大了一定孝顺!”萧雨霖也是高兴,没想到一出手就能让好儿子止住哭声,立刻又感觉到自己机会到了,这个家恐怕离不开他咯。
“取名字没有?”
他轻摇着小儿逗他玩一边投瞟床边的孔小树。
孔小树在整理着衣物的手猛地一抖,是啊,如果不承认是萧雨霖的孩子,名字一定取得随便,她不能再跟萧雨霖斗气,既然都是纸包不住火的事实了,她又何必嘴硬?
“没有……”许久之后,她轻声道。
萧雨霖见她态度缓和,将小儿抱了过来,和她挨靠着坐着,让小儿黑亮亮的瞳仁里映入父母的容颜。
“按照肖家族谱,这一代已经是‘沐’字辈了,再取个单名‘严’,紧密认真公正的意思……嗯,就叫沐严,择日上表给皇上,来回二十多日,正好赶上孩子满月!珍珍……我们也在那天成亲吧!”
孔小树脸上一热,娇嗔道,“我说了要嫁给你吗?”
“没说也得嫁,你早晚得是我的娘子!”萧雨霖淡淡一笑,腾出一只手揽过她肩膀,让她枕在肩怀上。
“你瞧,严儿也知道要父母团聚他才高兴,你不嫁给我啊,他还得每天用哭声来向你控诉,你说是不是啊,严儿?”萧雨霖死皮赖脸地,哄孩子一说就上手了。
萧沐严仿佛听懂了父亲的意思,微微地咧了咧嘴,露出一抹可爱的笑容。
孔小树看在眼里,心中的怨怼已然全部消失,这就是她的宿命,注定将来,还得为了萧雨霖和萧沐严两父子操那用不完的心。
不过也罢,谁让她喜欢他呢,而他也用行动证实了他的决心,相信他会给她们母子带来幸福的。
(全本完)
喜欢王爷断袖太可怕请大家收藏:(321553.xyz)王爷断袖太可怕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