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故问!”
萧江沅垂眸一笑:“大家若是着急,可以亲自去啊。”
“……我去了之后,跟她说什么?我解释不清的,只会让她更生气更难过……”李隆基愠道,“我不管,当初若非你对我始乱终弃,我也不会移情别恋,此事你是系铃人,你又是主动要求去解铃的,便不能反悔。”
萧江沅刚一微怔,便听殿外小宦官报:“户部郎中求见圣人。”
此时的户部郎中已经由吉温升任了。李隆基本想把他赶走,却被萧江沅拦了下来。
吉温入殿之后,先若无其事地跟李隆基汇报了些许公事,然后才像刚反应过来一般道:“敢问圣人,怎的这几日不见贵妃?”
平日里只要跟李隆基提起贵妃,李隆基的心情和脾气总会好上许多,群臣们已经摸出门道来了,但吉温的目的显然不在此。可惜他的这点子手段,根本入不了萧江沅和李隆基的眼,李隆基更直接不耐地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吉温轻咳了两声,“臣是来为圣人分忧的。贵妃一事,百官皆知,臣以为这实在有碍于圣人威名。妇人识虑不远,忤逆圣心,圣人坐拥四海,真若是恨之欲其死,不过一个命令罢了。西内、东内、南内,再加上这华清宫,哪里便无一座宫室容贵妃安身?贵妃终究是我大唐的贵妃,更是圣人所钟爱,圣人又怎么忍心让她在外头受辱呢?”
这话说得还算有些水平。李隆基与萧江沅相视了一眼,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萧江沅亲自送吉温出去,见吉温有些受宠若惊,浅浅一笑道:“杨中丞找过你?”
“下官便知瞒不过萧将军。”吉温笑得有些无奈,“这也是没有办法,谁叫下官混得不如杨中丞,便只好受制于人了。有些话杨家人不方便说,可杨中丞再如何得圣人宠信,也使唤不动右相和王大夫啊。”
萧江沅不理会吉温的插科打诨,直言道:“贵妃在私邸如何了?”
“圣人心软了?想不到下官还真能劝出些效果……”吉温眼前一亮,见萧江沅但笑不语,立即老实了下来,“听说贵妃前两日醉酒跳舞来着,后来酒醒了就一直坐着,除了虢国夫人和贵妃身边的那位阿监,谁也不理——下官这回答,对萧将军可有用?”
萧江沅颔首道:“有用。”
吉温放心道:“那下官便告退了。”
萧江沅刚一回殿便道:“贵妃已然冷静了,大家可做好了准备,迎贵妃回来?”
李隆基默了默,道:“带一半御馔过去。”
又要带餐食?回想起第一次的盛况,萧江沅心道,骊山不比长安,恐怕第一道刚入了杨銛的宅门,最后一道还没出华清宫呢。
也罢,总不好空着手去。
杨銛宅里,一直抱膝呆坐着的杨玉环忽然醒过神来,朝虢国夫人问道:“一个男人是否真心爱你,你是能感觉出来的,对吧?”
虢国夫人先是微愣,转眸看了杨国忠一眼,笑道:“自然。”
“那一个女人是否真心对你好,你也能感知得到,对吧?”
虢国夫人认真地想了想:“那就不一定了。就比如说国忠的妻子,那位蜀中名妓,脱了贱籍与我等坐在一起的时候,待我不知道有多恭敬,背地里不知有多恨我呢。”
杨玉环微微蹙眉,暗自低喃:“可我若连自己的感觉都不相信,我还能相信什么呢?”
虢国夫人虽不明白杨玉环的想法,还是想尽力帮她一帮,便道:“有的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真相是可以问出来的。”
杨玉环顿时豁然开朗,刚想让阿霜回宫把萧江沅叫出来,却不想萧江沅已经到了。
待萧江沅进来行礼,杨玉环立即摒退了众人,连虢国夫人也不肯留着,阿霜则被她派去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这架势有些出乎了萧江沅的意料。她不动声色,刚听从杨玉环的命令跪坐下来,就见杨玉环向自己走来。忽觉领扣一开,杨玉环竟然二话不说,坐下便开始解她的衣服!
萧江沅下意识地刚一抬手,便听杨玉环道:
“我以大唐贵妃的名义命令你,不许反抗!”
萧江沅一时哭笑不得,只得任杨玉环胡闹。
萧江沅:“……”
杨玉环像被烫到了一般,缩回手:“你还真是女子啊……”
“……贵妃那晚不都看到了么?”
“可眼见不一定为实,我的感觉才是真的。”杨玉环回到了自己的主位上,慵懒地往凭几上一倚,“此次的事,处处都透露着奇怪。光是传言就来由莫名,我那三个姐姐还因为这传言,想让我防着你,至于我,虽然对三郎独独留你在莲花汤一事,很是不解和好奇,可若非那日三位姐姐的鼓动,我就算想要去偷看,也不会是在那晚,看来……我是被人利用了——把衣服穿好吧。”
萧江沅知道杨玉环不傻,也知道她其实智算过人,只是平日里懒得动脑罢了。她一边穿衣,一边听杨玉环轻笑道:
“那人一定没有想到,结果竟然会是这样。既然他没有得逞,终究是亲眷一场,我不打算追究,也不许你追究,可有不服?”
萧江沅垂眸一笑:“老奴谨遵贵妃之命。”
“即便如此,你身为女子是真,你和三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真,你还用了三郎的莲花汤,这也是真。我虽不想做别人手里的刀,但这些事,我也是一定要弄清楚的。”杨玉环一脸认真。
“老奴今日来此,为的便是此事。贵妃想知道什么,老奴都可以据实以告。若贵妃不信,老奴可以发誓。”
“那就不必了。”杨玉环理了理思绪,道,“你和三郎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杨玉环总是让萧江沅感到意外:“……原来贵妃没有误会。”
“十年了……”杨玉环扭头轻叹,“这十年来,三郎如何待我,你是如何待我,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就算再愚笨,也该明白个七七八八了。我既非不知好歹之人,也对自己有信心。你是真心对我好,三郎也是真心爱我,我搞不懂的,唯有那晚看到的那一幕,你早晚要给我解释,但我想从你们的过去听起。”
萧江沅便将她与李隆基过去这几十年,或详或简地向杨玉环娓娓道来。
杨玉环听得十分认真,且还特别入戏,在听到萧江沅堕/胎断情的时候,都哭出来了:“你……痛不痛啊?”
萧江沅怎么都没想到,杨玉环竟然是这种反应,她的心忽然便柔软了。她挪到杨玉环面前坐下,拿出手帕,轻轻地为杨玉环擦拭着脸庞,温柔笑道:“都过去了。”
萧江沅只承诺了不说谎,便隐去了血崩险些丧命这一节,直接跳到了云娘之死:“……自那以后,圣人与老奴便只是君臣,再无其他。后来的事,贵妃便都知道了。”
想到李隆基曾经那样卑微,想要用谎言来为他和萧江沅的感情欲盖弥彰,最终却亲手烧掉了定情之物,杨玉环很是难受。她没有生萧江沅的气,也不是吃醋,她只是心疼萧江沅和李隆基。
“开元二十七年上元夜,朱雀大街,站在三郎身边的那个女子……是你?”
“是。”
“……他还喜欢你么?”
“此事,贵妃应该比老奴更清楚。”
“那你还喜欢他么?”见萧江沅没有立即回答,杨玉环忙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你实在太不容易。世间女子都很不易,而你以女子之身,在男子的世界里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更是难上加难。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至少我,就只能想想而已。究竟是怎样坚定的意志,能让你狠下心来杀子断情,又成全我和他?你若还喜欢他,自那以后时常看着他和别的女人——也就是我,在一起卿卿我我什么的,就不会难过么?”
萧江沅淡淡一笑:“圣人此生能得贵妃相伴,老奴很为他高兴。”
杨玉环的脸微微一红:“那我大概明白,莲花汤是怎么一回事了。你这样的身份,肯定不能去长汤,你又不能来了骊山,却还独自在房中沐浴,惹人怀疑,故而三郎便允许你僭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他一定很早就这样允准你了,所以不能因为有了我,就临时更改,徒惹麻烦。”
“贵妃聪慧。”
“可还有一件事,你要怎么解释?”
“……还有?”
难道因为在背后,萧江沅一直都不知道?杨玉环便双颊烫烫地跟萧江沅耳语了一番,见萧江沅微微睁大了眼,脸色颇不自然,才彻底地松了口气。
那吻痕才是决定性的证据,怎么都绕不开的,若是解释不清,之前的那些就都白说了。
萧江沅只得道:“老奴家中有一男子,是老奴的……枕边人。”
“……你豢养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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