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消弥阁”阁主夜玉郎一句“马夫失踪了!”令冷天奴心头蓦地一凛。
原因无它,他怀疑“马夫”的失踪又是跟他爹冷潇雨有关!
马夫是谁?
夜玉郎口中的“马夫”自是大名鼎鼎的“御前郎”,北周掌军大司马贺知远的义子秋实!
秋实的失踪竟令“消弥阁”阁主亲出面来查,可见事情非同小可。
且,秋实若真有个好歹,贺知远必不会善罢甘休,要知道,胆敢只带着几个侍卫就深入突厥腹地的贺知远无论胆识还是智计绝非泛泛,若是真查出事情同他爹冷潇雨有关,只怕他爹麻烦就大了!
想到手眼通天,无处不在的“消弥阁”阁主和掌军大司马贺知远联手剿杀他爹冷潇雨,冷天奴就觉脊背发凉。
毕竟,他爹的野心,所做种种,他已然有所觉察,父亲不遗余力扶助“尔伏可汗”摄图上位,绝不会仅止步于突厥大可汗之位,若是因秋实之事父亲被贺知远和夜玉郎盯上,继而发现了其野心,只怕又是一番你死我活的龙争虎斗……
这局面,他不愿也不敢想像!
满怀柔情蜜意,巴巴着赶来见宇文芳的冷天奴,此时此刻,于迫在眉睫的危机前清醒了几分,敏锐的感受到潜在周边数道射上他身的眼刀,他心知那都是夜玉郎的隐卫。
凤眸又若有若无的扫过不远处,树下暗黑处那纹丝不动似毫无存在感的身影上,心道:
看这身形,应是叶繁。
似回应他所想,一身玄色夜行衣的叶繁握着手中剑,从暗处缓步而出,抬头,冷嗖嗖的目光看向他。
迎着对方森森然,又有些许复杂的目光,冷天奴不以为意,冲他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不过转瞬间的思忖,不得不事急从权的他深深凝望一眼宇文芳所居的毡房方向,按下心头的不舍和思念,回转身,几个纵跃拦在夜玉郎身前……
于冷天奴,只希望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前,能先一步找到秋实,令事情有转圜余地。
“天奴,”夜玉郎收了脚步,眼睛微眯,锐利的瞳子里一抹审视,唇边却流露出抹似笑非笑,清朗的声音含着惑人心神的媚音,“怎么,怎舍得不去见你的心上人了?”
方才还巴巴的急着摆脱他呢!
提及宇文芳,冷天奴心有柔软,眼底里滑过暖意,然不过一息间,又是目色幽深似古潭,迎视着夜玉郎的审视,他凤眸不闪不避,淡淡道:
“冷某既知马夫是德亲王的人,自是愿襄助阁主将人找到,它日冷某去往中原,德亲王那里,也算有一份人情在。”
这理由堂而皇之,任谁都挑不出错,毕竟,多少人欲巴结攀附权臣德亲王,却是不得其门而入,如今有此良机,岂容错过。
冷天奴讲的坦率,夜玉郎目光深深,牵了牵唇,轻笑一声,然笑意有些冷:“你想向德亲王示好?难不成它日来中原,你若有难处就只能求他贺知远不成?”
呵,它日来中原,若有难处,你来求本阁主啊!
他贺知远能办到的,本阁主一样可以!
与其讨好他贺知远,不如来讨好本阁主呀!
一旁沉默不语,冷眼睨着冷天奴的叶繁不禁又看向自家阁主,目色复杂,颇为无语:高高在上的阁主呀,您这是在同德亲王争“宠”?
冷天奴向负手而立的夜玉郎一拱手,神色认真道:“堂堂德亲王尚有求于阁主,可见阁主手眼通天,若冷天奴此次能助阁主找到人,也算是答谢当日阁主透露王庭商队众人所在之情。”
这理由,也找不出半点错漏。
当日漠河城里,夜玉郎施以援手免他高烧不退烧成痴儿,又告之他千眼使发现了些许端倪,提示他既精通机关暗巧,可前去韶花阁内过了火的赏乐观里查探一二,如此,他才发现了被困的王庭商队一众人……
冷天奴如此说,令心高气傲的夜玉郎心内熨帖了些。
当日他及时出手免他高烧不退烧成痴儿,他便投桃报李立下誓言为他寻回嫡亲弟弟。
他送了他赏乐观的消息,令他找到失踪了的王庭商队一众人,他此次便要助他寻回“马夫”。
天奴,还真是半点儿不占人的便宜呢,嗯,有恩必报,有情有义,不错!
若知夜玉郎所想,冷天奴必会汗颜心有苦笑。
待得知冷天奴之前于“鬼林”救了被困的“马夫”,且从那枚御赐金牌中获知其真正的身份后,夜玉郎淡淡一笑,似不以为然,然心内暗暗奇怪:秋实那次遇险,怎没发出求助暗记?
夜玉郎不知的是,那次被诱入“鬼林”的秋实惊觉危险时,已然来不及发出暗记。
正如冷天奴所猜测的,夜玉郎确实知晓戴着人皮面具的“马夫”是“御前郎”秋实,见冷天奴语出坦承,夜玉郎也捡着能说的告诉了他,冷天奴暗暗思忖:
虽说“消弥阁”在商言商,利字当头,德亲王花费了重金也才请动了夜玉郎大驾,可,怎感觉夜玉郎同贺知远的“交情”远非他所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呢……
秋实牵着“踢云乌骓”亮相“韶花阁”以及秘入突厥之前,“消弥阁”是收了德亲王重金的,同意为“踢云乌骓”亮相人前大造声势,且一旦深入突厥的秋实有难,无处不在的“消弥阁”便会出手保人。
而五日前,潜在突厥的“消弥阁”千眼使发现了“马夫”留下的求助暗记,从树洞里掏出留言,只看布条上的字迹,便知乃匆忙中所写,留言只区区四个字:
滴血桃花
滴血桃花?冷天奴心突地一跳,心内默念,然面色不显,只静静的听着。
知“马夫”处境危险,“消弥阁”潜在突厥的人手追了去,且飞鹰传信给了尚在漠河城的“阁主”夜玉郎,毕竟,阁主曾发话,事涉“马夫”,直接报于他……
秋实是贺知远义子,且“消弥阁”收了贺知远重金,自是要保秋实性命无虞,于是,得了消息,正在漠河城深感闲极无聊的夜玉郎不眠不休几昼夜,亲赶来了突厥……
路上又得了飞鹰传信,千眼使报“九连湖”发现了“马夫”留下的暗记,他人去了“九连湖”,却只找到些许未被清理干净的打斗痕迹,转而又得报突厥王庭发现了“马夫”所留的暗记……
待今夜来了突厥王庭,千眼使奉上发现的布条留言,上面字迹匆匆,仅写三个字:天格峰
夜玉郎给气乐了:很久没有人在前头跑,他在后头如傻瓜一般追的感觉了,怎莫名的有种秋实和他皆被人给耍了的感觉呢?
虽有此怀疑,却不能坐视不理,夜玉郎转而要去“天格峰”,也是巧了,今夜王庭内正好开了夜宴,他瞧见了冷天奴,想起心心念念的幼弟,忙里抽空,便拦了冷天奴提醒他去办“正事”……
“天格峰?”冷天奴忙道,“阁主,天格峰我熟,霍大哥曾去天格峰采药,我跟他去过几回,峰上情况如何也算知晓一二。”
天格峰虽远远比不得弥途峰高耸险峻,可也地势险要毒物遍布,有个知晓峰上情形的向导,夜玉郎自是满意。
于是,一行人连夜追去了天格峰。
一夜未眠,清晨,薄雾未散时,冷天奴和夜玉郎虽从峰中层层设伏和故布疑阵中精准的抓出一丝残迹追查了下去,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隔着大片毒雾弥漫的瘴林,他们眼睁睁被数个黑衣人围攻的秋实倒在一片青雾中,像个麻袋般被人扛上了肩……
而为首者,凌空遁去之前忽扭脸看向这边,虽隔着青雾昭昭的瘴林,然冷天奴和夜玉郎还是看清了对方一张惨白的面无表情的脸……
冷天奴悄然松了口气:这人,不是夜鹰,亦非殇,其它的皆是高鼻深目的胡人,没一个是他见过的。
眼见秋实要被人带走,冷天奴毫无迟疑,自怀中取出一物吞下后,凌空而起,脚尖点踩着空中横伸而出的枝桠进了青雾弥漫的瘴林,“天奴,这是毒瘴——”夜玉郎神色倏变,厉声喝止,却是迟了。
“都别进来!”冷天奴头也不回,低醇凝重的声音飘向脑后,“这毒瘴甚是霸道,便是闭气也无用,只沾在皮肤上少许便会令人中毒,三日后全身溃烂肉脱骨而亡。”
剑出鞘,本想闭气追进去的叶繁眼皮子霍地一跳,脱口而出:“冷天奴,你怎不惧这毒瘴?”
“我有‘不求公子’所赠的‘懈毒丹’。”冷天奴说话间已凌空而至拦下扛着秋实欲遁的黑衣人。
冷天奴?
惨白着脸色面无表情的为首者忽“飘”了过来,显然,他轻功极高,动作间,宛如鬼魂飘浮,他暗沉阴戾的两眼直直盯着冷天奴,沙哑不堪的声音道:“你就是冷天奴?”
欲速战速决的冷天奴懒怠搭理,伸手抽出玄月刀,凛凛寒光闪,龙吟声啸中,慑人心魄的杀伐之气倾泻而出。
“玄月出,鬼怪退,你果然是冷天奴。”颇为识货的为首者轻点头,阴戾的目光中含了丝深意。
……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此时的冷天奴心情颇为郁闷,他非但被夜玉郎给戏弄了,更成了另一队杀手追杀的目标,非但成了它人欲捕杀的猎物,还被明晃晃的骂为“孽种”。
显然,对方还不屑同他解释,只想取他性命。
当心有莫名的冷天奴同数名杀手厮杀之际,忽神色一凛,倒抽口凉气:滴血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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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内,华丽丽的毡房里,宇文芳正两眼愣愣的看着雨晴,似未听懂她所说,又似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大可汗——”安加利拆都尉中气十足的声音隐隐传了来。
“公主,公主……”亲守在外的云儿快步入了内帐,俏美的小脸儿流露出紧张色,急声道,“大可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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