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四小姐宇文姿微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得不到回应的莲儿一咬牙:现在这形势,搭进去个赵嬷嬷总好过她们被卖去漠河。
“回郡主,确如乔儿所说。”莲儿忙不迭点头称是。
扫一眼无动于衷的宇文姿,宇文芳心头沉沉,以她对这个四妹妹的了解,此时的她反应太过淡定,似是平静下正蕴着汹涌,只待时机便喷发而出。
宇文芳目光又投向被亲兵压住的赵嬷嬷,道:“赵嬷嬷,乔儿已指认你,莲儿也算是间接作了证,你还有何话说?”
得了说话的机会,赵嬷嬷岂肯放过,失了嚣张苦着一张脸的她直喊冤:“老奴实在是冤枉!郡主,方才是老奴冲动了,老奴在王府侍候主子们多年早已视王府为家,乍听到污蔑之词,被人陷害一时按耐不住失了分寸,还求郡主恕罪。”
“老奴是拿着食盒去过碧池,可老奴去是为了喂食池中锦鲤,夫人说四小姐喜欢池中鲤,有几条最是入了四小姐的眼,可其中有带了伤的,老奴就将伤药裹在鱼食中喂给锦鲤,这件事,夫人是知道的,郡主若不信,等夫人回来一问便知。”
见赵嬷嬷洗清四小姐,只将辰夫人扯了进来,宇文芳冷笑:“是去喂池中鲤还是去抛尸,有两个人证在,你这嫌疑便是脱不掉了!雨晴,将彩儿和赵嬷嬷带下去,脱了衣仔细验看。”
见雨晴率着几个小婢女上前,赵嬷嬷绷不住了:“郡主,老奴冤啊,老奴确实是去喂食锦鲤的,若要人证,老奴也有,李婆子和兰儿也是可以作证的,她们知道老奴食盒里装的是什么。”
“还有……老奴腿上也确实有伤在,可这伤是昨日奉夫人之命去夫人娘家交办事宜时不小心被院中窜出来的野狸子给抓伤的,这事夫人也是知道的,郡主若不信,可以请夫人娘家的管事来,一问便知……”
冥顽不灵,着实可恶!
宇文芳拧了柳眉心有厌恶,扬手示意,亲兵立时将赵嬷嬷裙摆给撩起,全然不给她个妇道人家留颜面。
左小腿上外翻的几道血痕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见状,雨晴立时上前,怒斥道:“赵嬷嬷说的什么混帐话,便是撒谎也要撒的靠谱一些,喂食这种粗活自有小丫鬟去做又何曾劳烦过赵嬷嬷?说什么去喂食锦鲤,偌大一个食盒里的吃食也不怕将鱼儿给活活撑死!还有这伤,明明就是新鲜的伤口,将伤推到野狸子上,当真以为可以真假难辨了吗,要不要请王府的兽医来给你好好的验验这伤?”
(古时商周时代便已有兽医一称,王府多养有马匹和猛禽便有专司的兽医。)
死丫头,狗仗人势!赵嬷嬷恨得牙痒痒,亦被抢白的涨红了脸,道,“是真是假自也不是雨晴姑娘说着算的,老奴不敢蒙骗郡主,这伤,夫人确是知道的,夫人她……”
“禀郡主,乔儿所言非虚,后院废弃柴房里确有发现。”
此时,回来的云儿上前禀告查看的结果:房中有清理过的痕迹,尤其地面被擦了个干净同整个破败废弃的柴房格格不入。浮尘中仍有一股淡淡的肉香味儿,想是她们以食相诱暗下毒手,有几滴血溅在了柴草和门槛下未被清理干净,埋在柴房后面软土里沾着血肉和软毛的棍子也被挖了出来……
蔓儿下意识低了眼帘,她清理的现场,可她,确也没尽上心。
人证物证具在,宇文芳神色不善,立时命雨晴带人去辰夫人房中取了下人们的卖身契来,手中不紧不慢的翻着,嘴里发了话:“乔儿,你举发有功,这张卖身契和三百两银子是你该得的。”既然乔儿敢当众举发,想必是下了决心要离开赵王府的,她,有功必赏,便随了乔儿的愿。
在奴婢小厮们的嫉妒羡慕恨的目光中乔儿喜极而泣:终于重得自由身可以去过想过的生活了。
“至于彩儿和赵嬷嬷……”
郡主不善的眼神儿令这两人彻底怕了,她们心知只要能撑到辰夫人回府,事情便有转机。
彩儿和赵嬷嬷跪爬上前,声泪俱下可依旧大喊着冤:“郡主,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并未去过废弃的柴房,定是有人容不下奴婢才故意栽赃陷害,奴婢手背上的伤也并非小毛球所伤,兽医一验便知……”
“郡主明鉴,老奴这伤处确实是昨日在辰夫人娘家的宅子里伤的,当时目睹者众……”
“冤枉?”宇文芳冷笑:“赵嬷嬷,彩儿,你们两个沆瀣一气平日里作威作福没少做伤天害理之事,别以为本郡主不知你们对婉夫人做了什么!”
正喊冤的两个人一激灵,噎了声音惊恐的瞪大了眼:婉夫人就是在辰夫人的授意下死在她们两人的手中,连带着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婉夫人?郡主怎就提到了婉夫人?难道说婉夫人之死另有内情?侍妾燕忱和琇莹不由隔空相视交换着眼神,对婉夫人,她们二人是又妒又怜。
三年前婉夫人怀着身子入的王府,她原是“冬官府”一官吏的女儿,对赵王生了情,珠胎暗结后便被赵王求了圣谕封了夫人进了赵王府的门,当腹中的胎儿被断为男胎后婉夫人越发傲了起来,欣喜若狂的赵王更将她宠上了天,还给她腹中的孩子取了名为“旭”。
别说侍妾燕忱和琇莹,便是辰夫人,心高气傲的婉夫人也没瞧在眼里,一个婢女出身的也敢同她这个官宦家的女儿争,做梦去吧!
辰夫人面色不露可心内恨得发狂,若婉夫人一举得男,莫说是夫人之尊,只怕很快便又会被赐封为赵王妃。
婉夫人在赵王的百般疼惜呵护下,不成想胎儿六个月时却突然滑了胎,是个已成形的男胎,痛失爱儿的赵王当时便吐了心头血昏死了过去,人救醒后却一病不起,这一病就是小半年。
请来的御医诊治说是母体过寒坐不住胎,婉夫人怕是以后也不能育有子嗣了,精神和肉体备受打击的婉夫人没半个月也香消玉殒,旁人只说是被那个未出世的孩儿给叫了去。
侍妾燕忱和琇莹虽对婉夫人没什么好感,可还是对她们母子的遭遇有几分的唏嘘,原也心有怀疑,可慑于辰夫人的淫威不敢多言,如今郡主寥寥几句又勾起了她们内心深处的恐惧:这里面果然另有隐情,所幸她们是赵王妃的陪嫁丫鬟入门的早,生的又是女儿,若不然,只怕下场也是一样的。
(赵王妃名叫沐歌,当年二九芳华的沐歌心有所爱,不成想赵王对她一见倾情痴心迷恋,后更求武帝下旨赐婚。一道圣旨,一袭红衣下掩盖了那破碎的心,心如死水的沐歌被封正妃嫁入赵王府,虽被赵王如眼珠子般疼在心尖儿,可难得展颜一笑,后更从陪嫁的丫鬟中挑了两个漂亮温婉的给赵王做了侍妾,外人只道赵王妃贤惠豁达,可个中情由只有她自个儿明了。)
当年婉夫人滑胎之后宇文芳曾去探视过她,毕竟之前宇文芳对这个尚未出世的弟弟是满怀期待的,毕竟赵王府男丁凋敝实非幸事,毕竟大家闺秀出身的婉夫人知轻重,在郡主面前倒也言辞得当举止有度。
可去了之后才发现辰夫人以小产后需静养为名将婉夫人给软禁了,更调换发卖了其贴己的奴婢,而虚弱消瘦的婉夫人则躺在病榻上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难得清醒,就在宇文芳心有不忍轻声嘱咐雨晴暂留些时日好生照料婉夫人时,眼角沁出泪的婉夫人忽睁开了混浊的眸子。
虚弱至极的婉夫人抖着手摸出一封书信给了宇文芳,含着恨挂着泪的眸子深深看了一眼宇文芳,在宇文芳惊愕不解的目光下又疲累的闭了眼再未清醒,当天夜里,婉夫人便死了。
那是一封血书,想来是婉夫人在被软禁的绝望下咬破指头所写,血书上直指辰夫人猖狂之下亲口承认勾结宫中的朱御医害她滑了胎,辰夫人还借赵王病倒她失了保护之际,唆使赵嬷嬷和彩儿给她灌药让她不得清醒器脏衰竭,她自知命不久已,可实不甘母子如此横死……
愤怒之下的宇文芳欲揭露此事,可看着病中憔悴不堪一夜白发的父王,看着在父王病榻前极尽心力照顾着的辰夫人,一旁乖巧哄着父王的四妹妹,宇文芳心内深深叹了口气:辰夫人虽妒心害人可却对父王真情眷恋,而此时揭穿真相,只怕父王刚失爱儿和宠妾,再受打击,怕的是承受不住……
此时的宇文芳,心思婉转起伏,想起当年她一念之差将婉夫人之死的真相掩下,真不知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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