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公主,救救我主人,求求你救救她……”
被突厥护卫拦下的女奴满脸焦灼,试图冲破护卫的阻拦,更两眼含泪冲着毡房方向大声哭求着。
“敢硬闯千金公主的毡房,不想活了?滚!”突厥护卫头儿迈步上前,看了眼穿戴简单甚至有些寒酸的女奴,毫不客气的挥手赶人。
“不,求你不要赶我走,求求你禀告千金公主,我主人叶舒就要死了……”女奴不肯走,猛跪倒在地“呯呯”叩头大声道。
叶舒?那个又重得大可汗宠爱的中原女人……
蓝木珠不禁又悄然抬头,难怪她看这女奴眼熟,这会儿倒是想了起来,昨夜她看见叶舒往大可汗牙帐去时,身后跟着的不就是这个女奴和四个大可汗亲兵么……
其它几个宫女依旧眼鼻观心不为所扰,当中一个着水绿衣裙的宫女却皱了眉头抬眼望去,她们这些自北周皇宫而来的宫女听不懂突厥话,这突然闯来的女人唔里哇啦连哭带喊的倒底在说什么呀?
在公主毡房外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这也就是在突厥,莫说是北周皇宫,便是赵王府,如此胆大妄为的婢子胆敢哭闹不休扰了主子的清静,立时便会被拖下去重重打板子!
她们六个在帐外当值的以这个着水绿衣裙的宫女为首,蓝木珠见她眉头拧脸带不悦之色,立时上前,嘴里说着,手里比划着指指那女奴,又指指自个儿,意会的水绿衣裙宫女点头,虽知蓝木珠听不懂汉语,还是脱口道:
“问问她到底何事?不得在此吵嚷惊扰了公主清静。”
蓝木珠虽听不懂,却也意会,忙点头,转身将啼哭着的女奴拉起来拽到一边,低声问她究竟为何哭闹不休?
女奴脸一红,可还是略略将事情原委说了个明白。
她主人叶舒连着两夜侍候大可汗,今晨被抬回去时已是脸色苍白根本下不了地,她和另一个女奴为叶舒清洗打理时发现她身上青青紫紫伤痕遍布像遭了刑讯般,下身更是淋淋有血渗出……
早被驯奴管事夺了清白的两女奴自是心知肚明这究竟是何缘故,两女奴有些可怜叶舒:大可汗只顾着自个儿痛快发泄,哪里管叶舒是否承受得住,而且以叶舒心不甘情不愿的性子,定是又激怒了大可汗,越发引得大可汗对她毫不留情的讨伐……
原以为将叶舒擦洗干净让她好好休息便会没事,未料,叶舒竟一直昏睡不醒,最后大声叫她都没了半点反应,血亦淋淋不尽,现在身子更是烧了起来,看着一动不动烧得嘴唇起皮的叶舒,两女奴害怕了,忙去请巫医,可找了一圈儿没找到人……
左夫人不在,暂代左夫人打理内庭事物的塔弥若又死了,两女奴没了主张,忽想到乌猎之祸后,千金公主身边的宫女也多有受伤的,可却没用巫医,而是用的随行御医,甚至还有会医术的女人,两女奴一商量,只能来求千金公主了。
如此,一人留下照料叶舒,另一位就哭着来求了。
“救救我主人,我主人真的快要死了,只有千金公主能够救我主人的性命了……”
“别吵!”蓝木珠喝斥道,绷了神色的她倒生生有种威严。
女奴唬了一跳,忘了哭求,只愣愣的看着蓝木珠,向来见人就低头弯腰目光躲闪的鹰族贱奴,何时竟有了这等气势?
这女奴来自西域某小国,被突厥铁骑破国后许多人被掳到漠北草原成为这些突厥人的奴隶,而她,便被赏给了叶舒。
她虽是被强俘为奴,可却比鹰族贱奴的日子好过许多,平日里甚至还瞧不上做着最低贱活儿随时会没了性命的鹰族贱奴,可从何时起,鹰族贱奴竟也穿戴这么干净漂亮,甚至还敢挺胸直腰冷语喝斥她了?
蓝木珠眸光闪了闪,心有犹豫:若是千金公主知道实情,以她的善良,止不定会答应救叶舒,可为什么要救叶舒?救了这个女人跟千金公主抢男人吗?
蓝木珠虽心心念念着要救被卖给西域乌孙王为奴的妹妹不得不听从神秘人的吩咐寻机杀害千金公主,然,内心深处,良心未泯的她感激甚至愿意将命交由千金公主处置,这矛盾的心令她备受煎熬……
此时有了决断的蓝木珠只冷笑道:
“你的主人要死了,你不去找巫医来找我主人干什么?”
“可巫医……”女奴想解释。
“你主人病重,我主人派去的人如果没有治好她,是不是还要把她的死怪到我主人的头上?”
“呃……”女奴心惊。
“你们是不是还想着让大可汗误会是我主人故意让人医死叶舒的?”
“……”
“这种坏心眼的事你也做得出来,快走,否则我让护卫们把你关起来!”
有些吓懵了的女奴浑浑噩噩的被蓝木珠赶走了,蓝木珠只是不想让叶舒夺了大可汗的宠爱,不想叶舒威胁到宇文芳,可却无意中道出了真相。
这个女奴只所以心惊恐惶不敢多做纠缠,实是她确是被人收买了,而收买她的人正是那个撺掇里尼强抢“桃花叱”给宇文芳下马威的眉峰高挑脸带刻薄相的女人,这女人名叫阿索里。
阿索里没有强大的母族,近两年又失了佗钵的宠,没有子嗣傍身的她只好暗中讨好左夫人讨生活,最近左夫人传话给她,承诺助她登上右夫人之位,当然,她要做的便是助左夫人打击宇文芳,若是能令大可汗厌恶甚至对宇文芳起了杀心最好。
阿索里暗自思量:先悄没声的投靠左夫人,待得了右夫人之位,有了地位的她就有本钱拉拢自个儿的势力了,到时再卖好给宇文芳,同她联手除了左夫人,而后她再设法坐上左夫人的位置,期间她若是能为大可汗生下儿子,地位稳固的她转过头来再对付母族势力遥不可及的宇文芳,便容易多了……
既然投靠了左夫人,她自是要做些什么取得左夫人信任,她撺掇里尼强抢“桃花叱”,结果里尼死在了“桃花叱”蹄下,虽宇文芳巧言善辩终没令大可汗恼她,然却激起默吡叶护对妻妹横死的不满,左夫人得知后,颇为满意,还命人悄悄给阿索里送了不少好东西。
这次,阿索里又盯上了重获大可汗宠爱的叶舒,凭什么失宠的她就没这么好的命?
她利用这个女奴给叶舒暗中下药加重伤情,又谎称找不到巫医,哭求宇文芳博取同情,求得宇文芳应允北周的御医或医女救叶舒,救人之际,女奴趁人不备毒死叶舒,紧接着她会领着巫医和一群不明真相的女人们突然出现当场翻找出证据,坐实宇文芳因妒让御医杀死叶舒的事实……
大可汗定不会为了个叶舒动宇文芳,但他的女人一再因宇文芳而死,想来大可汗也会对这位和亲公主心生忌惮不快吧。
待它日宇文芳得知是左夫人暗中陷害她,想来会恨得咬牙切齿,若她再适实的表达忠心甚至提供证据,两人联手对付根基深厚的左夫人,可不就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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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宇文芳和云儿正奇怪着那枚出自京师“盛宝银楼”银匠之手的海棠压鬓花。
云儿疑惑不解道:“公主,那枚花蕊中嵌有稀有紫色珍珠的海棠压鬓花怎会在斯古罗仳大头领手中?”
“我记得真真的,那分明是辰夫人请人绘的花样,特意为四小姐定制的成套海棠花头面中的一枚,赵王府定制之物,‘盛宝银楼’是不敢再多做第二套的,且这枚海棠压鬓花根本就是四小姐赏了罪婢彩儿的。”
私下里,宇文芳不喜身边贴心之人自称奴婢,云儿说话便也随意了。
“我记得,”宇文芳若有所思,“当时命人将她拉出去远远发卖了时,她头上正戴着那枚海棠压鬓花。”
“对的,我也记得的。”云儿点头,道,“按理说犯了大错被发卖的奴婢是不允带走任何物什的,公主您仁慈,当时未有发话,她便仍是那身穿戴着被拉了出去,难不成那枚海棠压鬓花是她给卖掉的?亦或是落在了‘牙行’的‘牙子’手中?‘牙子’又卖给了异域商人?而后辗转又被斯古罗仳大头领买走了?”
……
谈及被远远发卖了的彩儿和赵嬷嬷,云儿不禁又想起当日两人的恶毒之语,虽是一语成谶,公主现在人已在塞外番邦,然想到那句“瞪大了眼睛在漠河等着你,等着看你的下场……”
云儿眼前不觉又浮现出当日彩儿和赵嬷嬷怨毒的眼神,笑得阴森狰狞的扭曲面容,她呼吸猛得一滞,心,莫名生了不安。
宇文芳似也回想起当日一幕,然她并不在意彩儿和赵嬷嬷对她的怨恨,只恨这两人的奴大欺主:
“彩儿以下犯上对容儿下了黑手,容儿那身上的伤……”
想起二妹妹宇文容身上被彩儿等几个侍婢掐拧出来的一处处狰狞伤痕,宇文芳就心生恼,平静淡漠的玉面隐现愠怒,杏眸波寒,冷声道:“如此助纣为虐兴风作浪之人,我岂能容她!”
若非当日从宫中觐见天元大皇后娘娘回府的她亲眼撞见彩儿等侍婢在宇文姿的纵容下对宇文容和宇文娇动手,更对她们美人位份的生母肆意连扯带推的,她竟不知对她极具钦慕之心性子温顺柔善的二妹三妹竟是过得如此不堪。
赵王府有美人位份的五人,没名份的侍妾六七人,其中两位美人是赵王妃的贴身侍女,性子温顺且对赵王妃极是忠心。
赵王妃主动请赵王爷将她们二人收入房,且赐了美人位份,自赵王妃故去后,这两美人极是照顾宇文芳,更生怕宇文芳被府中其它女人给害了去。
所幸还是太子妃的杨丽华迅速运作,请旨派了两个教习嬷嬷入府贴身侍候尚年幼的宇文芳,一是为示皇宠,二来则是种威慑……
想起如水般温柔娴静的二小姐,云儿亦心有唏嘘:“是辰夫人多年来掩饰的太好,亦是二小姐和三小姐太过息事宁人间接纵容了辰夫人和四小姐的恶行,若非那次被回府后察觉有异强闯四小姐‘倚花苑’的您撞见,只怕两位美人和两位小姐又会是息事宁人了。”
“也不知我走之后,二妹妹和三妹妹如何了?只希望容儿经此一事,能立起来才好。”宇文芳望着某处,神色起了恍惚。
送亲使团离京前一夜,天元大皇后终将她接去了宫里,无人知两人说了什么,然第二日离京之际,站在皇城城楼上为其送行的天元大皇后一道懿旨下,命:郡主宇文姿送嫁出塞,随送亲使团即时出发!
而宣帝的一道圣首亦随之而下:加封育女有功的赵王爷的二女宇文容为郡主,赐号‘容’。
有封号的容郡主自是比无封号的宇文姿郡主尊贵,只有“夫人”封号的辰夫人更是不及容郡主来得尊贵,接连两道旨意,令辰夫人彻底哭瘫在赵王爷怀中。
“公主莫担忧,您能做得能争得都为容郡主做了,也争了,二小姐如今有了郡主封号,您甚至还将那份能够挟制住辰夫人的血书交到了二小姐手中,辰夫人如何敢再肆意刁难于她,容郡主若是再护不住三小姐和两位美人,那她就太令您失望了。”
“婉夫人的那份血书,我拿到手太晚了,咳……”宇文芳凝噎,眼底里泛了点点泪光。
半响,才缓了心神叹道:“当日二妹妹竟突然起身抗旨,更意欲殿前陈情代姐出嫁,这份绝决和胆识,倒令我不得不刮目相看。”
“其实二妹妹是个聪慧之人,只是性子太过谦和温顺,却不知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管她欲代姐出嫁的出发点是为了保住我,亦或是保住她的生母和三妹妹,只她不再一味退让隐忍,我心甚慰,只希望她有了‘容郡主’封号就此能够立住,让赵王府得以保全。”
“公主怎如此说?”云儿惊愕,“保全赵王府?难不成赵王府会有难?”
毡房外的尖叫哭喊声隐隐传了来,扰了正在说话的两人,正心绪不佳的宇文芳不由柳眉蹙,云儿见状也顾不得方才所说,忙起身,欲出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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