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芳所猜不错,自汤怀自以为是的逃脱后,潜在暗处的殁冷眼看着气急败坏的汤怀联系到手下并派出死士查找他(她)们的下落,看着心事重重的汤怀离开了灵武郡……
没从“东山”茶坊找到少主下落的殁自是悄然跟着汤怀从灵武郡一路去了漠河城,虽汤怀身边有死士保护,可奈何殁武功更高一筹并未被发现……
暗中监视的殁跟着汤怀一路进了漠河城,昨日更在汤怀的“引路”下潜进那个三进的私人宅院里偷听到了宇文芳同高绍义高宝宁之间的对话,然被一只好奇的猫暴露了踪迹的他无奈只得逃去,结果却错失了跟踪宇文芳见到少主的机会……
今日他跟踪汤怀到了这“甜糕”铺子,凌空悄然潜进内院的他发现这铺子内里竟是别有洞天,他窥见了女扮男装的宇文芳在安加利拆等人的簇拥下走进了排排密匝的松树后隐着的一间厢房,亦发现了女扮男装的雨晴手拎着食盒绕过把守森严的厢房拐进了后面更深处的幽径中……
潜在暗处,屏气凝神毫无存在感,与周边环境几成一体的殁紧盯着守卫森严的内院,默默扫过周边数名死士潜伏的各个暗角,思忖片刻,悄然而去……
殁意识到少主冷天奴就被宇文芳关在这个把守森严的院后深处,可知势单力薄恐救不出人,又明了少主并不想惊动它人更不欲让父亲冷潇雨知晓宇文芳的所作所为,不过瞬间的思虑后,殁便作了决定。
他虽曾是漠河城“暗部”的头儿,可他没去找曾经的手下,而是去了“醉满堂”。
盯着殁摊在掌心中的那枚代表着“消弥阁”阁主身份的墨玉龙佩,醉满堂掌柜的眼角微抽,心内暗道:虽说冷公子所欠的阁主终会找他一并清算,可这一次次欠得也太多了些吧!
当日还是他上下打点避人耳目亲自护送冷天奴一行人出的漠河城,不成想,不过一年多又见到冷天奴身边的这位心腹胡人随从了。
虽心有嘀咕,可掌柜的并不敢怠慢,精光闪的瞳子里流露出不卑不亢的笑意,待得知殁的来意后,神色显了凝重的他心知事关重大不敢稍怠,立时召来了他权力范围下所能调遣的“千武使”……
紧接着,殁又请掌柜的派人去给郡守府的已升为郡守府主薄的许千行报信,告之“宁远将军”冷天奴中了“北齐余孽”的诡计,被从灵武郡掳至了漠河城的一间“甜糕”铺子……
也是巧了,许千行得报时正与已贵为“随王”世子风头正盛的杨勇在一起,杨勇一听,率意性情的他立时变了脸色拍案而起,毫无犹豫的吩咐点齐人马跟他前去抓人救人!
许千行也忙命人向郡守王宣禀报此事,他自个则毫无耽搁的随同杨勇一起前来救人。
虽上柱国大将军韩元庆压着“宁远将军”冷天奴失踪一事,更不肯随了私仇心重的郑祁意的愿,命相关郡县发出海捕文书,可宁远将军“逃跑”一事还是经有心人的运作散播了出去,消息自然传到漠河城,亦传到了杨勇和许千行耳中,这两人正心有怀疑呢,结果,就有人送来了冷天奴的下落……
当杨勇率亲兵围了“甜糕”铺子,同变了脸色麻利的从柜案下抽出刀来的铺中掌柜和伙计们厮杀在一处之际,内院,戴着人皮面具的六名“千武使”也正同宇文芳手下的数名死士打得不可开交,虽“千武使”人数少,可贵在精更是战斗力彪悍,而红了眼的殁则双刀上下翻飞杀出血路,直奔之前拎着食盒的雨晴所去的方向……
不顾安加利拆的阻拦,宇文芳执意冲向亦是混战正酣的内院,而安加利拆等人则被戴着人皮面具的“千武使”给拦了下来,一名千武使忙里抽空,冷眼看了眼只身一人的宇文芳绕过了厢房……
殁说过不能杀这个女扮男装的女人,如此,便留着这女人好了!
宇文芳直奔幽径深处的那间关着冷天奴的小屋,不料,正撞见殁背着全身酥软无力的冷天奴冲了出来……
“天奴,你这是又一次要弃我而去吗?”
脸色霜白的宇文芳挺身上前,拦了殁的去路,余光扫了眼被打昏在地的雨晴和被抹了脖子的四名死士,脸色越发难看了。
脸上还溅着赤红血点子的殁如狼的瞳子狠狠的瞪着宇文芳,若眼刀有如实质,定会穿透了宇文芳的身。
殁匆匆检视过冷天奴的情况,骇然发现他因服用了过多药性霸道的酥骨软筯散,人已虚脱至极,整个身子都瘫软得似一坨糅烂了的软面,好在脑子还是清醒的。
殁没想到宇文芳竟会如此对待他家少主,说好的相亲相爱呢?也是,能歹毒的下令杀了凝佳和他及王英落嫂,可见宇文芳已非昔比,只怕是恨屋及乌了吧!
听了殁所说后,本来还断不肯走的冷天奴震惊了,呆怔怔着被殁背上身就跑。
之前宇文芳问他可愿领兵为将,同她携手铁骑南下诛杀逆臣贼子,拔乱反正匡助宇文皇族时,他一时无语更心有复杂,不由就想起当日宇文姿所言,“我宇文姿可不会像宇文芳一般由着他们作贱,既然敢逼我弃我辱我,我便助夫君挥军南下,马踏中原,夺了他江山,毁了他社稷,江山易主,我宇文姿还是中原最尊贵的女人……”他之前还为宣帝庆幸,不想,原来,一怒之下会怂恿突厥大可汗纵铁蹄南下的竟然会是宇文芳啊!
可面对瞳子里热切光闪目光殷殷,又因夜夜噩梦纠缠而眼下泛了青的宇文芳,冷天奴无法说出冷酷的答案,更无法断然的拒绝再度伤了她的心,只一字一句,情真意切的告诉她,他不想再成为任何人任何势力的手中刀,他只想带着心爱的她和已亏欠了太多的小猫儿避世而居,他只想守护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儿安安静静的过活……
知晓小猫儿被消弥阁阁主认做了干儿子,宇文芳反而放下心来,难怪于漠河城里她一直找不到池安儿,而“何记”胭脂铺的掌柜也一直未见到拿着她手书找上门来的池安儿,于她,多事之秋,小猫儿呆在夜玉郎身边反而更安全。
宇文芳对冷天奴的答案虽心有失望,可也未再苦苦相逼,只思忖着另想它法迫他就范,而冷天奴呢,则希冀着用自己的耐心和深情打动她,令她放弃心中复仇的执念,虽明知难以达成,却不舍放任她沉沦于执念的深渊中……
“天奴,你若再次弃我而去,你若不能与我并肩而战,那你就是我宇文芳的敌人!”
宇文芳“刷”的抽出盘在腰间的软剑,娇喝声中剑指殁背上的冷天奴,她尖锐的怒声令冷天奴瞬间回神,抬起头,凤眸紧紧盯着红了眼角,眉眼凌厉色重的宇文芳,含着些许沙哑的声音艰难道:
“芳儿,你不仅要引突厥兵南下,你甚至还想联手高宝宁引契丹和靺鞨铁骑进犯中原?”
“……”宇文芳深深盯了眼对她怒目而视的殁,却是无言。
冷天奴不顾殁的反对,执意要下来,殁无奈,只得放他下来,在旁侧以内力撑住冷天奴瘫软的往地上滑的身子。
“还有吐谷浑,”眼见宇文芳无声默认,冷天奴凤眸黯,眼底里更闪过一抹痛惜和无力,深深喘息了一声,强打起精神,似没看见已逼至近前的森凛剑刃,又问,“你甚至还许了西境几个郡给吐谷浑可汗,希望吐谷浑也出兵攻打中原?”
“天奴,许了好处是一回事,应不应诺是另一回事!”宇文芳紧攥着剑柄的手紧了又紧,以至雪白的手背上青色血管迸现,然嘴中,却是语出干脆。
“芳儿……”冷天奴剑眉拢深深闭了闭眼,他没想到宇文芳被仇恨迷失了心智至此,禁不住惊急交加,复睁开眼,颤声道,“我知你决意复仇匡复北周社稷,可事情绝非你所想的如此简单,勾结外夷引番兵入关,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旦战事起,杀红了眼的番邦铁骑绝非你区区几个郡就能满足打发得了!芳儿,你的所作所为,已非兄弟阋于墙而是令世人痛恨的卖国行径!你非但救不了宇文皇族,你只会被世人所唾,你只会令中原血流成河百姓……”
“你住嘴!”冷天奴的话令宇文芳的脸色变了又变,她银牙咬尖叫道,手往前一送,剑尖已抵上冷天奴的胸口。
若非冷天奴及时喝止,脸色剧变的殁险些内力出不管不顾的掌毙了宇文芳。
红了眼眸的宇文芳红唇勾,笑得讥诮又凉凉,可刚烈凌厉的眼角眉梢间却又带着浓浓的悲凉绝望:
“冷天奴,你并非是我,你体会不到我的痛,你更体会不到我的恨!你之前对我说什么感同身受,废话!你不是我,又如何能感同身受,又如何能感受到我的剜心之痛切骨之恨?不过都是些无谓的妄言虚词罢了,所以,你可以轻飘飘的劝我放弃复仇,你可以自以为是的劝我放下心中执念。冷天奴,待你遭受了我所遭受的一切,你再来与我说什么感同身受,再来劝我放弃复仇吧!”
“芳儿——”眼见心爱的人儿愤怒怨怼,感受到所爱之人身上散发的浓浓悲怆心伤气息,冷天奴心痛欲碎。
遭受她所遭受的一切?只要一想到父亲冷潇雨和妻儿宇文芳小猫儿会死于非命,冷天奴就感觉心脏被绞痛得几近窒息……
突然间他竟是无言以对了!
“冷天奴,”清凌凌的杏眸里血丝弥漫黑气涌动的宇文芳不耐道,紧紧逼视着他,一字一句问语出咄咄,“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会助我吗?你会为了我而领兵为将杀进京师长安吗?”
“……”额头已汗湿的冷天奴神色僵,却是无言,四目相视,他的眼底里只有难过和心疼,却独独没有她所期盼的助她实现目标的野心和欲望。
“你还是要走?”宇文芳忽就复归了平静,冷冷道,“又一次要弃我而去?”
之前他“抛下”她跑去了京师长安可以说是阴差阳错,这次呢,这次是主动的要弃她而去吗?
“……芳儿,我,不能跟你走!”冷天奴艰难道,做出这个决定,他比她更痛苦,他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往地下滑去,唬得殁死死扶住他,忙不迭又强输内力给他支撑。
“噗——”森凛的剑刃直直穿入冷天奴的胸口。
殁霍然看去。
“噗——”宇文芳已拔剑而出,剑刃溅起一溜血花。
变故一瞬间,宇文芳刺剑拔剑的动作已完成,而殁只眨眼间的错失,便已是护主不利。
“我杀了你!”眼见少主胸前迅速殷红了一大片,红了眼珠子的殁朝面无表情,冷静到可怕的宇文芳怒吼着,然不及他动作,却已被倒在他身上的冷天奴的身子死死压住。
“……不准……动她一指头。”冷天奴咽喉深处抽着气,似拼尽全力吐出几个字。
“可敦!”
一身伤的汤怀等人、还有安加利拆和几个浑身血污的胡人护卫及死士冲了来,看了眼身受重伤的冷天奴,顾不得惊骇发生了何事的安加利拆只不管不顾的抓住手持滴血寒剑的宇文芳的手臂,焦灼道:
“该灭口和善后的都已毕,可敦,前边顶不住了,北周官兵已杀了进来,快从密道逃出去!”
待杨勇和许千行冲到内院深处时,看见殁抱着浑身血染头无力搭拉着的冷天奴跟疯了般狂吼着:
“少主,少主你醒醒,快来人,快来人救救我家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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