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骏马宛若烈焰,公子剑眉如墨面冠如玉,眸光淡淡扫来,锐利隐现,看似温润如玉的世家子,却是清冷疏离不易亲近。
他着一袭走金丝暗绣乌金披风,奢华而不张扬,内罩若流水缎面般银白银丝暗绣直缀,腰束银丝嵌宝玉带,腰间一枚羊脂白玉双虎啸天玉佩垂垂而下。
旁边黑色高头大马并行而来,马上翩翩佳公子长眉细眼清俊至极,一袭紫红金绣风氅随风翩跹,内罩水云青银丝滚边直缀,含笑望过来时眉眼间一抹风流。
玉树临风的公子流泻着世家公子的优雅闲逸,然那唇边含着的一抹浅笑,细看,竟透着邪侫戾气,此时的他正笑微微的警告着:
“赤烈,你再敢欺负我家墨宝,可别怪我再灌你一桶苦药汤子。”
冷天奴似想到什么,唇边一抹浅笑,没得了主人安抚的赤烈则重重喷了个响鼻,似不服气,却也没再蹽蹄子挑衅身旁安静前行的墨宝。
赤烈一次随主人在“弥途峰”作客,自个儿悄悄下峰去找野马群嬉戏,岂料途中被峰中瘴毒所侵险些一命呜呼,霍不与给它强灌了一桶苦药汤子,它却不肯就范,抖着抽搐的四蹄嘴里都喷白沫了还吡牙欲咬霍不与……
韶花阁前车水马龙,毕竟是边城,比不得京师长安的繁华,平日里玩乐热闹之事自也少了许多,如今有此等“赏卖会”的趣事,权贵们及其家眷自是不愿错过。
见前方拥挤路已难行,两人翻身下了马,早有韶花阁的小厮上前牵马引路,岂料刚要牵住缰绳近赤烈身,赤烈已是暴躁的抬蹄踹人,若非冷天奴眼急手快,只怕被踹实落的小厮不死也是重伤。
“小兄弟受惊了,我的坐骑性子不是好相与的,不必牵缰绳,它自会跟着走。”冷天奴拍了拍赤烈的脑袋,颇为歉意的对受了惊吓脸色泛了白的清秀小厮道。
面对和颜悦色风度翩翩的公子,清秀小厮苍白的脸色泛了些许红晕,想说什么,却见两位公子已径直前行,他眼神微暗默默而退为旁人牵马引车。
宝马配英雄,果是如此!
已猜度出两人身份,将方才一幕看在眼的管事已笑着迎上前,嘴里说着寒暄客气话,却是认真的检视了“请柬”,待确认眼前这位便是冷公子,所带的友人是霍公子后,本就笑意融融的一张脸笑意越发大了,两眼险些眯成了缝儿,躬身哈腰忙不迭亲自往里引路:
“两位贵客请,我们乐坊掌事早已得郡守大人和申将军的话,定要招待好霍公子与冷公子两位贵……”
激昂的皮鼓声忽传了来,鼓点声中伴着弦琴的乐声,乐曲激烈婉转充满异域风情。
风动,卷着浓郁的香气扫过众人鼻间,香气炙热浓烈,伴着异域鼓乐和同样浓烈放肆的笑声,众人不觉凝目望去。
冷天奴和霍不与亦停了脚步,转过身,看见一队载歌载舞的胡人男女舞者张扬而至。
虽不久前漠河城被突厥人乔装袭击了互市,可城门也不过关了些许时日,便在宣帝派的御前内吏和佗钵派的特使见面后又城门大开,互市交易往来继续。
因着大开互市之故,往来突厥、西域甚至是契丹的大小胡人商队不知凡几,更有胡人舞姬在各个寻欢场所出入讨生活,此时看见一队高鼻深目的胡人舞姬倒也不觉奇怪。
不过门前的两队护卫却是行动迅速,刀枪出鞘一字排开,将这队胡人给拦了下来。
大管事向冷天奴和霍不与陪笑作揖告了罪,快步走了来,目露审视扫了一圈儿,神色有些冷,他的内弟是韶花阁的小管事,被之前乔装偷袭互市的突厥人给杀了,还死了十多个韶花阁的护卫,他对这些胡人真没什么好感,怀疑的目光盯着为首的魁梧异族汉子冷声道:“这里不是你们卖艺的地方,速速离去。”
高鼻深目,深蓝瞳子泛着幽幽光芒的魁梧汉子用极为流道的汉语大声着:“我们是西域难兜国的舞者,是你们韶花阁掌事请我们来的,他看过我的舞,觉得好看便请我们来了。”
“你?”大管事嘴角微抽,上下扫视着这个光着粗壮臂膀,一袭束身胡服,腰间还系着虎纹兽皮的蓝瞳胡人大汉,心有不屑。
实在无法想像就这粗爪大脚的胡人会跳舞?还入了掌事的眼?
根本就是胡扯!
心有不耐的大管事刚想挥手令护卫们将人赶走,蓝瞳子的胡人大汉回头叽哩哇拉的说了几句。
一个光着双臂半露肚皮两手抱着半大皮鼓的胡女俏生生走了出来,人未至,浑身散发的浓香已袭面。
她不过十七八岁,乌浓长眉,浅蓝色的瞳子幽幽,五官立体充斥着一种野性美。
一袭半大的火红束身胡服,长发及腰的红棕发,满头小辫子,辫梢系着细小红兰珊瑚珠花,腰间挂着一圈银质小响铃,肚脐上一颗蓝汪汪的水晶石,人一动,略丰盈的身姿展,腰间清脆声响。
还没等管事的反应过来,那胡女已击打着皮鼓舞了起来,嘴里唱着,脚下快速旋转舞动着,舞姿张狂激扬,一头小辫子随着旋转的身姿飞扬扑展开来,辫子上的珊瑚珠花声响……
冷天奴眸光微闪,一抹恍惚闪现。
蓝瞳大汉亦抖腰踹地跳了起来,他半屈了膝,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已蹬掉牛皮马靴的胡女红光一闪,一个飞跃,脚尖已落在了蓝瞳大汉掌中……
她在掌间起舞,挥展的双臂击出昂扬鼓点,脚下大汉臂间肌肉鼓若一个个小山包,却不抖分毫,只放声呼喝跟着掌中人旋转舞动……
众人一时看得呆了,且不论跳得如何,只这份新鲜,这份力度便惹了人视线去。
一些男客失了人前清高持重,眼珠子不时溜向那胡女扭动着的蜜色肚皮,更有几个直了眼珠子,惹得自家内眷下了黑手暗暗狠掐了一把。
倒是那迎女客的管事娘子和几个漂亮丫鬟面露不屑,讥诮的目光扫过异域舞娘们半露的肚皮和浓妆艳抹的脸,末了,撇撇嘴。
不动声色看着的霍不与低声道:“这个难兜汉子,有把子气力,不过最可心的是那个异域小舞娘,有几分胆色。”
“跟他来的那些,想来也不差。”冷天奴扫视着那些面无表情观阵的男女舞者,注意到里面还有几个中原人的面孔,个个也都是窄袖胡服,手拿皮鼓和中原的弦琴。
那个掌间舞得正欢的胡女忽的下腰回眸一笑,扑闪的汪汪蓝瞳眨了眨,一抹狡黠笑颜正对着冷天奴和霍不与的方向,霍不与下意识挺了本就挺直的腰杆,一个含情脉脉的笑意尚未送出去,胡女又眨了下汪汪蓝瞳笑得欢快……
霍不与瞬时僵了笑意,扭脸瞅瞅神色清冷依旧的冷天奴,不悦道:“这胡女眼神不好!”放着他这个怜香惜玉之人不勾引,朝身边不解风情的木头瞎抛什么媚眼?
一个小厮跑了出来,在看得一楞一楞的大管事身前低语几句。
一曲终,迎着脸不红气不踹的蓝瞳汉子得意洋洋的目光,大管事牵了牵嘴角露出一抹牵强笑意:
“既然是掌事的相邀诸位表演以娱客人,那便请吧。”
回头又吩咐几个护卫和小厮,严肃道:“你们几个好生照应着,可别让这些异域舞者迷了路冲撞了阁中所请的贵客们!”
护卫和小厮明了,该引路安排的引路安排,该监视的监视。
这边众人看得兴起之际,一巷之隔的深处,几个锦衫公子正手脚麻利的将地上几个被打昏了的人拖走。
“殁,请柬够了。”一个发间束着白玉冠身材修长的锦衣公子奉上几张请柬。
殁点点头,转身而去。
“殁,你不打扮一下就这样进去?”后面的人忙提醒。
殁脚下不停,声音飘向脑后:“从现在起,我是你的西域护从。”
护从?
头儿当我的护从?
白玉冠的锦衣公子一怔,瞅着径直而去的英挺身姿,忽的咧了嘴,笑得欢快。
“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
“属下这就跟上。”白玉冠的锦衣公子笑容僵在脸上,麻溜的跟了上去。
……
竹阁内,一帘水晶珠帘随风动,发出清灵灵的声响,似是击节,敲击而出一曲流动清婉的乐曲。
“我的天奴小弟弟可来了?”声音若出谷莺啼,透着慵懒,尾音含媚,只闻声,人已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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