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一掀,明媚的阳光溜了进来,有细尘在映射进来的阳光中舞动。
两手分端着一碗羊奶做的浆酪和一碗羊肉羹的执失律进来时,瞅见族长黑白分明的眼睛忽的一亮,可当看清进来的人是他后,那明亮若星的瞳子里的光泽瞬时黯淡了下去。
“族长,是我!池姑娘还没来呢。”
执失律心有好笑,咧嘴笑呵呵着,他脸上的新旧伤痕,一笑挤在一起像条条红蚯蚓,便是如此有碍观瞻也难掩他一脸的憨厚相。
鹰奴睨了他一眼,默默收回视线,两眼望着帐窗方向出神,可显然,怀有心事的他脸上掩不住些许的不安之色:
这都已经太阳高高挂了……
按理说这时候她人应该到了啊,给左夫人抹过药后她会过来给他查看伤势,或者再给他换药……
“都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还没来?”鹰奴低声着,似自言自语。
“族长,我刚还特意绕去左夫人那边悄悄瞅了瞅,看见左夫人也正站在那儿看着王庭方向呢,想来她也是等急了吧。”
“族长,有羊肉羹和浆酪,先吃碗浆酪吧,你闻闻,味道可香了。”执失律下意识砸吧了下嘴,有哈纳云的关照,左夫人的默许,族长的吃喝自是大大得到改善,连带着他也跟着沾了光。
将两个大碗放到一矮木墩上,抱到破毡榻前,将盛满羊奶浆酪的硕大碗捧到鹰奴鼻下,令执失律失望的是族长没什么表情变化,仍兀自放空目光出神。
“族长,我喂你。”执失律下意识想伸手捞向碗内的吃食,可忽想到什么似的动作一顿,看看自个黑黢黢皲裂的指头,讪讪的收了手。
昨日池安儿过来给族长换药时看见他正伸着蒲扇大的手撕着胡麻饼喂食族长,瞅着他脏兮兮按在饼芯中的大黑指印子,只看得池安儿拧起秀气的小眉头。
初时执失律还真不觉什么,不就是手脏点嘛,他们一向这样啊,拿起来东西就吃,哪有专门跑去洗手的,而且他已经使劲在身上擦了好几下……
虽池安儿没说什么,可被清美的姑娘瞪着漂亮的杏眼直愣愣盯着瞧,他也起了不自在……
执失律转头去拿哈纳云给备下的大汤勺,嘴里还碎碎念着,“族长,你说都这么晚了,池姑娘怎么还没来?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长的那么好看还会治病,不会有小汗王把她要去了吧?”
还真是个会给人填堵的。
正担心着池安儿的鹰奴扭脸看了眼无所觉的执失律,按下心头不安:“或许是有什么事将她绊下了,想来左夫人更着急,说不得已经派人去催了。”
鹰奴的脸色比前两日好上很多,脸上也有了淡淡血色,精神明显也好了很多,看在眼里的执失律甚是高兴,就地坐在破旧矮小的毡榻前小心翼翼的给他喂食。
“留出一半你也吃吧。”
“不用,这些是给族长补身子的,我还有四个胡麻饼呢,够吃。”执失律笑得满足,有胡麻饼吃,也是跟族长沾了光呢,想想那味道,嘴里就想流口水泛了香味儿。
鹰奴抬眼看着执失律脸上被阿巴齐抽得鞭伤,伤口已收敛,眼看要结痴。
之前池安儿给他医治上药时也给执失律医治了身上的伤,执失律身上大小伤无数,新伤覆旧伤,伤口红肿化脓看着触目惊心,然却没有半分溃烂迹象……
当时池安儿给执失律上药时还心有奇怪,甚至是惊讶的问他:“你竟然服用过‘冥医鬼门’的‘回生丹’?”
回生丹?
那是什么?
执失律似没听明白,迷茫的摇摇头。
“回生丹是中原‘冥医鬼门’所出的疗伤圣药,你之前曾受了严重刀伤和拖伤,又没有得到疗治,若非及时服下‘回生丹’,只怕你不会撑到现在……”
池安儿疑惑的细细打量着执失律,有些不确定的摇摇头:“可你怎么会有中原‘冥医鬼门’的疗伤圣药‘回生丹’呢?要知道,那可是万金难求的疗伤圣药啊,服下一粒,净血清脉,再重的伤也不会令内外伤口溃烂肉腐起高热而死。”
万金难求?
执失律很是吃惊,突然眼睛一亮想起了什么,恍然道:“是那几个好心的中原人,族长,就是小鹰儿叫他好看大叔的那个,他让他那个长的漂亮的手下给了我一枚黑色药丸……”
如果金戈听到执失律也跟着小鹰儿这般称呼他,估计一巴掌便会将执失律给拍飞了:他不就是长得白一些看着斯文优雅一些嘛,和漂亮有什么关系?天真可爱若小鹰儿这般称呼他倒也罢了,被个大男人称赞漂亮,有失男子汉威武气概。
“那药丸,黑的透亮,还有香气,光闻那个香气就叫人心里舒坦,可吃在嘴里是真苦,不过苦之后竟然还有甜香……”
执失律颇为回味的细细砸吧着嘴。
鹰奴已知执失律他们护着小鹰儿出逃后所发生的一切,初时只是单纯的感激那几个不知名的好心人拔刀相助,若非池安儿提醒,还真不知对方竟然一出手就送了一枚价值万金的疗伤圣药。
听完执失律详说了一番他与小鹰儿被救的经过,池安儿在感叹这两人运气好的同时对那五个中原男子心生了好奇:能随手就抛出自“冥医鬼门”被灭后,世上用一颗便少一颗的‘冥医鬼门’灵药的,为首的那位,想来身份绝非寻常。
……
当日池安儿只是对此药寥寥几句,也未再细说,此时欲转移心中不安的鹰奴忽想起此事,不觉又想到另一桩,咽下口中滑嫩香甜的浆酪,问道:
“执失律,我记得你曾说为首的那人胯下坐骑是匹宝马,甚至比起冷天奴的‘赤烈’也毫不逊色?”
“是啊是啊,”执失律立时点头,眼珠子亮亮的,闪烁着艳羡和渴望,“他那匹黑马不仅是日行千里的宝马,和‘赤烈’一样,也是脾气暴烈极有灵性通人性气的,它见小鹰儿被散塔里欺负,冷不丁蹽蹄子就将散塔里的马腿给踹折了,要不是散塔里跳得快,肯定把他的腿也给压折了。”
“和‘赤烈’一样?”鹰奴神色动,感激之余也起了浓浓兴趣,低声喃喃着,“千里马难寻,有灵性的千里马更难得啊。”
鹰奴相信执失律不会看错,在鹰族,除了他这个身具御兽天赋的鹰族族长知马识马,就是执失律了,数百匹马在眼前悠悠走过,只一眼,执失律便能辨别出脚程最好的马来。
“那五个人……”
鹰奴刚想再问什么,帐帘一掀,明媚的阳光又倾泻而入,人还未进来,一道红彤彤耀眼的光亮先行晃花了人眼。
身材丰盈一袭艳红色窄袖胡服的哈纳云,披着一件火红披风,似一片火烧云般“飘”了进来,此时的她,站在映射进来的阳光中,鲜艳明亮、火红耀眼……
见鹰奴黑白分明的眼睛怔怔的看着她,哈纳云得意的笑眯了眼:难怪千金公主总喜欢穿火红色的风氅,这鲜艳的红,确实惹人眼珠子啊,嗯,要是我的衣袍上也能用金线绣上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和那华丽丽的大鸟,就更好了……
被哈纳云晃花了眼的执失律回过神,一眼瞅见哈纳云盯着族长时两眼放光,两眼珠子锃亮,他一个激灵,放下手中碗,腾地起了身挡住身后的鹰奴。
被拦了视线的哈纳云白了他一眼,却也不生气,快步走上前,随手便将拎着的几样东西往执失律怀里塞,“喏,拿着。”执失律下意识接住,只觉手中热腾腾的,诱人的肉香透过包得严实的木叶子直往他鼻孔里钻。
“这是什么?”执失律咕噜咽了下口水。
“好东西,鹿头鹿肉和鹿血!”哈纳云顺手将注意力聚到手中吃食的执失律给拔拉开,笑嘻嘻着一屁股坐到毡榻上。
随着她丰盈的身子带来的重量,破旧的毡榻似乎也跟着颤了几颤,躺在上面的鹰奴亦跟着震了震,他不由转过视线扭过头。
岂料脸上一热,已被哈纳云将脸给板正回来,正正对上她锃亮的带着热切的大眼睛。
鹰奴下意识想将她的手拂开,手一动,手腕间锁着的沉重铁链子“哗啦”声响。
“鹰奴,我这么穿好不好看?”哈纳云不理鹰奴的反抗意图,只笑嘻嘻道。
“这是我特意从商队那买来的料子,让几个中原女奴给我做的,刚做好我就穿了来给你看,我好看吗?”
“你别碰我们族长,不准摸我们族长的脸!”被拔拉到一边的执失律窜了过来,伸手想将哈纳云拉开,可瞅了眼两手捧着的好东西,又不舍丢地下,气哄哄瞪眼道,“别以为你拿来这些东西就可以欺负我们族长,有我在呢,你想也别想!”
感觉扎心的鹰奴不由闭了闭眼。
“哈纳云,池姑娘一会儿就好过来给我们族长换药了,你快出去,我们族长换药时你别想偷看!”
“嗤——”哈纳云嗤笑出声,“池安儿?她今天可来不了了,别说今天,以后能不能来还两说着呢!说不定千金公主一死,她们这些宫女就得为千金公主殉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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