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乌顿汗王不喜应珠,甚至有点怵她,原因无它,只因这位应珠公主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
佗钵还会给他这位大舅子留几分脸面,可应珠不但仗着大可汗对她的溺爱明晃晃打压他的亲妹子左夫人勒兰难,还敢对他的儿子阿巴齐动鞭子,且回回告到大可汗面前嘚吧着嘴还净是她的理……
一直幸灾乐祸的冒乌顿看着应珠当众抽疯,正看得高兴呢,忽听这两人一问一答,感觉不妙了:
什么叫“蹭的这黏糊糊的红东西怎么回事”,冷天奴你眼瞎啊,没看见那是流的血吗?
还什么“脸是不是被虫子啃坏了”,就算真是虫子啃得也必须得跟千金公主扯上关系!
冒乌顿忍不住大声道:“应珠,你是不是靠近过千金公主的金人?”
众人下意识抬眼,透过乌烟瘴气的惨淡中,两座金人双目血泪流,嘴角血糊糊一片,浑身血染。
深感忌惮的佗钵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众人哗然声又起。
似乎不需要应珠的回应,心有满意的冒乌顿咧嘴自顾道:“她的金人可怕的很,别说是你,就是大可汗的金人靠近都遭了难,你脸上流血又挥刀砍人,肯定又是附在她身上的邪……”
“应珠,为什么说虫子啃坏了你的脸?”冷天奴突然开了口,声音清醇却凉凉,音虽不大,却足以压下冒乌顿的声音。
冷天奴边问边抬手以袖仔细抹拭着应珠略显丰润的脸蛋儿,很快将她满脸的鲜血擦拭干净,一张泛着淡淡草原红,略显圆润丰盈立体的小脸蛋儿立时恢复了夏花般的灿烂。
终于也让众人看着顺眼了。
冒乌顿还想说什么,却被佗钵阴冷的目光扫来,立时讪讪着收了声。
显然,佗钵也想知道冷天奴所问的问题。
“天奴哥,我的脸,我的脸是不是毁了?”应珠明亮的大眼睛满是恐惧,双手想摸脸又犹豫着不敢动,突然猛抓住冷天奴的胳膊,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睫毛颤抖着,眼底里已有泪水打转,“我不要,我不要毁了脸,我不要难看,我没法见人了,天奴哥……”
冷天奴欲抽离她的手,可眼见她红了眼睛,心有无奈,露出安抚的笑容,还是抽离她双手,扬起被“鲜血”污了的袖子:“喏,这红红的污渍擦干净了,自然就露出原有的模样,你的脸好好的,无事。”
冷天奴笑意忽敛,沉了脸色,肃声道:“刚才为什么说虫子啃坏了你的脸?可是有人敢放虫子咬你,告诉天奴哥,天奴哥定会为你出气!”
摸着自个儿脸,几番确认没事后的应珠庆幸之余,不禁又眉开眼笑喜滋滋的看着脸色冷凛要为她出气的冷天奴:天奴哥真好,还是像小时候一般总是为她出头,替她教训那些有眼无珠敢欺负她的小子们,嗯,虽然十次打架九次半都是她挑的事儿……
应珠扭脸,伸手直指那群惊魂未定的萨满,愤愤然:“天奴哥,你帮我教训他们!他们中有人放虫子咬我,他们一定都知道却帮着隐瞒,他们故意欺骗我父罕!”
面对冷天奴扫过来的如刀眼神,以及佗钵和一众小可汗贵族头领们大眼瞪小眼瞪过来的目光,萨满们慌了,连声喊冤。
“应珠,什么虫子?”佗钵皱眉,“他们欺骗我?到底怎么回事?”
应珠略显丰润的红唇嘚吧开了:“父罕,就是他们当中有人在搞鬼,金人流血泪也是他干的,被我发现后还甩了我一脸的水,结果就有一团团会飞的东西一个劲儿往我脸上撞,撞的可疼了,然后还在我脸上爬来爬去,还咬我,虽不是很疼,可痒死了,我用手一抹,竟然满手血……”
应珠将事情原原本本将了出来:
原来前几日“请”出的金人当众流血泪吐鲜血时应珠正在外面打猎,回来自觉错失了看热闹机会的应珠深觉可惜。
之后,不知怕为何物,却心有好奇的应珠接连几天跑去祭坛去瞧金人流血泪的模样,可惜,无果。
今日她又去了,她看着毫无异样的金人,等得无趣,待众萨满念驱邪咒跳辟邪舞后退下祭坛稍事休息时,百无聊赖的她也转身走了,一回身正和一端着盆骆驼蓬草水的鬼面萨满擦身而过……
初时她并不以为意,毕竟用骆驼蓬草水擦洗被邪祟附身了的金人是大喀木所吩咐的,这几日她都有看过……
刚走出祭坛的她,被油松树上掉下的干枝打到脑袋上,随手一摸,发现头上别着的一枚红宝珠花没了,这枚红宝珠花深得她心,更遑论是天奴哥送她的,她自是要找寻,很快便回到祭坛,岂料正看见那萨满悄悄从怀中掏出一水囊似的东西往两金人脸上身上涂抹着……
涂抹的东西似是水,抹在金人脸上身上竟看不出来……
心有好奇的她躲在一边窥视,却惊见一团一团白潦潦的东西飞到金人脸上身上……
若非她离的近,又是瞪着两眼紧紧盯着,很难发现那团团白潦潦的东西,尤其隐入烟雾中,难以辩别……
很快,一团团白白的东西变得血红,两金人竟开始流血泪,大团鲜血糊在金人嘴上,一阵风过,燃烧着的骆驼蓬草和油松枝烟雾朦朦中,竟似金人喷了血般……
应珠所在的位置却看的清楚,哪里是喷血,实是那团“鲜血”在挣扎看似喷涌而出……
原来金人流血泪口吐鲜血竟然是这个萨满搞的鬼,连着几日巴巴跑来看热闹的应珠顿时感觉被愚弄了,大怒,摸出腰间鞭子冲了出来挥鞭就要教训人……
岂料却被手拿水囊的萨满兜头泼了一脸水,应珠唬了一跳,忙不迭欲擦脸,分神之际却被拔出牛角弯刀的萨满刺了过来……
弥漫的烟雾中,应珠感觉脸上被似被什么撞上来,还爬来爬去的,脸上又疼又痒……
感到怕了的应珠大声尖叫,拼力抵挡着对方的牛角弯刀,却突然心有恍惚,只感觉所有的萨满都拿着牛角弯刀砍向她,耳边一个声音疯狂喊着:“砍死他们!”
然后……然后就不知道了,再醒来,就在天奴哥的怀里。
应珠的话令佗钵震惊,一时张口无言。
一众小可汗和贵族头领们面面相觑,神色犹疑目光复杂。
汝南公宇文神庆和长孙晟隔空相视,从彼此瞳子里看到愤怒,而更多的,是释然轻松。
一群伺候佗钵的女人不敢置信,想反驳,可瞅瞅愤愤不平的应珠,愣不敢吱声,倒是阿依乌,目光闪烁不定,却是想到了什么:
她知应珠十有八九没撒谎,当日她不错眼珠的盯着宇文芳的金人,暗恨草原神不公,依稀间,似乎看到一团白雾快速飞来,可……她离的远,当时金人周边又烟雾腾腾的,若非应珠不说,她还真不会以为意。
“公主……”雨晴欣喜若狂,禁不住低声道,似乎想说什么,却在宇文芳眼神示意下收了声,可雨晴再看向应珠时,忽觉得这位总是呛自家公主的应珠公主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
宇文芳再看向应珠时,目光含了丝复杂:这位应珠公主,从初次见面时就明晃晃表现出对她的不满和厌恶,她都不知何时得罪了她?可此时,却众坦然所知,所说还皆是对她有利……
宇文芳波光转,杏眸若有若无的看了眼冷天奴,却正撞上他不易人察看过来的目光,忽就心中一动,不觉凝了眉宇,想起初入王庭冷天奴怀中抱着似睡着的应珠,以珊瑚珠击退袭击她的乌猎群……
宇文芳忽就了然:难不成是应珠醒来瞧见了那一幕,好端端的珊瑚头冠被拆了珠子当成替她解围的暗器,想来,脾性跋扈又爱恋着冷天奴的应珠公主是心有不平的……
爱恋?
想到雨晴云儿她们八卦来的应珠同冷天奴青梅竹马的情分,她杏眸微动,眸光黯,突然心有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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