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俩人没回客栈,而是去聚墨轩挑了把上好的褶扇,棕竹扇骨,大骨上雕刻甚为精美。
金井栏有些不解:“这一把也不便宜,既然要花这些银子,为什么不买紫檀股或是象牙股的?”
官子笑笑:“总觉得那些俗了,竹子的扇骨,才称得上怀袖雅物。”
俩人出了聚墨轩,在回客栈的路上,金井栏发现身后多了些奇奇怪怪的人,官子回头瞄了几眼,满不在乎地告诉金井栏那是席笑庸席相知派来盯梢的,估计是怕入院考结果出来之前,官子先跑路。
金井栏一听是席家派来的人,不无担心地说:“官子,我也觉得你应该跑,今儿半夜我在客栈喊走水,你趁乱逃了吧。”
官子道:“不跑,今晚我可得好好睡。”
“别呀,”金井栏道,“你还真想让席相知作威作福啊?”
官子笑笑:“这事你别管了,好好下你的棋。”
金井栏叹了口气:“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倔呢!”
没多久,陆陆续续有棋手回客栈,把第二轮结果也带了回来。果不其然,沐云笙又顺利过关,至于那四位拿烂柯令的,也尽数碾压对手。傍晚时分,前几天邀请官子一起买题的马兄也回了来,虽是落选,倒也坦然,他找到官子,说梁执事听说他和官子住在同一客栈,特地让他带了东西来。官子谢过马兄,把梁观给的几页纸展开,正是下午丁字区其余几局的棋谱。
官子笑道:“这梁执事真是好人,知道咱们需要这个,这就给咱们送了来。”
金井栏感动得痛哭流涕,他觉得梁执事这等照拂,肯定觉得自己是个人才,是对自己寄予厚望的。接下来两盘棋一定一定好好下,绝对不能辜负梁执事的殷切期待。
官子拿着棋谱看了一遍,道:“明天上午和你对阵的是这位,丁六黄文嘉。”
金井栏对着棋谱叹口气:“不容易啊,这一位计算力很强。”
官子点点头:“算得很深,论实力,你比他弱一截。”
金井栏瘫在椅子上:“输定了?”
“他不出纰漏的话,你赢不了他。”
金井栏的声音有气无力:“那我可怎么下?”
“别怂!”官子踹了他一脚:“既然实力悬殊,那就拼吧,一开局就拼!就算是输,也得杀个畅快!梁执事都给你送棋谱了,你得让他看到你的斗志。”
“行!”金井栏立马精神了,“都听你的!”
第二日一早,官子和金井栏再度赶到烂柯院。出门的时候,看到客栈外有几个蹲着打盹的家伙,一见俩人出来,忙抖擞精神跟在后面。
金井栏满心同情,困成这熊样,盯梢也挺不容易啊。
这是入院考第二天,广场上棋桌少了大半,仅剩五十六人对阵,共二十八局棋。上午对局结束后,甲字考生会有十人通过入院考,成为烂柯院新生。而乙字丙字丁字的新生名单,将在下午捉对厮杀后揭晓。
场上棋桌少了,观战的人却多了起来,各区休憩处也支起了简易的小棋枰。上午的对决对四大家非常重要,甲字考生报名八十人,能考进烂柯院的只有十人,每一家占多少席位,决定了这一年在新人的培养上哪个道场更胜一筹。
因此,司玄席沐四家都派了重要人物到场,表面上客气寒暄,私下里却都在暗暗较劲,生怕自己家落了下风。
这种时候,席相知一定不会缺席。令官子头疼的是,只要席相知到场,就一定会到丁字休息区找自己的麻烦。
果不其然,席姑娘穿得还是她喜欢的水蓝色的裙子,腰肢轻摆,步步婀娜,手里绣了“相知”二字的帕子也差点儿扬到官子脸上:“呦,官子,还敢来啊,没卷铺盖跑路啊?”
官子展颜一笑:“谢谢了啊,昨晚你家家丁守在外面,我睡得可舒坦了。”
席相知手里把玩着帕子,笑道:“为了给你的同乡助威,都不肯逃跑,你也算讲义气。不过你是白担心了,那个叫金什么什么的,今天必输无疑!”
官子挑挑眉:“这么确定?你又使坏了?”
席相知噗嗤一笑:“用得着使坏吗?就他那棋力,肯定输。”
官子笑笑:“那可未必,凡事总有个万一。”
席相知白了官子一眼:“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我给你讲,我昨晚特地去要了只猫崽,就等你进门铲猫屎呢。”
官子眨眨眼:“那多不好意思啊席姑娘,你说我又不能去你家,猫屎可臭了,你可别熏个好歹。”
“哼!都已经成定局了,你还能翻出什么新花样?走着瞧吧。”席相知斗了几句嘴,似乎也觉得挺满足,这才摆着腰肢去席家专有的观战区去了。
这时候,烂柯院钟声响起,入院考第二日上午的对局开始。
在丁字的休息区,一共立着两张小棋枰,一局是丁八十一金井栏对丁六黄文嘉,另一局是丁十七宋启对丁八常轩。
官子站到棋枰下,她心里清楚,金井栏想赢这盘棋太难了,只能听天由命。她想,金井栏恐怕拼不到最后,不过这两天看他下棋,也算是个可塑之才,若是留在熹京教他一年,明年再战丁字,应该可以考得进了。
场上猜先,黄文嘉执黑,金井栏执白。刚一交手,双方就各占了两角。
黑棋抢先在左上白棋小目那里高挂,金井栏一间低夹,双方在左上角展开激战。一时都无法脱手,一直绵延到中腹,这才各自安定。
金井栏牢记官子嘱咐,落子丝毫不怂,黄文嘉也气势如虹,黑棋白棋在右下角再燃战火,扭杀不止。金井栏一着不慎,被擒住二十五子大龙。
金井栏虽可劫活,但没有劫材,对手可万劫不应,这块棋实际上已经死透了。
金井栏无比懊恼,仰天长叹。对面黄文嘉见自己妥妥赢了,也不免得意,笑眯眯地看着垂死挣扎的金井栏。
棋枰下,官子摇摇头,果然还是这样,这等局面,谁也救不回来了。
金井栏本想立刻认输,但又觉得心有不甘,于是把心一横,在黑棋右上角里靠一下。暗想:我就这么随便捣个乱,他要是不理我,我再认输。
黄文嘉哈哈一笑,竟然捻起一子,鬼使神差地在右上角应了一手。
啊?金井栏嘴巴张得老大,我滴个天,这货怎么了?脑子抽了?这块棋应该万劫不应啊!这角才多大啊,他管这里做什么,他应该直接把我的二十五子提掉啊,那样我马上就认输了呀?他脑子进水了啊啊啊!这是送我个大礼啊!不拿白不拿啊啊啊!
这时,黄文嘉也突然发现自己脑子秀逗,把这一手下错了。他想要拿回黑子重下,可这是入院考,哪有悔棋的道理?金井栏当下捡漏提劫,反长一气,不但二十五子没死,反倒吃掉对手几个棋筋。
全盘皆活!
棋枰下的官子瞪大眼睛,这也能行?金井栏什么运气啊这是!看上去死皮赖脸下的那一手,还真把对手迷惑了。黄文嘉应该是被马上到手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居然被金井栏牵着鼻子走,下了那么一手臭棋。这位黄兄要是我的弟子,今晚必须挨揍啊!
不用说,这样一来,这局棋换成黄文嘉救不回了。
官子笑着摇摇头,这就是博弈,有时候胜负就在这一瞬间,今天黄兄弟用实力演绎了什么叫“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娘|的!我这是怎么了!”棋桌旁的黄文嘉勃然大怒,啪地一拍桌子,“姓金的,刚才这棋你不认输,还等着捡!要不要脸!”
金井栏弱弱地说:“我哪知道黄兄真去抢那块角,我就随便下了一手,谁知道你真去应。黄兄,你刚才是不是傻了?”
只听“哗啦”一声,黄文嘉直接把棋桌掀了!
这可是烂柯院,掀桌子这种事是绝对不允许的,黄文嘉立刻被执事带离广场,输了棋不说,以后也没了考烂柯院的资格。
于是,来自九禾的金井栏同学,居然捡了个漏,又赢了。
上午对弈全部分出胜负,甲字区十组终于出了战果。四大道场中,沐风阁考入烂柯院的是两个姑娘:沐琪、沐云笙;玄微坊考入四人,分别是拿烂柯令的兰澈,还有李芙蕖、周景明、丁致达三人;弈司考入三位,阮青缇、阮轻裘、李追,其中阮轻裘是烂柯令持有者;而席家的抱朴馆今年只考入一人,正是席笑庸。
这结果一出来,几家欢喜几家愁,玄微坊来观战的诸位长老眉开眼笑,而席家这边则愁云惨雾,席相知这倒霉家伙免不了又受了一番责骂,席思远认为,若不是女儿席相知弄没了举荐函,连带着席兴业也发挥失常,席家怎么也不至于只考入一个人。
席相知挨了父亲训斥,自然全都怪在官子身上,她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拧碎了,望着官子的方向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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