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本打算下车让行,却在听到对方喊出的名号时,倚回车壁上。
“车上的人快下来,要不然我就去车上请了。”侍卫在马车边俯身倾听,而后朝令仪的马车走来。
铁甲蓄势以待,他绝不会让人靠近马车半步。
侍卫走到马前,铁甲脚垫着地面,眼看着就要扑上去。
布帘掀起,令仪扶着春分下车,缓步走向对面。
“贤亲王恕罪,家奴不懂事,民女代她向您赔不是。”令仪微微俯身,并未下跪行礼。
铁甲护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那名侍卫见令仪如此轻巧就想化解此事,他便吹毛求疵,不肯善罢甘休。
“原来是赵家大小姐,你赵家的礼仪也不怎么样,你瞧瞧你的家奴,见到王爷竟然不行礼!而你,早知道车上是王爷,为何早点不下来,真是有其主比有其仆。”
京城谁都知道赵令仪是个野种,说她不懂礼仪,其实是暗射她没有娘生没爹教。。
令仪扫了一眼车门,轻纱被风扬起,魏贤靠在白色的貂绒毯子上,似乎是睡着了。
“敢问你是王府何人?”
“侍卫长刘威武。”对方飞快地接下,一副趾高气扬。
令仪也不恼,只是低头轻笑。
“我的家奴有一个毛病,除了我谁也不跪。若是强迫他跪,他的脾气就要爆发,到时候伤了无辜的人岂不是更糟?”令仪勾起一抹邪笑,抬头俯视他时,犹如懵懂不知的少女,不给他回答的机会,继续说道。
“另外,敢问一句,侍卫长和王爷平起平坐吗?亦或是称兄道弟?不然怎么王爷不发话,而你全都代劳了呢?”
侍卫脸上青紫一片,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车上,发现贤亲王没有醒来的预兆,他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围观的群众渐渐增多,侍卫不想被人看了笑话,下令将令仪等人抓回去等等候贤亲王发落。
铁甲早已摩拳擦掌,周嫮生教他的功夫,他从来没有找人试过,今日有机会他要好好试试。
侍卫长令六人同时上,他顾不得被群众指点,只想快点挣回自己的面子。
令仪退回到车辕上,双脚挂在上面,和春分坐着观战。
“铁甲,不能打伤贤亲王府上的人,但是,自保还是可以的。”令仪不想被人落下把柄,他要装睡就让他装,她叫人好好替他教训一下这些不懂事的下人。
侍卫见自己被一个小丫头轻视了,纷纷对付铁甲,想置他于死地。
可,结果往往出乎预料。
铁甲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而‘凳子’则是由六个侍卫组成。
侍卫长见没能教训他,抽出长刀亲自上前,却被人喝止了。
“还嫌不够丢人吗?退下!”贤亲王步下马车,目光在看向令仪时,闪过惊艳。
没有刻意的装扮才是自然的美,令仪移开目光不想与他对视。
“赵小姐,本王教导无妨,不如给本王一个机会请你吃饭赔罪如何?”贤亲王此举是为了拉令民心。
刚刚侍卫所做的一切他都可以以睡着为由推脱干净,如今纡尊降贵则是为了让百姓看到他的宽宏。
令仪不假思索地拒绝他的提议,只说刚从外地回来身心都需要休息。
没想到贤亲王不依不饶,非要找她喝茶,令仪推托不过,只能遵从。
“赵小姐,你这家奴功夫不错,为何不让他报效朝廷呢?本王府上差一个侍卫长,不知赵小姐可否愿意割爱?”
令仪喝茶的动作轻顿,内心肺腑。她的家奴是堂堂部落首领,给他当侍卫长,岂不是太浪费人才?
赵令仪从未想过给她当家奴就不是浪费人才。
“多谢贤亲王抬举,但铁甲他心智不全,恐难当大任,也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家奴。”她说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只是站在她身后的铁甲,脸色十分古怪。
魏贤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忽然邀请令仪去贤王府坐坐。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的什么好心。
“贤亲王恕罪,民女约了人吃饭,再不去怕是要迟到了。民女斗胆下次再去王爷府上叨扰,可否?”
她后悔没有在外面再待一天,如今她得说多少的谎言才能将他挡回去。
“哦?不知赵小姐约了谁一起吃饭,本王想去凑个热闹,不知赵小姐可否介意?”
介意,她非常介意!
赵令仪没想到贤亲王这般难缠,况且这个问题她根本无法接下去。
“赵小姐约了本宫吃饭,皇弟若不介意,可以一起。”魏归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笑着坐在上位。
魏贤看到太子时,脸色微变。起身向太子行礼,坐回座位。
令仪忧心忡忡,今日这一趟虽然侥幸逃过,但也彻底得罪了贤亲王。
一个长公主已经够她头疼了,现在又来一个皇族,她日后的日子恐怕难再安心。
“太子和赵小姐是朋友?”
令仪正想回答不是,可太子已经抢先了一步。“是,我们是好朋友。赵小姐,我还以为你身在外,忘了你我的约定,所以才姗姗来迟。”
做戏做全套,令仪只得和他寒暄,以免魏贤起疑。
“既然你们有约,那本王就不打搅太子殿下的雅兴了。”魏贤铁青着脸离开,走时意味声长地看了令仪一眼。
“太子殿下是故意的?”之前是永乐赌场,如今又是路边茶楼。她不相信有那么多的巧合。
如今,魏贤已经确定她是太子的人,也就成了他的敌人。
令仪不想卷进这场战争,这往往比刀剑之战更加激烈。
“赵姑娘是聪颖女子,应该知道我刚刚救了你一命。”太子装作看不到她的怒意,眺望过往的路人。
话既然已经说了,令仪也不怕再继续玩下说。
“太子能否告诉民女,你为何要这么做?我对你日后的路毫无帮助,何必将我卷进来?”
若他提出要自己为他所用,令仪一定直言拒绝。
但,下一刻她却因他一句话而哑口无言。
“自你以凤仪公主的样貌进宫面圣起,你便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我若不选择你,贤亲王便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到时你只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
太子用的是‘我’而非本宫,他希望赵令仪能明白他的用心。
良久,令仪才溢出一丝冷笑。
“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强抢民女的人说的话?若你真这么无私,你府上后院的上百名姬妾如何解释?”
即便是冒犯天威,她今日也要弄个明白。
她赵令仪不臣服于任何一个人,就想当年她的母亲一样。
“后院的姬妾?原来你一直对我有成见是因为这个?”魏归坦然大笑,这不该是一个龌龊之人该有的风度。
“你若有时间可到本宫府上问一问,她们根本就不是本宫的妾侍。她们都是一些穷苦女子,本宫觉得她们可怜,所以才以纳妾为名将她们接入府邸。”
“既能给她们安身之处,也能护她们一个周全。你怕是不知道,当日本宫派人去赵家以千金求婚,正是因为本宫听说你在赵家处境不易,再加上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所以才那么做。”
令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她肯定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因为那时的她确实处境堪忧。
她已经猜到,魏归所说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想用自己好色,广纳侍妾为名,麻痹自己的敌人。
令仪不得不佩服他的宽仁和才智。
“这件事只有本宫信得过的几个人知道,你可得为本宫保守秘密。”
“当然。”
两人之间的隔阂烟消云散,令仪真心觉得魏归是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分别时,令仪悄悄问他,这几日是不是派人跟踪了她。
太子但笑不语,最终也没有给她答案。
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令仪带着春分和铁甲住进云烟客栈。
转角,顺天府尹的官兵从这儿经过,副官指着刚刚进去的三个背影,挠了挠脑袋。
“大人,我刚刚好似看到了赵姑娘她们。”
宋依斐脚步停顿,很快又带着队伍巡逻。“不可能,她去外地,最少也得三天。”
脑海里划过那一抹身影,宋依斐的脚步加快了许多。
窗前的雨淅淅沥沥下着,没有要停的意思。
令仪和春分换上男装,到楼下吃饭。至于铁甲,他的身材实在太显眼,只能委屈他给他打包回去了。
刚一落座,就闻见浓郁的香味朝这边飘来。令仪想问问老板是不是熏香了,却看见四种颜色的轻纱从自己眼前飘过。
角落里位置上的客人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最后扔下碎银走了。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你看那些人恨不得把我们吃了的眼神,真讨厌。”叶柔儿话却这么说,但令仪却觉得她很享受这些目光。
“别埋怨了,吃点东西等雨停了再接着逛。”刘曼云叫来小二点了一桌的东西。
纪芙蓉也在其中,看起来十分疲惫且没有心思计较这些。
按理说,是令仪她们先到,得先问她们。这店家如此势力,真对不起如此优雅的名字。
“两位客官,想来点什么?”店小二一看令仪身上普通的白衫,态度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令仪略一思索,道:“先给本公子来一壶梨花春,再来金鱼戏莲、金猴卧雪、百燕打伞、以及佛跳墙。甜品要杏仁佛手、合意饼。”
店小二听得稀里糊涂,等她说完,才回答她所说的店里一概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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