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苑内,周嫮生独自坐在院子里下棋。
“哎,明明可以单刀直入,却非要相互折磨。”
令仪脚步停顿,走向石桌,因他话中带话。
“白子弃边疆保君,入腹争正面。黑子分组循环制,三劫循环,白子输。若想赢,拆二斜飞……”
“若已知结局,就少了下棋真正的乐趣。”周嫮生的脸黑成了包子,却不敢对她动怒。天底下还有比他更窝囊的师傅吗?
令仪非但没有认错,反而将其他破解方式也一一道出。
周嫮生此时才知道,这人以前藏拙,要么就是就是怕他输不起。
“令仪,有时间吗,陪我杀一局?”有高手在,他何以自娱自乐那般没趣。
“我很忙。”令仪甩给他一个背影,顺手将手里的扇子丢给他。
周嫮生本来还在生气,但看到扇子后,就像换了一张脸。
“帮我把扇子上的曼陀罗弄干净。”
“这丫头真是,把我当下人使唤了。不过这性子,还挺像你娘,我喜欢。而且还挺聪明,一教就会。”
房间门刚关上又打开,一把匕首从天而降,落在棋盘正中位置。
周嫮生后怕地摸了摸脖子,瞪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她是对自己的身手太自信,还是对他的功夫太放心?
几天后,赵昌仪那边没动静,令仪却开始动工了。
“铁甲,你喜欢哪儿,我给你盖间房子。”令仪将潇湘苑整个拆了,还找了京城最好的设计大师,结合她自己的想法,设计未来的住所。
她之所以这么大动干戈,是因为她之前的院子太不安全了,猫阿狗啊的都随便乱进。
所有,她决定,用她赚来的第一笔银子盖一处漂亮的院子。
她的院子和赵府相连,可又往外拓展了许多。按照面积来算,她日后的院子跟之前整个赵府差不多大。
最主要的是,她的院子和赵府只有一条相连的通道,而这条路上她设计了一道门。
还要关上这扇门,她的院子就是一个独立的门户。
“小姐你偏心,为什么不问问我想住哪儿?”春分知道令仪绝不会亏待她,可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想离令仪住的近一些,能随时伺候她。
“傻丫头,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啊。你瞧,我屋子旁边建了个偏殿,那儿足以给你和你日后的孩子住了。”
春分感动得一塌糊涂,继而想到孩子的问题,羞红着脸走开了。
其实令仪并不是说说而已,她建这个院子其中一部分也是为了感谢春分。
院子一时半会儿建不起来,她就暂时住到了赵志隼以前住过的院子。
住这儿不是因为它的华丽,而是能让她时刻记住自己如今苟活不是为了感情,而是只想活着。
赵志隼的书房布置清逸,除了名人字画和古籍,没有其他。
令仪随后抽出一卷书画,画轴缓缓打开,她的双眼逐渐朦胧。
画卷上的女子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白色茉莉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即使她此刻画在画上,可以能让人联想到她真正的风貌。
一滴泪落下,令仪连忙将画移开怕沾上,却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泪痕。
“娘,我想你了。”将画轴抱在怀里,令仪靠在墙角,头倚着墙壁。
一整夜,她抱着画轴挂着泪痕,直到天亮。
她是被门外的嘈杂声吵醒的,揉了揉麻木的膝盖,扶着墙站着。
“你们家小姐呢,我要见她!大个子,你不是一直保护着你家小姐吗,她人呢?”
“宋大人,我们也在找小姐,她昨晚没有回房间,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查。你不是很会查案吗,现在自己的事还没查完,就要查我们家小姐吗?”
书房的门此时被人打开,令仪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目光垂帘。
“不知宋大人大驾光临,令仪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令仪面前侧身行礼,眼中的冷漠亦如她们第一次相见。
宋依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唤他宋大人。
这种疏远令他无法接受。
她就这样对他行礼,没有他的命令,不肯起身。从认识到现在,她从未对他行过礼。
“赵小姐客气了,我先回去了。”宋依斐用尽全力说完,拖着沉重地步伐转身。走了两步,就听见春分的惊呼声,再转身时,他看见赵令仪直直地朝地上倒去。
铁甲迅速地去接令仪,有人却比他更快。
“令仪,你别吓我,我知道错了,你别吓我好吗?”
两天后,令仪睁开双眼,看到一张模糊的脸。
她下意识伸手去探,指尖传来触感非常真实。她一定是做梦,宋依斐怎么可能会在她的房间呢。
“周先生,令仪她?”宋依斐握着令仪的手不肯松开,即便是周嫮生帮她诊断,他也寸步不离。
“唉,这病恐怕难啊。”周嫮生目光回转,最后无奈地叹气要求。“这是心病,若她自己想不开,即使到时候醒了也无法治愈。轻者日后痴呆,重者……”
周嫮生把春分叫出去,还体特地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两天来,令仪不醒宋依斐便没有离开,他俨然将她的房间当成了办公场所。
“大人,这是您要的口供。”
宋依斐到外室取回文件,坐在床边翻看。
入夜,烛火摇曳,令仪醒了。
她看见宋依斐坐在床边,头枕在膝盖上,手上还拿着卷轴。
他闭着双眼也能看得出来眼角的疲惫,而且他几日没有换洗了,衣服都皱了,靴子也脏了。
令仪说不明白此刻她心里是何感想,是该赶他走?还是不去吵醒他?
若早知道感情这东西能让她如此纠结,她宁愿当初从未敞开心扉。
“令仪。”一记轻声呼唤,拉回了令仪的思绪。
“宋大人,你深夜留宿我的闺房于理不合,请速速离开。”她缓缓闭上双眼,将一切情绪封存,下一刻再睁开时,已然恢复成淡漠。
宋依斐没有反驳,动手整理起卷宗。令仪无意间看到,他手中的卷轴与赵家有关。
这些都是宋依斐在令仪昏迷时调查赵家所有人的口供,除了她以外,整个赵家都被他问了个遍。。
前后加起来已经七天,就算有线索查到的机会也越来越渺茫。但他绝对不会放弃,更不会让自己和那个女人扯上任何关系。
宋依斐走到门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转身想再看一眼令仪,却发现自己抱在手上的卷轴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好好休息,不管你的病能不能好,我都不会丢下你。”
他的话让令仪感到疑惑,她什么时候生病了,为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等等。”
听见令仪叫住他,宋依斐惊喜万分,转身的时候没注意,所有卷轴都摔了下来。
其中有一份落在了令仪跟前。
菊香的口供上说,事发时她到潇湘苑送新鲜采摘的梅花给她沐浴,问题就出在这儿。
“当日菊香确实送来梅花,可却比她所说的早一刻钟送来。还有,梅花是提前一个多时辰摘下的。”
宋依斐不解,就算她提前摘下,她又怎么能确定是提前了一个多时辰呢。
令仪坐会桌前,吃下两块绿豆糕才肯解释。这几天她一直都不吃不喝,确实是饿坏了。
宋依斐见她是糕点,很自然地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
令仪也不客气,顺手拿来擦嘴,又喝了一口清茶才开口为他解惑。
“若我没记错,那日申时下过一场小雨,她酉时送来梅花,若刚摘的必定湿润带有玉珠,可花瓣清爽略干。”
按照令仪的分析,最多也只能证明菊香很可疑,却不能证明什么。
宋依斐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自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纸,纸用丝巾包着,而这条丝巾却不是她的。
“当日若不是你送来这张纸,我也不会去梅林赴约。”
他的话在令仪听来像是抱怨,做错了事不承认错误还推卸责任,这不是她所欣赏的。
但当她看到纸上的字迹时,才觉得这一切并非全是他的错。
这上面的字迹和她的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肯定这不是自己写的,连令仪都会选择相信。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很蹊跷,我算了算时间,从我被迷晕后到醒来,时间上只过去了一刻钟,所以我觉得……”
宋依斐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相信以令仪的聪慧定能明白。
若这一切正如她们所猜测的,那也不是没有可能。赵昌仪早就失身,她想找个人栽赃也很有可能。
可如今没有证据,总不能直接去问赵昌仪。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就看你肯不肯配合了。”
宋依斐注意到令仪眼底的精光,心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要能证明我的清白,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为了赵令仪,他豁出去了。
看着他英勇就义的态度,令仪难得染上了笑意。她在宋依斐耳边轻语几句,之后便见宋依斐像个小媳妇似得,听话地点头。
夜很漫长,对所有人来而言,都难以入眠。
让宋依斐开心的是令仪终于相信了他,可是一想到她出的主意,他挫败地泄了气。
“菊香姑娘,你又来买菜啊,今天买点什么?”
菊香挎着菜篮走向街边的小贩,还别说,她能一个烧火的摇身成了买菜的,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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