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予痕被她推开手，整个人猛地一颤，一下子仿佛有一把刀子刺中了他的胸膛。
他眼角眉梢的那一抹喜色随着她的话语骤然就凝固了，脸上的神情逐渐的冰冷下来：“告诉我一个理由。”
他心心念念惦念了两年的女子，凭着她一句不可能了就想结束吗？
莫予痕轻笑，昔日总是挂满了和煦笑意的脸容被岁月消磨得坚毅而硬朗，比从前更多了些男子气概。他望着如音，心中澎湃不息，嘴里却尽量冷静的问：“告诉我为什么。”
如音深吸了一口气，视线看着那只空空的药丸，柔声说道：“莫大哥，我不想拖累你。你的人生本应当是前途光明的，若是没有遇到过，你此刻说不定早就已经成了大将军，而不是被流放到边城来吃那么多的苦头。都是我害了你。”
这一句话其实早在两年前她便已是想向他袒露，只是那个时候造化弄人，她连跟他说一句道别话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眼下有这个机会，她一定要亲口跟他说清楚。
“若只是因为这个理由的话，我不接受。”莫予痕轻描淡写的说道，“对于我来说，流放与贬官都算不上什么苦头，若是人生中从没有遇上过你，这才是我最大的损失。”
“你……”如音叹气，微微别过脸，声音轻如山风，“你这又是何苦呢？”
“所以，这还不足以构成你驱走我的理由。”莫予痕的眼神灼热如火，原本和煦的光逐渐的成了一团足以吞噬她的火焰。
经过这两年的时间，他越来越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心始终没有变，若是有的话，那便是变得更加的坚定了。
“莫大哥……”如音手足无措的咬着唇，不知道该怎样同他说才好。想了想，她还是一鼓作气的解释道，“我真的会连累你的，如今的我是侯爷府上的大丫鬟，一切事宜都是由我来操持打理，侯爷是不会轻易放我走的。即便有一日我要嫁人，那也需得到侯爷的同意，才能出嫁。”
有一些事她不能向莫予痕解释得太明白。譬如说她其实不仅仅是公子赋身旁的大丫鬟，更是他的死士。这两年来，他为了公子赋做过不少的肮脏事，早已不是两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如音了。
“哼，公子赋……”莫予痕咬牙切齿的念着他的名字，心中对他的恨意一时益发的沉重，“所以……是不是只要公子赋不再局限你，你就会跟我回家了？”
如音心中一凉，但仔细一想，莫予痕并不是那种气量小，做事不靠谱的人，深思熟虑一番后，于是又摇了摇头：“不是。莫大哥……就算没有爷的限制，我想我大抵也还是不会跟你离开。”
“莫非你已有了喜欢的男子？”莫予痕一时有些着急。
“不是。”如音忙摆手否认，脸颊两侧却是悄悄的染上了一丝红晕。
她对于莫予痕是曾经心动过的，不过那种心动只存在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在后来回到公子赋身旁的日子里，她才发现原来心动与爱慕是有差别的。
她此生只愿待在公子赋的身旁，哪怕终身不嫁也罢。
她从来未曾痴心妄想过有一日会嫁给侯爷，她毕生的心愿也便只剩下陪伴了。
就好比如今这样，静静的随着他漂泊，是烽火连天的战场也好，是繁华险恶的都城也罢。她永远也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
因为如音害怕……害怕公子赋晓得之后，就连她这最后一点点权利也给剥夺了。
“既然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又为什么不敢面对我？”莫予痕这一句话说得很轻，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令人心碎的凄楚。哪怕是个陌生人，听了他这一句话也会为他觉得伤心。
如音交叠着双手，神情里更多的是愧疚：“莫大哥，都是我的错。”
怪她当初不应该一时冲动答应了他。或许彼时自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的话，莫予痕也不会泥足深陷到这个地步。她并不是没有听到过他的呢喃。从一早军医把他交给她的时候，她就听到莫予痕一直在梦中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那温柔的声音让她于心不忍。
可是她必须要做这个抉择……
为了莫予痕好，也是为了自己好。
正当莫予痕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了老军医的喝声：“许公子，快出来搭把手，又有新的伤员送回来了！”
“好。”如音头也没有回的就冲着帐外应了一声，旋即又同莫予痕说道，“莫大哥，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机会我会再来探望你的。记得保重身体。”
说着，如音便片刻也未曾留恋，就拔腿跑出了大帐。
她是趁着公子赋率兵出门去打仗的工夫才得以与莫予痕见面的，否则此事若是让公子赋知道，定会去寻莫予痕的麻烦。
爷曾经说过，作为一名死士，就应当与所有的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机。不能走得太近，更是不能轻易动感情。
这样想来，这便是爷讨厌莫予痕的第二个理由。
因为爷以为她对莫予痕动了心，动了心的死士，便是一个有弱点的人，这样的死士与一般的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这是爷曾经亲口告诉她的话，她至今仍是记忆犹新。
直到如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营帐里，莫予痕才收回视线，暗自握紧了拳头。他干巴巴的坐在床榻上，眼里掠过一丝犹豫之色，再然后，他倏地从床榻上翻身而起，披上了外衫，便大步朝军营外头走去。
军医见他刚吃了药就这样四处乱跑，不由得追着他的背影直喊“当心”。
而莫予痕却是宛如根本没有听见似的，咬紧了牙关，一口气便从军营走到了大街之上。
大街之上人头攒动，一个个全都是赶着逃难的，或是赶着躲回家的，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莫予痕一鼓作气，穿过好几条街，最终在一家药铺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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