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赋的声音铿锵有力,离她只有几寸之遥。
如音本能的想要后退一步,却发现自己身后便是爷收藏古董所用的红木架子,那架子上摆满了瓷器,随随便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她已是无路可退,只能迎上爷雄浑而灼热的气息。
“本候要你亲自替本候布置喜堂。”
低哑的声音此刻落在如音的耳朵里却是震耳欲聋的感觉。
她的心无端端的抽疼了一下,宛如是有一只小手狠狠的攥住了它,痛得她几乎快喘不上气来。又是这种滋味……如音记得,当初听小月报喜之时,也是这种感受。
忽冷忽热,时而如同置身冰窖,想要瑟瑟发抖,时而又像是身处酷暑,热得她几欲要抓狂。还有心尖儿的那阵刺痛,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如音脸色发白,唇瓣一张一合,却半晌也发不出声音。
“若是本候没记错的话,你这丫头也快到及笄之年了吧?”公子赋似是丝毫也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的距离有多么的亲近,多么的暧昧。他笔直的站在她的面前,娇小的如音也才勉强高出他肩膀一丁点。压迫性的身高让她只能仰着脸才能与爷对视。
“让你布置喜堂也是好事,日后你自己成婚之时,便该知道这些繁复的礼节了。”公子赋似是心情不错,朗声调笑道。
如音惶恐的低下头去,声如蚊虫的答道:“是。”
公子赋蹙了蹙眉,却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怎么?为何沉着一张脸,本候要成亲了,你难道不高兴么?”
如音生怕惹来横祸,忙用力的摇晃着脑袋:“音儿没有。”
她轻声的说道,殊不知自己此刻的语气听起来有多么的委屈多么的楚楚可怜。
公子赋神谋魔道的伸出了手,在她的脸颊处扯了扯,这小丫头细皮嫩肉的,手感竟是不错:“分明满脸都是不高兴。”
待嘴里的话说出了口,公子赋才惊觉自己方才又做了些什么蠢事。于是乎忙收回了手,一本正经的道:“你无须担心自己不懂这些,本候会派几个婆子和丫头们帮衬着你。还有一月有余,本候要你布置出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是。音儿知道了。”如音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毕恭毕敬的答道。
“本候还有事要忙,你一会儿记得将这些花儿全都扔出去。”公子赋环顾了一圈周遭,吩咐完这句话之后,便留下如音一个人,拂袖而去了。
如音独自一人在寝殿内又站了许久,直到稍稍能喘上了气来,才动手将这花瓶中的木芙蓉全都取了出来。
只是可惜了那卖花姑娘的一番好意了,这清艳的花儿还没有来得及被欣赏,便下令要被扔出去了。虽然扔了怪是可惜,可谁叫陌大小姐不喜爱花花草草呢?
爷为了那陌家大小姐,竟然愿意迁就她所有的一切,这大抵便是所谓的情至深处了罢?
再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如音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公子赋交于她的这个重任之中,不做不知道,当如音试图着手的时候才发觉,这布置喜堂真真是一门子学问,更是一项艰巨的困难的任务。
每日光是要采办的物什,便有十几样之多,况且还又要讲究体面和规矩,时常扰得如音头昏脑涨。
从前那陌家大小姐总爱往公子府里跑,这几日倒是不常过来了,府邸上下倒是清净了不少。
如音夜里头要改进喜堂的布置图纸,白日里还要亲自去摆弄那些礼花彩灯,时日倒是过得充实而飞快。终于,在全府上下齐心系列的共同努力之下,礼堂的雏形总算是完成了。
往日里公子府都是素雅清净,宛如世外桃园一般,如今披红挂彩的,光是看着便已觉十分的喜气和热闹。
府中上下的人似乎也因为沾了公子赋的这一份喜气,个个儿都神采奕奕,笑语连连,只有如音,每一回笑完之后,都会望着这个她亲手布置好的喜堂发好一会儿的呆。
如音起先因为心底的那阵痛意许是旧病,和上一回一样,只需躺上几日便能好,可是随着爷的婚期越来越近,这没来由的痛意却越来越嚣张,越来越清楚了。
眼下,婚礼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准备阶段,只待吉日一到,迎娶新娘子过门。
公子府这边在忙着筹办,将军府那边自然也在紧张的筹备。
陌世龙只有这么一个娇生娇养的宝贝女儿,如今她要出嫁,自是给她备了最好的嫁妆与陪礼,公子赋乃是皇亲,更是个权倾朝野的侯爷,陌浮柔嫁了过去,那是在给陌家长脸,从此之后他们陌家不单单是达官显贵,更是皇亲国戚,这一份无上的荣耀,如今放眼整个京城舍他其谁?
只不过,哪怕是要把陌浮柔给嫁了过去,陌世龙仍旧还不忘留一手。
婚礼前夕,陌浮柔的闺房里已是围了一大堆的丫鬟婆子,陌世龙看着这位从小被她捧在了掌心里的小娇生,不由得感慨颇丰。陌浮柔两三岁之时,她的母亲便因病暴毙了,后来他虽续了弦,却总归不是陌浮柔的亲娘。
怕陌浮柔会被欺负了去,他从来都是亲自抚养陌浮柔,故此,她一个女儿家家才会练就了这般高超的武艺。
如今亲眼看着她长大成人,还马上要嫁作人妇,陌世龙不由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陌世龙在门外看了片刻,便屏退了满屋子的下人,独自迈了进去:“柔儿。”
“爹!”陌浮柔见了他,很是高兴,当下站起身迎上了他。
“你过来。爹有几句话要跟你说。”陌世龙招了招手。
方才陌浮柔正在试新妆,如今脸上还带着明艳的妆容,月光之下,更是显得她妩媚动人。陌浮柔走了过去,在陌世龙身旁坐了下来。
“柔儿,你要切记,到了公子府上,不能轻信任何一个人。包括你的夫君,公子赋……”陌世龙蹙语重心长的叮嘱道,“一旦他做出伤害你的举动,你千万不能手下留情,一定要当机立断的杀了他!”
他自是很清楚,公子赋为何偏偏会看上他家的女儿,若一半是因为他女儿的姿色的话,那么另一半绝对是为了他手上的兵权。
陌世龙这老狐狸老辣得很,哪怕是同他结成了亲家,也绝不会轻易的就把兵权给交了出去。
这是他争了半辈子,打了半辈子才换来了,谁也别想夺走。
“爹,你在说什么呢。”陌浮柔眨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不由得娇笑道,“女儿这是去嫁人,又不是去杀人。”
陌世龙抿着唇,未曾说话。
但愿这一切都只是他多想。
他总觉得,在这婚礼之后,似乎有什么可怖的事情正在等待着陌家。
“乖女儿,等明日天一亮,你先随着似锦去公子府。”陌世龙暂且撇开了那些杂念,语气轻柔的交代道,“等你的两位弟弟回城来,爹自会与他们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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