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浮柔死了,死得十分惨恻悲凉。
听闻当她被抬出公子府的时候,整张脸都已经毁了。
她那张堪称京城一绝的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口子,看样子大抵是被银针所扎和划伤的,她的双手和双脚还在淌着滚热的血液,那血流淌了下来,浸湿了抬她的担架,更浸湿了她身上那一套喜庆的喜服。
她身上的红,一时之间竟是难以分清到底是血的颜色还是那喜服的颜色。
陌浮柔的尸体被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里头,与那些乞丐流民的尸体混在了一起,连一座像样的坟墓也没有。
虽然她的遭遇令人唏嘘,但却并没有人同情她。说到底她如今终究是罪臣之女,就算不被公子赋处死,也照样会被刽子手的铡刀给杀死。
再加上陌家如今下了马,京城里关于陌世龙的各种流言也随着这股潮流四下逐起,陌家从前所做的缺德事一桩一桩的相继公诸于世,所有人都觉得,陌世龙这种大奸臣被抄家都是罪有应得,大快人心。
陌浮柔去世的第三日上,陌家上下一百余口人齐齐被绑在了午门之外斩首示众,曾经名满京都的陌家,便这样彻彻底底的从朝廷之中销声匿迹了,宛如过眼云烟,悄无踪迹。
这桩事对于外界来说,是疑点重重,迷云密布,毕竟陌家如此一个屹立不倒的大家族在一夜之间大厦倾倒,未免有些太过轻易了。
而只有公子赋知晓,为了这一日,他做了多少的付出与准备……
至于公子安那个小皇帝,他虽不擅朝政,但对于打理江山这种事也并非是一窍不通,寻常百姓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能想到。
之所以会让他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陌世龙的原因,并非是外界所猜的叛变,却是因为陌世龙的突然背叛。
公子安早就看出了陌世龙有倒戈公子赋之意,上一回在集英殿陌世龙百般为陌浮柔求婚期之时,公子安俨然已经对陌家起了忌惮之心。墙头之草,必是不能再用了,他公子安不要的东西,就算是丢在了地上,也不会轻易便宜了公子赋!
再加上襄城那边突然传过来三封密报,每一封都在指控陌家与贼寇那边颇有些猫腻。
公子安此人生性多疑,于是在他的自我猜忌之下,终是酿成了这一起悲剧。
至于公子赋的这一桩婚事,人人都很有默契的闭口不谈,权当它只是黄粱一梦。
一眨眼,陌家被抄已足足过了七日,如今的陌府已经被充了公,待日后扩造校场所用,京城脚下的日子,也逐渐的开始归于平静了。
而如音的心,自那日公子赋大婚之后,却是如何也平静不了。
眼下,日头正烈。空气却是冷的很,哪怕这日光晒得人都睁不开眼睛了,可打在肌肤上却还是不温不火,丝毫没有温度,秋风宛若刀子,吹得如音的脸颊隐隐作疼。
为了能让府中的花花草草过一个安稳的冬日,公子赋特地吩咐了王管事与如音一同打点整顿府内这些娇贵的小家伙们。
公子府中原是有一个女管事的,那女管事年约四十多岁,平日里雷厉风行,做起事来也是十分麻利。公子赋十分器重她与王管家,将这府中的大半琐事都平分给了二人打理。
后来有一日,公子赋偶然在府外瞧见了自己丢失已久的一块玉佩,那玉佩之上雕刻着一个赋字,倒也并不是很贵重,只是自己的玉佩落在别人手上难免便有些奇怪。
公子赋就命人去调查此事,顺藤摸瓜才晓得,这玉佩竟是那女管事偷出去变卖的。
公子赋大发雷霆,当夜便将那女管事送到了浮屠阁,活生生的给打死了。
自那之后,公子府上只剩下了王管家一个正经管事的,而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公子赋似是有意将这许如音给扶上女管事的位置。
王管家倒也乐得清闲,横竖爷给他的月钱照样没少,少干几份活儿却还是能拿一样的薪资,何乐而不为呢?
如音手里拿着剪子,讷讷的对准了面前的枝桠,胸口里翻涌着悸动的情绪。
原本在这个位置上摆放着一盆黑色的奇花,后来爷大婚夜之后,便一夜间凋谢了,第二日爷就命她用火将那株奇花烧成了灰烬,和进了泥土之中。
若不是那一夜不慎听见了爷与陌浮柔之间的对话的话,她大概永远都不会晓得,那株花的名字叫黑天……
没错,那一日公子亲手将陌浮柔折磨至死的时候,她便在屋外。
所有的对话她都听全了,包括那一句“能动她的人,这世上注定只有本候一个!其余任何人若是敢动她一分一毫,那就只能死!”
这句话仿若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她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的涟漪。
而后如音终于明白,她这阵子为何会浑浑噩噩,魂不守舍,直到听见这一句话之际,她才明白,她对爷早就超乎了主仆之间的情谊。
如音喜欢上公子赋了。
正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慕着他。
他待自己的好,她倍加珍惜的藏在了心底里。虽则如此,但如音是晓得的,她在爷的眼中不过只是一个丫头,一个稍稍比较器用的丫头罢了。
如音手里拿着剪子,心里头扑通扑通的跳得很是厉害,眼看着她马上就要朝着这盆栽之中唯一的一朵花苗剪了下去,一旁的王管家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
“哎,如音。你在做什么呢?这株曼陀罗可名贵着呢,好不容易开了这么一朵,你若是剪了,怕是一会儿就要吃板子了!”王管事嘴里虽说着,却没动手去阻拦。
如意猛地回过神,这才发觉自己险些把这开得正艳的花儿给剪了。她忙收回剪子,道了声抱歉。
王管事颇觉好笑的瞧着她:“如音,你这是怎么了?脸这样的红,该不会又发了温病吧?”
“没有。”如音急忙摇摇头,“多谢王管事关心。我……我只是太热了。”
如音自然不能说自己方才是走神想到了爷,这才会魂不附体的做出这粗心的事儿,于是便随口扯了个理由。
王管事望了望头上这丝毫不起作用的日头,不由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我怎觉得冷得厉害?”
这园子里绿树成荫,又时不时有风吹过来,王管家觉得自个儿都快要冻成雕塑了。许是他年纪打了,禁不住这风寒的摧残了?
二人正面面相觑,园外便忽然传来了公子赋的声音。
“音儿,你过来。”
公子赋的声音来得太突兀,如音还未反应过来,只以为又是自己心中的幻想,一边握着拳头锤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又回过头继续去打理花草。
“不能这样,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音自言自语的道,“打起精神来!”
王管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眼看着园外的公子赋脸色愈来愈冷,他赶忙悄悄的推了一把如音:“如音丫头,你愣着做什么?侯爷唤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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