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风缓缓的吹进来,彼此对峙的两个人都看着彼此的眼睛却并没有移开目光,惠嫔的面容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反正有些悠闲,这些年谢苁一直把眼睛盯着高位上的皇后却恍惚间忘记了其实她的位置底下却有些不安分的人。
惠嫔抬起头来看着坐在贵妃椅上课谢苁,纵使命运给了谢苁厚待让她如今富贵荣华可是年华并没有厚待她,如今谢苁身上已经开始透露出一种时间沉淀下来的风韵感,不同于那些年轻的妃嫔,她变得谨慎,顾及了,她穿着一件单薄的月白云锦襦裙坐在其上,云鬓凤钗,虽然一样看上去还是会让人有些惊艳,却总觉得原先年轻的和那种放肆不见了。
所以惠嫔便没有看畏惧,才露齿一笑对着谢苁张扬的问道:“嫔妾知道定罪都是要有证据的,嫔妾也相信如今户部大理寺中断案从来没有过无凭无据便出来抓人的,可是整个大煊的皇贵妃娘娘却在这时,没有任何证据的抓了嫔妾过来设立私刑来过问嫔妾的罪!小公主的死,是得了天花……嫔妾一介妇人如何可以左右人的生老病死,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她果然是个灵牙利齿的不肯断然落了下风的,门外透进来的日光在她的身上浅浅的渡了一层淡淡的光华,她的眉间还是十分坚毅的,似乎真的同她没有半分的关系,谢苁冷冷一笑,手指间握着一串佛祖正在轻轻的拨动着,她一字一顿的对着惠嫔道:“惠嫔,你在本宫面前什么东西也不算,还敢同着本宫谈证据,不过这不急,你不是要证据么……很快便会有的。”言罢,倨傲的看了一眼惠嫔的脸,“严刑逼供下什么都会有的,你信不信?”
这些年在宫里,什么都见过了,谢苁自然不会可怜那些助纣为虐的人,该有的惩罚她一分都不会少,别的不说,就算是要杀了全甘泉宫的人为小蓁儿陪葬谢苁大约都可以下得了手,一个已经失去了孩子的母亲还有什么顾及的。
她起身走到跪着的惠嫔面前,轻轻的伸出手扳起惠嫔的下巴使惠嫔抬起头来看着她,她的瞳孔里一阵墨色翻涌,她淡淡道:“是你现在说了还是本宫亲自动手来使你身边的人开口?慎刑司里七十二道刑法,本宫就不信得不到本宫想要的答案。”
话音刚落,一直跪在惠嫔身边的小宫女知画便脚跟一软差点跌坐下去,谢苁放下手,抬起眼睛随便看了一眼惠嫔身后的那些人,只见她眼风带过之处皆都低下头大气不敢出,谢苁眼神里有微微的讥笑。
而跪在地上的惠嫔却有些慌张了,其实她早该明白的,在这里只有权力决定一切,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即使没有谢苁都能造出来一个,如今召她过来只不过是给她几分薄面想走走正规的路,今日她来不来结果都是一样的。
谢苁就是有这样的胆子,就是这般无所顾忌,叫人无力回天。
惠嫔苍白着脸色,手指在裙裾之下紧紧的握着,不过她向来懂得忍耐,即使心里如同打鼓一般的慌乱却也可以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只不过身子微微有些发抖,人只能控制脸上的表情却永远也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长乐见惠嫔到了现在还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松口,便走上前一步对着左右那几个身体高大的嬷嬷皱着眉头道:“怎么了?娘娘说话都不管用了?叫你们动手还在磨叽什么?”那几个人作势便要上前,急得知画下意识的退到了惠嫔的身后,眼泪几乎都要出来了,轻声道:“娘娘,娘娘就我!娘娘……”
那几个嬷嬷本就是宫里出了名的凶狠的那几位,不由分说上前便拽着知画的后襟要把她带走,惠嫔这才变了脸色,急切的拽那几个人的手厉声厉色道:“放肆!当着本宫的面你们都放肆!”
谢苁只是站在边上抬着眼睛带着淡淡的讥笑看着这场好戏却并没有在说什么了,她的眼睛对上了惠嫔的眼睛,惠嫔回过头来看着她,脸色皆都是不甘心的模样。
在所有的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却见到惠嫔缓缓的站起身,她起身满脸的气愤,皱着一双柳叶眉,朝着谢苁朗声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如今娘娘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嫔妾召进棠梨宫,然后几次三番辱没嫔妾,嫔妾实在不能忍受这样的侮辱,嫔妾的清白恐怕只有以死明示了!”言罢,也不敢周围众人的阻拦,一头往那边上的柱子上撞去,就在众人的眼前,撞得头破血流,晕死过去了。
谢苁也没料到惠嫔能有这么大气性,也惊讶的立在原地,而一边上的婉嫔早便吓得脸色苍白,走到谢苁的身后拉着谢苁的袖子,颤颤巍巍的问道:“娘娘……如今怎么办?”
谢苁只好叹了口气道:“宣太医,今日不行了。”只是今日过后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有这般好的时机了。
夏季的太阳总是十分浓烈的照耀在周围盎然的草木上,整个太液池里荷花婀娜,一一风荷举,日光照耀在荷叶上几滴水珠在其上翻滚滑动着,而安容站在那池边看着底下的一团锦鲤,手上的鱼饵正在缓缓的撒进去。
一个小内侍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了,在老远便被诚公公拦下来,问道:“君上面前怎么也如此急切?”
那小内侍干涉这嗓子开口道:“六宫里出事了,甘泉宫里的人前来回话,说是惠嫔娘娘在棠梨宫里撞了柱子寻死,现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这句话可把诚公公给惊讶到了,他奇怪的问道:“怎么惠嫔娘娘跑到棠梨宫里去寻死?这是什么意思?”
“眼下还不清楚,听说是关于小公主的事情。”那小内侍回答道,一边勾着头看了一眼安容那边,而安容却并没有注意到这般,反而是对着池塘里的那一堆鱼儿发呆,他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薄衫那颜色极其淡薄远远的看上去几乎都要以为是白色了,这样看上去似乎就要同着荷叶以及那几朵白莲花混为一体了。
诚公公觉得那不是一件小事便紧赶慢赶的上前对着安容如是这般说了几句,待他说完也没有见到安容如何焦急,却见到安容伸手缓缓的把一盒子的鱼饵皆都倾倒下去了,那些鱼饵入水激起来了一小圈的涟漪。
“君上,这些鱼是不会知道饱的……吃太多会爆肚而亡的。”诚公公见到安容这般异常的举动便忍不住开口问道,“您这是?”
安容嘲讽的一笑,却道:“人心亦是如此吧。”贪心不足,终究是不好的。
他的目光有些晦涩,琥珀色沉淀下来了他问道:“你说,孤是不是不该给她那么高的权利?原先,没有这么高的权利的时候,不是很好的么?”
诚公公心里有些惊愕,却不敢贸然开口,这个时候又听见安容道:“孤听说……宫外居然再查当年的事情了。”言罢,便不再提及了,抬脚便离开了。
甘泉宫里,人们忙里忙外的行走匆匆而过,众人进进出出的却没有一个人敢停留在那正殿之处,正殿上谢苁坐在那处脸色很是阴沉,三尺之内是没有甘泉宫的人敢上前的,谢苁手边摆着一杯热茶,正在丝丝的冒着热气,她却置若罔闻。
下手坐着有些局促不安的婉嫔,紧张的盯着自己面前的地毯上的花纹,甘泉宫里的摆设虽然这些年已经随着这里住的主人变换了一次又一次可是无论是那一次婉嫔看着都会不安,或许是因为自己当年很是受欣贵妃的欺压有些阴影吧。
里间的太医还在诊治,谢苁已经下令一定要确保惠嫔的安危,就在这个时候外间突然传过来一句:“君上驾到。”
谢苁就知道安容定然回来的,无论如何如今的惠嫔也算是个受宠的宠妃,她同着婉嫔一起站了起来,直到门口先是投过来一个人影,然后安容才缓缓的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先是对着跪在地上行礼的太医问道:“惠嫔如何了?”
那太医回答道:“皇贵妃娘娘宣召得即时,如今已经无大碍了,只等着娘娘苏醒便好了。”
安容这才点了点头却并无他话,也没有叫众人起身,可是周围的人都知道安容的低气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宫妃嫔寻死觅活的,本就叫他丢人,他缓缓的走过来,走到了谢苁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低着头的谢苁,问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谢苁的心再一次重重的坠落下去,她低着头没有抬起头看一眼安容,只是朗声以一种在场的人皆都可以听见的声音道:“请君上恕罪,只是请君上听嫔妾一言,嫔妾怀疑……蓁公主之死同着惠嫔有干系……”
安容继续看着谢苁问道:“证据呢?”
“嫔妾没有。”她闭了闭眼睛,她在赌,她赌他会信她。
就像之前一样,这么多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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