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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开到荼蘼花事了

思归处 曜桑 3629 2021-04-02 19:18

  转眼间已是季春时分,天气一点点热起来,衣衫亦清减了许多。白日里将窗格支起,阵阵清风迎送,携来一丝半缕的幽香。人半卧于榻上,或烹茶、或弈棋、或览书,一抬眼便可见那庭下芍药,愈开愈败,随风而颤,满满一地都是纯白落花,也不许人打扫,只教它们待在那里,时有风来,便随之腾空打转。

  两婢女立于檐下,春日漫长,沉冗无聊,不由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排遣些困意。又有许多规矩拘着,比不得那些主子可以在屋内春睡不醒,心内自有不忿,其中一个见那庭中凌乱,不由低声埋怨道:“屋里这个也真是奇怪,也不让咱们打扫院子,到时候上面盘问下来,还算我们的不是。”

  另一个听了,亦是摇头叹息道:“他们这些有身份地位的,想的就和咱们不一样,我们当是杂乱,他们却是伤春惜春,以为那是绝好的景致。”

  那婢女听了“噗嗤”一笑,伸手捣了捣她的伙伴,戏谑道:“我看你倒是挺懂,只是空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却生来没这个命。”说着自己也伤感起来,痴痴望着头顶一方碧色天空,憧憬道:“若我是轩辕的公主,受万人侍奉……”

  “还能得配一个如意郎君!”另一个忙笑着打断她的话,双眼还不忘向屋里一瞟。

  那婢女被戳中了心事,不免有些恼,轻搡了她一下,脸颊却已是绯红,纠结许久,终还是压抑不住心中那份少女心怀,试探的问自己的伙伴:“我此生却是没见过比他更英俊的男子了,也难怪公主对他痴心。”

  “他是谁?谁是他?”另一个只装作听不懂,无赖追问。

  那婢女见她如此模样,只觉喉咙结住,无言可对,索性转身不做理睬。伙伴见她羞赧,只一笑,扯了扯她的手正经道:“你觉不觉得,屋里那位对公主甚是冷淡?”

  “的确,我都不曾见过他对我们公主展颜笑过。”

  其伙伴机警的瞧了瞧四周,见一个人也没有,方凑到她耳朵边上,低语道:“有人告诉我说,公主是给尊神下了药,尊神恍恍惚惚的与公主做了那云雨之事,不得已才要娶公主为妻的。”

  那婢女闻之大惊,忙掩住伙伴的嘴,慌张道:“这可不能乱说,被别人听到了,便是死罪!”

  就在此时,有一人自门外迈步进来,两婢女顿时吓得面如土色,齐齐下跪道:“奴婢参见世子。”

  少昊并未听见她们在说什么,只觉她们这礼行的太重了些,心下好笑,忙挥手示意她们起来,随后径直进了烛龙的屋子,大笑道:“尊神,我来看看你,可不要嫌我烦啊!”

  自那日过后,烛龙与少昊亲近了许多,因此少昊私下里便不再称呼自己为“在下”,直接称“我”。烛龙这里除了青娥,来的最勤的便是他少昊了,毕竟烛龙还愿意与他说两句话,他也时常给烛龙带一点外面的消息,对比一下青娥的境遇——常常十句话都得不到烛龙半句回应,他真的算是很好了。

  烛龙见他手中提溜着两小坛酒,不由一怔,神色怪异道:“你晓得我是不吃这里的东西的。”

  少昊将酒往案边一置,也不等主人邀请,便在榻的另一边坐下,笑道:“你放心,我只是单纯想与你对饮几杯,你若是信不过我,我依旧拿回去便是。”说着说着突然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低下头叹息道:“看你整日不吃不喝,心情郁结,我亦觉得愧疚得很。”

  当日父君和妹妹做的那档子事并未提前告诉他,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等他醒悟过来,大错已经铸成,悔之晚矣。或许他从未理解父君口中的“大义”,便是理解了,也不愿去践行,他没有那么强盛的野心——吞并神农九黎,成为天下共主,他只想自己土地上的子民平安喜乐,对人对事问心无愧则可。他不知自己心中的大义与父君是否是背道而驰,但这是他所珍视的本心,若父君为此将君位传给几位弟弟,他也无憾。

  烛龙见他这副低迷模样,心中不忍,便取过酒盏为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笑道:“我当然信你,只是少饮些,我多日不曾进食,只怕有些不习惯。”

  “好,好!”少昊爽快应道。

  单是饮酒难免无趣,两人便将棋盘架在案上,一人执黑、一人执白对弈起来。烛龙到底活了几万年了,棋艺精深,下起棋来步步紧逼,算无遗策,少昊不过是奋力抵抗,挣扎些时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今日烛龙这棋下的却是格外温和,但所谓柔能克刚,少昊用力太猛,仍旧突围不出,只不过一局下的比平日久些罢了。

  “话说你今天过来,所为何事?”

  “哦,对了!”少昊有些抱歉的笑笑,若不是烛龙提醒,他怕是都给忘了,“你和青娥要成婚的消息被放了出去,南乔姑娘可能已经知道了。”

  烛龙闻言怔忡,脑中半点想法也无,眼神呆滞如死水一般,手一松,棋子“啪”的落在棋盘上。忽然有些疲惫地闭上眼,歪在墙上。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就像庭下的那几株芍药,终究是要落尽的,化为尘土、化为风、化为这世间既不可望又不可及的虚无……他突然恨恨起来,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娶青娥,他从来就不受世俗的拘束,一走了之又怎样?可是他永远都不可能这么洒脱,不是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只是因为南乔——若他真的对青娥不管不顾,南乔不仅会恨他,更会看不起他……南乔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他知道,他知道的。

  “你……别太难过了。”少昊自知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无用,但总觉这屋子太静,静的连屋外树枝的沙沙声都听的一清二楚,这寂静让他无法忍受,心慌的厉害,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去劝慰烛龙。

  烛龙缓缓隙开眼眸,唇角略弯了一弯又重新冷了下来,仍旧是一言不发。

  “大不了……你离开这好了!你想走没人可以留你下来。”少昊觉得他可能是疯了,竟然拿亲妹妹的终身幸福开玩笑,心中突然对青娥有了一丝愧疚。

  烛龙有些讶异的将少昊上下打量一番,想不到这孩子心底如此柔软善良,以后必定是个贤明君主,不由在他手背上轻拍两下,微笑道:“我不会走的。他们把婚礼定在何时了?”

  少昊犹豫了半刻方答道:“父君比较急,直接定在了下月初一,今天之后可能会有不少人来这儿烦你,你也知道,轩辕公主出嫁,繁琐之事肯定不会少。”

  烛龙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一挥手道:“你去与他们说,没什么要紧事不要来找我,至于流程由你来告诉我就是了。”

  “好。可是婚服,总得让绣娘来量一量。”

  烛龙未做声,算是默认了,少昊方在心里吁了一口气,展眼看这棋局,笑道:“想必你也没兴致下棋了,咱们把这棋子收一收,专心喝酒。”

  不一会儿,这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便被分别收进了两个棋碗里。烛龙捧着酒盏步到廊下,轻啄一口,只觉温润甘甜,不由思想起前事,怔怔道:“酒是好酒,只是不如乔儿的晨雪酿。”

  少昊笑着接话道:“我虽只尝过一口,但那味道却是真的好,比我尝过的任何酒都好。果然凡人最爱在吃这方面下心思。”一眼瞟见那满地的落花,好奇问道:“你怎的也不让下人拾掇拾掇?”

  “万物随生随荣、随荣随败,它们自有它们的因果循环,我们又何必插手?”

  少昊见他这话说的不祥,心中隐忧,忙哈哈笑道:“你说的不全——随生随荣、随荣随败、随败随生,这才是循环。”

  烛龙眼神复杂地望他一眼,没有搭言,空气中突然飘来一阵隐秘幽香,烛龙皱了皱眉,转身就进了屋里,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关门,只是阖眼卧于榻上。他实在是不想见那个女人,只盼她以为自己睡着了早些离开就好。

  少昊见烛龙什么话也没说就进屋躺下,心中甚是困惑,突然被身后一声“哥哥”叫住,方才明白了烛龙的用意,忍不住一笑,帮烛龙遮掩遮掩,便对青娥道:“尊神春睡未醒,妹妹就勿要进去打扰了。”

  青娥半信半疑的朝屋里瞧了一眼,指着酒坛道:“你瞎说,你明明和尊神喝酒来着。”

  “额……我是想和尊神喝酒,但他不是睡着呢么,我就把酒放那儿,自个儿先出来了。”少昊只觉两鬓冒汗,早知道刚刚就先躲起来,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进退两难。

  青娥看到案上酒盏,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瞪哥哥一眼便进屋靠着烛龙坐下,温柔道:“父君给我们定下了婚期在……”话未说完,烛龙便从榻上起身远远离了她站定,他本还指望这姑娘有些眼色,每次都要逼的他这样,真不知该不该恼,瞥眼冷冷道:“此事我已尽知,公主若没有别的事的话就请回吧。”

  青娥心中委屈,上前想拉一拉烛龙的手,闷闷道:“我们到底有过肌肤之亲……”

  “够了!”烛龙被她惹的烦躁不已,躲开她的手走到檐下,再一次下起了逐客令:“公主还是快些离开,下月初一我会到场的。”

  青娥眼中泪花闪烁,缓缓挪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客院,那诡异香气也随之消散,烛龙只觉呼吸都顺畅些。

  “你也走吧。”烛龙闭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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