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与蚩尤二人一连找了十几日都没有南乔的消息,甚至连黄泉都去了一遭了,两人也是心灰意冷,觉得这样无效的盲目搜寻实在是鸡肋,食而无味弃之可惜,心内虽然都有想法但却没有明白说出,每日的行动都懒怠多了。
这些天兜兜转转去到神农,神农四季如春天气晴好,暂且舒缓了他们郁结的心情。满眼的碧树红花,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天空一望到底,碧色如美玉。两人穿行其间,不由觉得神清气爽。蚩尤负手在前面信步走着,烛龙则低着头默默跟着。蚩尤突然转了方向,跨入田间去,对着那耕地的老牛大笑道:“老牛老牛,你日日在这耕地,可还见过一个美丽的姑娘?”
烛龙眼里盛满了震惊,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赶紧低下头去继续走,想要划清和那个人的界限。
蚩尤却没这么容易放过他,一边抚着牛一边笑喊道:“烛龙你别走这么快呀,等等我,你看这牛,色泽多好,长的多壮。”
烛龙被迫停下了脚步,闭上眼睛咽了咽口水,转过身面对着蚩尤,狠狠瞪了他一眼。
蚩尤会意一笑,对烛龙招手道:“牛耕是农家大事,你做你高高在上的神自然不晓得,但也要适时的贴近生活,贴近百姓嘛。这牛身上虽有泥水,但又弄不脏你,你过来摸摸,和它说几句话。”
烛龙的脚坚定的一动不动,毫不犹豫拒绝道:“我不。”
蚩尤故意长叹一声,正好可以让烛龙听清,他一脚跨上牛背,目光炯炯有神,身姿挺拔俊朗,昂首挺胸,整个人在蓝天的陪衬下愈发像一幅画,丝毫不输他骑在战马上的英姿。烛龙呆了一呆,忍不住莞尔一笑,想不到蚩尤不仅骑在战马上驰骋沙场合宜,连骑在牛背上耕田犁地也是一样合适。
蚩尤见到烛龙笑了,益发洋洋得意起来,用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正好有一阵清风吹来,将蚩尤的墨发全部吹到一边,整个人倒平白多了些书生意气。
老牛不知所措,缓慢回头看了看蚩尤,困惑的仰天长“哞”一声,打算忽视自己背上的整个负累,缓慢迈步向前去。蚩尤骑在牛背上优游自得,情不自禁的哼起小曲,哼了一段突然不好意思的笑笑,对烛龙道:“献丑、献丑。”
烛龙哭笑不得,站在阡道上看他发疯,道:“你快下来,咱们走吧,被人看见了丢脸。”
刚说完这话,就有一个老农从远处走过来,烛龙指了指,道:“你看,来了。”
蚩尤满不在乎的大手一挥道:“怕什么,你也太小心了。正好人来了,我们还可以打听打听南乔的下落。”
“好好好,随便你。”烛龙无奈道。
不一会儿老农走近,看到有人坐在他家的老牛上,登时气的骂道:“哪里来的混小子?牛也是乱玩的?快下来快下来。我的牛哎——”
烛龙噗嗤一笑,意味深长的看蚩尤一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蚩尤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难以置信道:“你叫我什么?混小子?”
“不然呢?”老农白他一眼,摸摸自家的牛,在它屁股上拍了一下,那牛顿时开始摇晃,那阵势就像是刚洗过澡要把身上甩干一般。蚩尤猝不及防摔落下来,结结实实的砸到地上,痛的哀嚎一声,指着那老农气愤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烛龙看他要暴露身份,连忙咳嗽一声提醒。
“你是谁?”老农丝毫没有被吓到。
“恩——”蚩尤尴尬想着如何避讳过去又不太丢脸,突然灵光乍现,故作正经道:“我是掌管牛的神祗,天下的牛都归我管,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得罪我……”
蚩尤还未说完,那老农就满脸嫌弃的对他摆了摆手道:“得了吧你,不就是个无所事事的混小子么?吹牛也吹得这么不像,你要是神,那我就是神的父亲。”又转过头对自己的牛道:“这种人以后不要理。”
老牛长“哞”了一声,似乎是听懂了主人的话。
烛龙在一旁憋笑了好久,终于打算把老农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对那老农微微颔首道:“老伯伯,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姑娘,大约十七八岁的光景,长得很漂亮,个子大概到我的肩膀这么高。”
老伯伯这才注意到路上还站着这么一位翩翩公子,素衣白衫、纤尘不染,登时眼睛直直的看呆过去,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在脑中回想一番,满含歉意地笑道:“这我还真没见过。想必这姑娘定然也是公子这般脱俗的人物,我要是见过,肯定是不会忘的。”
“好,谢谢老伯。”烛龙笑道,眼光一转落在了蚩尤身上,喊他:“走吧。”
蚩尤掸了掸自己的衣服,春风得意的向烛龙这里走来,老农看了不禁讶异道:“你们竟然是一路的!”
“是啊,不然呢?”蚩尤奇怪的望了他一眼。
“真不搭啊。”老农摇头叹息一声,便往回走去检查别的田地。蚩尤气的直指的他的背影道:“怎么不搭了?怎么不搭了,你倒是说啊!”无奈老农已经走远,听不到也看不到他的指手画脚、愤愤不平。
烛龙无奈拍拍他的肩,劝慰道:“快去换身衣服吧,脏成这样,自然是和我不能比的。”
“你——”蚩尤被他堵的无话可说,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上面泥水四溅,全都是棕色的斑点,整件衣服就像蒙了一层灰尘般脏乱。蚩尤倔强的别过头去,直向前走,摇晃着脑袋道:“像我这样的人物,是完全不需要衣装之类来陪衬的。”
话虽如此,两人终究是去了街上,一人买了一件新衣,找了一间幽静的客栈暂且住下,打算休息休息再去找南乔。结果一到客栈,便迎面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青娥,三人面面相觑,场面尴尬。烛龙的脸陡然一沉,一言不发便向里去,蚩尤则在暗处咋舌,情知眼前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干脆坐到一张桌子前,叫了酒肉吃起来,相等他们把事情说清楚了再过去。
“烛龙。”青娥半垂着眼帘走到烛龙身旁,可怜巴巴的唤他的名字。
烛龙闭眼,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青娥一点没有因为烛龙的态度而生气,她知道烛龙生气是有缘由的——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她,南乔姑娘就不会被抓来轩辕,如果不是因为她,南乔姑娘就更不可能被交到汐瑶手上,最终音讯全无。她自己又何尝不后悔,但后悔是无用的,抓紧把南乔救出来才是正经。
青娥见烛龙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心里不免失落,低头叹了口气,勉强支起一个微笑,仿佛是在为自己打气,开诚布公道:“我知道南乔姑娘在哪里。”
烛龙整个人都僵了一僵,立刻睁开眼,两眼明亮犹如星芒,干脆利落的转过身,急切道:“在哪里?”
青娥看到他紧张的模样,心里微微泛出一些酸楚,但她不敢让这种酸楚蔓延,努力打叠起精神,扬起微笑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告诉你。”
烛龙眯起双眼,毫不犹豫道:“好。”
“你都没问是什么条件。”
“无所谓,不管是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烛龙面色十分平静,平静的让青娥觉得陌生。
青娥艰难的动了动嘴角,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她已经不奢望自己和烛龙之间能有什么姻缘,彼此放过彼此,或许才是这段横生出来的枝节的最后归宿,唯有一件事是她不能舍弃的——她的父母,她必须为他们留住蚩尤,如果蚩尤和南乔离开,轩辕的日子也就难过了,她一直很清楚自己是轩辕的子民,她与那片大地血脉相连生生相息,她会为那片轩辕大地热泪盈眶、亦可为它抛头颅洒热血,生于尘土归于尘土,无论她心里有怎样的柔情和道义,她终究会把自己最后的一丝热情献给这片大地。
青娥抬起头,直视烛龙道:“我要你在找到南乔之后回到轩辕,日后轩辕与别国交战,你可以不参战,但是绝对不能帮着他国。”
“好。”烛龙答应的毫不犹豫,他也明白,这是青娥最后的一点坚持。
青娥松了口气,对烛龙展颜一笑,突然张开了双臂抱住了烛龙,刹那后放开,有些羞涩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道:“我太高兴了,你不要见怪。”
“没事。”烛龙的语气几乎称得上是温柔,他发现,自己第一次对这个女人有了一点点的心疼,他们已经成婚两三年,平日里他用冷漠作为坚壁,将她不由分说的隔绝在外。现在他们的缘分走到了尽头——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们都很清楚,她已经彻底放下了这段缘分,两人从此之后,可以成为战友、朋友,但绝对不会再是夫妻。
果然,青娥傻笑了半天之后,忽然抬头,双眼明净的如雨后天晴般的天空一样,她说:“烛龙,我不要再做你的妻子了,我太累了,你知道吗?”
“你知道的吧。”她的眼角笑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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