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往事,俱已随风而散,他们是局内人,睁着两双迷茫的眼睛想要从迷雾中搜寻什么,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困惑。他们的命运在天地洪荒中如此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更别提一点小小的记忆。
南乔听了他的话默然,虽未作色,心里却忍不住觉得他说的有理——这世间太多巧合,她的失忆是巧合、浮凉的失忆也是巧合,但浮凉这样冰冷孤傲的神对她有莫名的亲近感,这一点——很难再称之为巧合。这念头让她觉得害怕,她没想过自己和浮凉有什么命定的纠葛,更不愿与他有什么命定的纠葛,说实话,她宁愿他们是彼此伤害互相傲视的关系,她可以心安理得的恨他、排斥他,哪怕落的伤痕累累,终究也好过这猝不及防迎来的缘分——应该说是,孽缘。
若这一切当真是上天的玩笑,她又该怎么面对这个残忍的、温柔的、冰冷的,故人?她转过头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浮凉——他是这样高兴,高兴的让她不由生出了恻隐之心,高兴的她不忍心去说任何绝情的话,高兴的——仿佛这样的笑容就生在她的脸上,她努力微笑点头,眉眼盈盈道:“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是吧!”浮凉得意道,“所以让你留在这里,也不算委屈了你,就当是我们再续前缘了。”
南乔只觉胸口闷得慌,自己不过随意附和了一句,他竟然能发掘出如此的结论,连囚禁她的一点点愧疚感都被抹去了——不对,可能他从来没有愧疚感这种东西,南乔呵呵一笑,终究没有扫了他的兴致。
浮凉放置在她腰间的双手突然松开,南乔正发愣,突然感觉自己的湿发被浮凉捋起,被一齐顺到了背后。浮凉的手法异常轻柔,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她的长发一直被打理的很好,因此没有多少结子,梳了几下就完全通顺了,浮凉从旁边的桌子上扯了一张软布,笑道:“我帮你擦干。”
南乔此刻的心情——唯有受宠若惊四字可以形容,他浮凉何许人也?堂堂黄泉之主,竟然如此温柔、如此细心的在为一个女子擦头发?南乔觉得自己要么是魔怔了——眼前的景象都是自己的臆想,要么就是自己在做梦——不过这梦与实际的偏差未免太大了些。南乔狠狠在自己的唇瓣上咬了一下,痛的她双眉都扭起,果真不是做梦……她愣了愣,突然回头面对着浮凉,抬手去捏他的鼻子耳朵眼睛嘴巴,边捏边在心中惊叹——这浮凉长得也未免太好看了吧!五官无一不精致,棱角又如此分明干练,一点也没有女儿气,玩味笑起来,眼中仿佛有明星浮荡,连她这颗已经死绝的心都忍不住跳了两下。
可是这触感如此真实……南乔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收手,低头懊恼不迭。
浮凉的笑意在眼底怎么藏也藏不住,看她扭捏了半晌,方才打趣她道:“怎么?光看还不够,还要伸手摸一摸?”
南乔在心中暗暗啐了一句,这男人还真是自恋的可以,一个劲的往自己脸上贴金——好像她几百年没见过男人似的,要这么拼命地往他身上凑。“冥王殿下莫要误会,我就是觉得您有些不对劲,想着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哪敢在你身上动手啊?”南乔说着翻了个白眼,不过她低着头,浮凉也看不见。
浮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低头含笑道:“原来你想我想的都会出现幻觉了,早和我说嘛,反正我也闲的很,一直陪着你也无妨。”
南乔听着打了个寒噤,他这话什么意思?一直陪着她?他现在在她身前身后晃悠的还不够多?也就断案还有睡觉的时候不会来烦她,难道要连这么一点点的私人时间都不留给她?南乔苦着脸道:“冥王殿下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哪能和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整日厮混?传出去多不好听?必定会说冥王殿下玩忽职守,在其位而不谋其政,叫那些鬼差怎么想!”
浮凉耐心听着她把话说完,甚是严肃的点点头,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应该给你个身份的,不然你以活人之躯待在黄泉,着实不合适。”
南乔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警戒道:“什么身份?”
浮凉弯下身凑到她的面前,两人四目相触,南乔有一刹那的恍惚,闻见他道:“你猜猜看。”
他唇边一抹得意的坏笑,似乎十分期待她的回答,南乔这样近距离对着他的脸,只觉两片红晕攀上自己的面颊,想向后退,可是后面便是水池,没有路给她走。她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于云端,脚下踩着的是棉花一样柔软的东西——不,不是,这地还是一样的地,发软的是她的腿脚,还有她那颗不知飘荡在何处的心。南乔别过眼去——即便如此,她的余光终还是能感受到他炙热的期盼的目光,他的鼻息与她的交缠在一处,不分你我,南乔勉强定了定心,僵硬道:“我哪知道。你就算让我做个看门的我也不介意。”
浮凉弯起手指在她的鼻尖刮了一下,笑道:“就算你愿意,我也不舍得。”
南乔见他愈发的得寸进尺,想板起脸来指正他,却终究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偃旗息鼓、缴械投降,脸上表情呆呆的,像是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又像是不能接受眼前发生的什么,她发现自己终究是没有和他对视的勇气,因为心虚而不住的眨眼,似是回避、似是娇羞。浮凉噗嗤笑道:“你眼睛疼?”
南乔尴尬不已,摇头道:“不是”,话甫一出口便后悔,连忙点头称是。浮凉看她不知所措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一时不忍心拆穿她,便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她许久,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道:“心虚就心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顿了顿,又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害羞了?想看就看嘛,我又没有不许你看。”
南乔一时没有理会过来后面这句话的意思,揣摩了片刻,恍然大悟——他是在笑她不敢看他的事情呢!南乔又羞又忿,白他一眼道:“少臭美了,你也不过就这般长相,我见过的美男子可不少,你也不一定能拔得头筹。”南乔的心颤的厉害,天知道她在说“你也不过就这般长相”时心里有多没底吗?
浮凉顿时黑了脸,冷冷道:“那你倒是和我说说,你见过哪些美男子?”
南乔一愣,刚刚说话时好像有点忘乎所以,竟把浮凉这个爱比较的毛病给忘记了,暗暗叫苦不迭,连忙赔笑道:“我和你开玩笑的,你怎么就当真了呢?这人世的男子哪一个有你好看?”南乔说这话也是违心了,可是现下为了安抚他也是没有办法,谁叫自己多嘴多舌横生枝节呢?
浮凉明显不相信,可是面部略微柔和了一些,-不像刚刚这么僵硬,捏了捏南乔的面颊恨恨道:“你不要跟我打马虎眼,快说。”
南乔呵呵干笑了几声,低下头小声道:“像是烛龙、涂山辉、还有蚩尤,都是好看的,对了,还有应龙。”南乔巴望着他听不间自己的嘀咕,可是事与愿违,她的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了浮凉耳中,后者听她一下子报出了这么多的男人的名字,怒极反笑,冷嘲热讽道:“我还真是没看出来啊,南乔姑娘竟然这般的有魅力,和这么多的美男子都有来往,想必也是不会沉湎于男色的,是我高估了自己。”
南乔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怎么他也能说出这样刻薄的话呢?和她有瓜葛的也就烛龙和蚩尤两个,涂山辉一开始就说清楚了,至于应龙更是不可能,就连烛龙也已经彻底断了,她只是说她见过,怎的也能让他如此居心不良的揣测?南乔冷冷瞥了他一眼,解释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只是见过而已。”
浮凉目光直勾勾的盯在她的脸上,南乔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却没有什么办法解脱,当真是难熬。浮凉也不着急将目光移开,继续问道:“那我和他们相比,是不是最好看的?”
南乔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十分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其实她是觉得差不多的,硬要违心说他最好看也实在是虚伪,抽搐了半日还是开不了口。浮凉沉着脸在她的左右眼上分别烙下一个吻,南乔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到,如临大敌般和浮凉对峙,可是眼皮上还隐约能感受到他双唇的薄薄凉意——如薄雪般恰巧落在了她的眼睛上,那样的清新,仿佛还带着雨露的香气。
她的脸不争气的再次泛起红晕,很没气势的问了一句:“你这是做什么?”
浮凉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吃吃笑道:“这样你的这双眼睛就是我的了,以后只准看我一个男人,正好提升提升你的品位,人世的那些个神哪里能与我浮凉媲美,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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