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王宫建于寿丘山上,云雾缥缈,浓荫遮蔽,清泉环绕,实如仙境一般。相传是先王少典为了妻子避暑所建。后黄帝出生,便在此地长居了下来。
烛龙与黄帝素无交情,因而也没什么旧话可叙,不过设宴相待而已。少昊被父亲留下,三人之间总归少些尴尬。
“尊神风姿卓越,令人仰望啊。”黄帝在神族中辈分终究还是低了些,仍要唤烛龙一声尊神,“几千年来皆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终于能亲眼见到尊神圣颜,真是不胜欢喜。”
烛龙举酒道:“君言重,我只是逍遥惯了,不喜与人打交道而已。”说完将杯中酒吃尽,身后仆从立马上前为他斟满。
黄帝眉目甚悦,道:“既是不喜与人交道,又为何下手将我那部下杀死?”
“此事我无可辩驳,魃是我下手杀的。”
黄帝见他神色如常,无一丝一毫回避之意,心中很是欣慰,笑道:“尊神敢作敢当,好气魄。我敬尊神一杯!”
两人把酒饮毕,黄帝放下手中杯盏,话锋一转道:“可是尊神杀了我的人,总得给个交代是不是?”
“君想要何交代?”烛龙满面笑容的回望他。
黄帝假意思索了一番,对下人小声吩咐了几句,忽然笑道:“咱们先赏舞,此事一会儿再提。”
烛龙不知他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只得应了。忽然从旁转出来一红衣女子,蒙着面纱看不清样貌,只是从眉目间便可想见其殊丽,身上轻纱飘逸、长袖飞舞,舞姿曼妙醉人,轻盈无比,好似天女一般有恣意徜徉的情态,不胜风吹,缥缈无定。只是那神情姿态间却有一种媚态,不停对烛龙暗送秋波,或故意将水袖抛至烛龙面前,一阵隐秘的幽香便随之而来,每当这时,烛龙会没来由的有些恍惚。
一舞毕,女子卸下面纱对着烛龙行了一礼,再转身对父君行礼。少昊见是自己妹妹,不由也微感惊讶,细想一番,忽然明白了父君的用意,只觉五内聚焦,心痛不已,只是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便是阻止,恐怕也无法回环,只能盼望事情不要发展到最坏的地步。
黄帝见青娥形容娇媚,舞姿翩然,不禁捋须点头而笑,半晌转头对烛龙道:“小女悉心准备此舞,可还能入的了尊神的眼?”
烛龙惊讶抬头,黄帝叫自己女儿来做什么?联想她此前行止,心中一沉,也明白了七八分,余光瞥见她直直望着自己,眼神便故意掠过她落在黄帝脸上,客气笑道:“我不懂风月,只懂‘好看’二字,公主之舞若是献给其他风雅之士,方为‘适得其所’。”
黄帝只是干笑,心中腾起一丝微薄怒意。烛龙言语敷衍,又话中有话,想必已经猜中了自己的用心,既然如此他也不用再遮遮掩掩,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黄帝对女儿使个眼色,青娥心领神会,径直走向烛龙,半跪于地为他斟酒,送到烛龙唇边,又是一阵幽香,烛龙闻着略觉昏沉,以为是自己不善闻香,便也没太在意,只用手将酒挡开,敷衍笑道:“我自己来便好。”
青娥遭拒却也未觉羞愤,只甜笑着将酒交到他手上,瞅着他喝下,唇边笑意也随之更深了些。
“尊神素来聪慧,想必也知道我此番请你来的用意了。小女青娥自小爱慕尊神,如今正是待嫁的好年纪,四海八荒前来提亲者数不胜数,只是她对尊神用情至深,其他人一概看不上,非尊神不嫁。我这是说了百次千次了也扭不回她的心,只好答应给她次机会。尊神若是不嫌弃,便把她收在身边权当多个丫鬟罢了。”黄帝愁眉深锁,看上去倒真像为女儿的婚事操心不已,只是烛龙见了,心中只有冷哼罢了。
少昊听了父君这一般言论,心中亦是困惑不已,他自小就被送出了王宫,前日得了父君命令刚刚回来,因此对妹妹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若妹妹真的对烛龙一往情深也就罢了,如若不然,那便是父君拿着妹妹的终身幸福来捆住一个根本不可能捆住的男人,他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的。
“君所言,我实在承受不起,”烛龙为表诚心,又敬了黄帝一杯,道:“我今日是第一次见公主,何来公主对我一往情深之说?公主身份尊贵,自当选一良婿,过那神仙眷侣的生活。不瞒君,我已有心上人,结下了相守一生的誓言,此生我定不会负她。”
青娥的神色在烛龙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变了变,一失手,刚剥开的橘子也滚落了下来,“咚、咚”两声,像是两记沉重的叹息。少昊心中一凉,不由悲怆起来,原来妹妹当真对烛龙有情,可如此才是最悲哀的。烛龙对南乔可谓是一心一意,绝不会娶别的女人为妻。父君也不过是想利用联姻来稳住烛龙,在日后的大战中能够得到有力的匡助。青娥夹在这两个男人中间,只会葬送掉自己的一生。他身为哥哥,自当爱护妹妹,但又怕帮烛龙违拗父君会让她伤心,一时两面为难,斟酌良久,抱着提醒青娥的初衷开口道:“父君,我见过那个女子,与尊神的确是情投意合。”
若能让青娥主动放下,那父君也无法了。
黄帝瞪了少昊一眼,少昊只是低头苦笑,拿起桌上酒,一饮而尽。
“尊神为了那个人类女子杀了我的部下,现在还要为了她来拒绝我的女儿,我好歹是轩辕的君主,尊神便一点面子都不给?”
烛龙听他言语刁钻,不想做无谓的解释,便只沉默着。青娥重新剥了一个橘子递到他手中,他只微笑点头,并没有去拿。
“刚刚尊神既问我要什么交代,那就是娶青娥。尊神杀我的部下,我不过请你娶我的女儿,这世上不管谁听了,都是笔绝对划算的买卖。”
烛龙没想到他竟有脸面说出这种话。划算的买卖?他便把他的女儿当成一件货品随意来去么?损失一名普通的部下和得到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原神的助力,究竟是谁的买卖更划算,任谁都心中有数。能将自己的私欲私利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心中的鄙夷终究还是无可隐藏,沿着喉咙化成一声冷哼,幸而黄帝离得远,听不见。“便是这么划算的买卖我不想做,就还是不会做。若君难解心头之恨,大可伤我三下,我不还手便是了。”
烛龙态度如此决绝,倒是有些出乎黄帝的预料。不过无所谓了,这牵肠草和长情花的效果就算他是原神都无法抵抗,毕竟这两种药自远古洪荒便有了,在原神诞生之前,自然比烛龙存在的时间更久。牵肠草无色无味,下在烛龙案上的酒壶中,随着他不断饮酒这药会遍及他的全身,和血液混在一起,完全感知不出。长情花有暗香,研成粉末置于香炉之中,烧之浓郁不散。青娥房中尽是长情花的香气,无论是身躯还是衣物都已沾染。这两物分开则一无是处,合则有迷惑催情的奇效,而且效用缓慢,不易被人知觉,事毕后,只会以为是自己醉酒误事,即便怀疑也找不到证据。这两物在世间本已灭绝,他也是无意中在寿丘山的一处岩洞中发现,于是设下结界将洞口封起,要用时都是自己亲自去采摘。
“尊神说笑了,明明可以和平解决的一件事情,又何必这么大动干戈的呢?”黄帝举起酒杯向他示意,烛龙也只好回敬他,只是一杯下肚,晕眩感更沉重了些,莫不是醉了吧?醉酒误事,还是不要再饮的好。烛龙将酒杯放下,青娥执起酒壶要为他加满,他只淡淡拒绝道:“不必了。”青娥听他如此说也不勉强,莞尔一笑将酒壶放下。
少昊在位子上煎熬已久,终于忍不住起身上前,跪倒在大殿中央,恳求道:“父君,尊神并非想逃避责任,只是心中已有牵挂之人,青娥就算真的嫁给了尊神,也是一世寂寞。儿臣恳请父君为妹妹考虑,莫要再勉强了。”
黄帝见自己儿子竟然帮着外人说话,心中失望不已。少昊宅心仁厚、妇人之仁,确实不是做人主的料,从小让他去那边境之地历练,竟然还是这幅样子,一点长进也没有,不由出言训斥道:“逆子!莫要胡言乱语,快回去!”
少昊心有不甘,却也无法,只得闷闷回到座位上借酒浇愁,对面烛龙与他微微点了点头,少昊见了,也只有苦笑而已。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成婚后朝夕相处,怎会没有感情?”黄帝笑着捋了捋胡子,斜眼望着烛龙道:“尊神说是不是?”
烛龙只觉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他人言语,青娥上来搀扶他,被这香气一冲,便更是眼花缭乱,恍惚中只觉看见了南乔的脸,笑盈盈望着他,心中一软,不由也报之以微笑,缓缓伸手抚上了她那如玉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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