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欢的笑颜就是这个时候僵住的。
良久,宁清欢才似乎不曾有过怔愣一般,转头看着前方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他。只是,他不是师弟眼前的红人么,如今师弟成了温家家主,他怎么离了宫了?”
这个人宁清欢是认得的,也是温天师的弟子,按理来讲,也应当叫宁清欢一声师姐。可宁清欢从来都看此人不顺眼,任是谁问都不说是为何,吕卓为人好强,既然宁清欢不待见,便也不往宁清欢的眼前去。
倒是和温久檀交好。
后来正月十五的那一战,身为温家门徒的吕卓也没少出力,甚至要比温久檀的恨意还要盛。只是那时宁清欢却依旧是看着温久檀的,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沈羡也停下脚步来,转过身来同她对视,缓缓道,“有违祖训,逐出师门。”
宁清欢一愣,不解的看着沈羡。虽说吕卓她不太看得上眼,但是对温千白从来都是十分恭敬的,甚至比她和温久檀都要恭敬。怎么最后落得一个有违祖训?
沈羡道,“因为蛊心铃。”
宁清欢心一沉。
蛊心铃出自她手,她本是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听见这个词,但是自打荒山的事情出了,她就知道和蛊心铃离不了干系。这是她前生做的闹得最大的一件事情,当时的本意是御敌,却没想到任何事情都是双向的。
只是…她分明已经将这个东西藏在了一个不应当有人会知晓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找出来?
而沈羡却告诉她,吕卓之所以被逐出师门,就是因为蛊心铃。
宁清欢死后没过上几年,蛊心铃的事情就被人给揪了出来,谣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传起来,说当年偷出了蛊心铃和琴谱的温家门徒,和吕卓关系甚是亲近。
虽说偷出东西的温家门徒已经被宁清欢给示众了,死无对证,但是两人当年一起的许多证据都被摆了出来。虽说不能确定吕卓和偷东西的事情有关联,但是在温家门徒偷走了东西之后,吕卓和其关系密切却是真的。
那会儿温久檀都红了眼,差点儿在温家和吕卓打起来。
毕竟如果没有蛊心铃和琴谱,就不会有人将之盗走,更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情。而温家,也断断不会遭受灭门之灾。
后来就是那个结果,有违祖训,逐出师门。
吕卓也没有再纠缠,直接就离开了京城,原先几年还有些消息,等后来几年,时间久了人们就将这个人给忘了。
却没想到再有消息,居然会是这个结果。也难怪都传言说是她做的,她本就和吕卓不合,又出了那么多事情,她几乎都能想到世人惊恐的嘴脸。
两人再无人开口说话,等走到了吕宅的时候,宁清欢才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尸体已经被挪走了,可整个吕宅还是蔓延着一股子的腥臭味道。大门四敞大开,从外面都能看见已经变黑的血迹,分明事情没出几天,却已经现出了几分破败之像。
宁清欢四处看了看,却没看出来什么线索,转头来随口问沈羡,道,“既然说是我回来复仇,那就是说,当年我的尸身也被毁的面目全非了?你们不会恨我恨到挫骨扬灰了吧?”
沈星阑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在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里,听见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二人顿时屏住了气息,往身形发出的地方靠近了过去。两人来时天还未黑,谁都没带着灯笼,这会儿连点亮光都没有。沈星阑武功极高,想要不被人发现自然简单,宁清欢前生没少干摸鸡偷狗的事儿,自然也轻车熟路。
等两人靠近了发出声音的地方,便开始觉得奇怪了。
这声音并不大,似乎不是什么野兽,却也不像是人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贴地而行,体积不小,似乎还有呼吸的声音,闷闷的,似乎不畅。
二人警惕的互相看了一眼,藏在了吕宅门口的镇宅石狮之后。等声音再近一些,二人便看清了。
有人伏地而来,手脚并用,如同蛇一般贴地而行。呼吸声却极其的沉重,似乎是有着什么在束缚着一般。两人静静屏息凝神,等待着地上人的靠近。没等上一会儿,人便爬到了吕宅的门口。
宁清欢和沈星阑藏得深,加上如今夜色已深,虽说宁清欢的武功不行,好在穿的是一身玄衣,若不是眼力极好,也看不出来。这人趴在了吕宅的门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了动作,缓缓的趴在地上转着身,对着东北方向摆出了磕头的姿势。
宁清欢等了一会儿,却也没等到什么继续的下一步动作。还不等她上前一步,沈星阑却将她伸手一拦,低声道,“死了。”
这人就这么眼睁睁的不知从何处爬到了吕宅的门口,对着东北方向摆出了一个跪姿,便没气了。宁清欢仔细看了一眼,果然已经了无生气。
正琢磨着做这种事情的意义,宁清欢便听见了微弱的一阵声音传来,不由得眉目一凌。
沈星阑自然也已经听见了,拔剑出鞘,已经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掠了过去。然而那人的反应却极快,见沈星阑袭来,同他交上了手。此人穿着一身黑衣,面上用面具遮挡着,除却一双眼睛之外什么都看不清楚。
两人长剑碰撞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的清楚,过上几招,沈星阑的面上便有些不好看了。
宁清欢倒是不着急,就差在一边儿拿一把瓜子看乐呵了。好歹也和沈星阑相处了那么多年,对别的没有什么信心,对沈星阑的武功还是有信心的。反正她是什么都不会,连为了强身健体的都没学,眼下上前去帮忙反而是添乱。
不过宁清欢姑且还是能看出来,那名黑衣人根本就不是沈星阑的动手,最多再能坚持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肯定就被生擒了。突然之间,就从腰间摸出了一个银白色的宫铃来。
蛊心铃!
蛊心铃若是不配上琴谱,顾名思义,也能蛊人心神,只是效果不如两者合并那么好罢了。虽说对沈星阑这种人的效用更小一些,可是用起来比两者合一更方便。唯一的问题就是,毕竟是宁清欢年纪小的时候做的,若是用法不妥容易反噬,即便是用法正确,也极损心神。
宁清欢见他将蛊心铃拿出来,从腰间摸出骨哨来,尖锐凄厉的调子立刻便撕裂了夜幕。
这一声哨子穿透了沉重的夜幕,直达郊外的丛林深处,几乎是立即便传来了声声野兽的嚎叫。
黑衣人诧异的看了一眼宁清欢,便就是这一刻的走神,被沈星阑一剑刺中了左肩。然而黑衣人却并不以为意,反而是一剑挡开了沈星阑的剑,见势不妙便准备开溜。然而宁清欢召来的野兽却也在这一会儿到了近前来,两只野狗嚎叫着往黑衣人的身上扑,张嘴就朝着他的脖子和手臂上咬了下去。
黑衣人因为方才的发愣被沈星阑逼退了好几步,如今野狗缠身更是麻烦。
宁清欢却不敢急催,如今她手里拿着的并不是她的乌木萧,只是骨哨。能传递的命令更少,加上先前为了帮温久檀时心神受损,只怕急催之后反而会伤了沈星阑。
黑衣人见此,更是连退两步,将两只野狗震开。黑衣人怕是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人在,他单打独斗都打不过沈星阑,更何况还有宁清欢在旁边时不时的帮忙。当机立断,卖了个破绽被沈星阑刺了一剑,却与此同时扬手将一包粉末洒向了宁清欢。
沈星阑脚步一错,眨眼间便挡在了宁清欢的身前,将宁清欢抱进了怀里,用背挡住了飘来的粉末。
一阵夜风,粉末散尽,沈星阑才松开了手。
在这种事情上被人保护的多了,宁清欢也不觉得什么,只是觉得没能将人留下有些可惜。吹了声哨子驱散了野狗,宁清欢又绕回到了宅子前面跪着的那个人周围。
只见此人看着也不过十几岁的样子,尚且是个少年。只是表情痛苦,宁清欢擦亮了个火折子,便看见了此人的脖颈间绑着几乎细不可见的蚕丝,想来是窒息而亡。
宁清欢看着微微一惊,不知黑衣人使少年摆出的跪姿是什么意思。看了看此人身上也没什么端倪,若说唯一奇怪的,便是一身白衣,如同披麻戴孝。
宁清欢想到了这里便偷偷的看了一眼沈星阑,沈羡素来最喜欢的就是一身素色衣裳,却从来都只让人觉得冰清玉洁。
见沈羡的脸色不太好,宁清欢开口安慰道,“脸色别那么难看啊九公子,这样会没有人嫁给你的。现在至少我们知道了,对方手里面有蛊心铃,既然手里面有蛊心铃,那就肯定是要做大事的。这既然要做大事,就总会流出风声来。好歹我们追了这么远,终于和始作俑者见面了不是?好啦好啦,快笑一个。”
宁清欢就是开了个玩笑,她这么多年都不曾见沈星阑笑过,更何况是现在了。
果不其然,沈羡就只是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两人依旧如同来时一般往回走,悠悠哉哉的转悠了回去。
两人回去的时候,酒家还没关门,在外面招呼的小伙计远远的就看见了他们二人,忙问道,“两位公子回来了?怎么样,看见了什么没有?”
“看见了好些孤魂野鬼要讨命呢。”宁清欢笑着应了一句,然后才道,“小二哥,我倒是得问问,这西青的衙门是在何处的?”
伙计一愣,“两位公子要到衙门去干什么?”
宁清欢道,“说来晦气,想着过去长长见识,却没想到在吕宅的门口看见了个死人,想着回来了报个官。”
小二听了就一愣,恍了个神才问道,“敢问公子,这死人可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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