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温初的神色，却并不如司璃音说这话时这么放松：“杀死一个人，对他们来说，只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若是，他们要杀你呢？”

　　司璃音仿佛陷入漫长的思考里，白温初等了许久，终于听到她迟迟的似有犹豫的回答。

　　“贱命一条，死就死吧。只是，没有生下他，怪可惜的。”

　　司璃音将这句话说罢，柔荑轻轻拂上自己隆起的小腹。

　　孩子……别怪娘心狠。若真到了必须舍弃的那一天，只有我替你做这个决定――那就是干脆不必到这罪恶的世间来。

　　白温初有几分被惊讶到的动容：“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受凤冥圣族摆布？”

　　司璃音没有回答，不过她嘴角浸着几分嘲讽的笑。

　　摆布？她前世已经受够了。那是她不愿意走的路。今生何必再走一次。若最终结果是那样，她努力规避种种，有何意义？

　　“慢着。”白温初转身欲走时，司璃音及时叫住了白温初：“之前我去墨香斋见那里许多朝中大臣，方才，玉无心也暗示王爷此时是焦头烂额。你可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温初想了一瞬，道：“夫人还不知道？我也不过只听见一些耳闻……”

　　“确定吗？”司璃音在白温初侃侃而谈前打断他的话，问道。

　　“能得到确定答案的事情，便不会是耳闻。”白温初静静答道。

　　司璃音心中暗暗有惊叹：“所以，究竟是什么事情？”

　　白温初顿了顿才答道：“夫人，今天朝会之前，也就是昨夜。太皇太后连夜召尚在潜邸的三皇子进了寿春宫。”

　　“眼下非常时期，寻常藩王皇子，未得有王爷命令不得入宫。可三皇子却入了宫。”白温初说着话时眉头紧锁。

　　三皇子单字渚，非先皇后嫡亲血脉。然而众所周知，昱蓥宫的先皇后唯一的嫡亲血脉，是五王爷万俟凛。

　　“我知道了。”司璃音慢慢应道。

　　“凤冥圣族所代表的冥崖楼，暗中支持下一任皇帝正是三皇子。太皇太后一直与他们意见相左，因为太皇太后支持的是十九皇子。”白温初眉头紧锁。如今三皇子突然被太皇太后召进宫，便是他们有意向满朝文武放出的讯息：太皇太后要与凤冥圣族联手了。

　　白温初没有将心中所想的最后一句话讲出来。司璃音足够聪明，意义点到即止——三皇子进入寿春宫，不一定意味着太皇太后放弃十九皇子而选择三皇子；但他们却都逼迫着给了万俟凛莫大的压力。

　　“夫人？”白温初见司璃音久久不回答，正愣自出神中，便提醒意味地问道。

　　“哦。”司璃音顿了顿，无意识地重复道：“我知道了。”

　　白温初见司璃音已变得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安慰道：“不过你不必太过担心。王爷一定有解决的法子。”

　　司璃音点头，她看见白温初反而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便清淡地笑着：“你放心。我没有担心。”

　　白温初便以笑意回复司璃音：“常言道‘事在人为’，王爷这些年见过的大风大浪还少。你现在养好身子，好好保重自己，便是对王爷最好的支持。”

　　所有该说的话，白温初都一字不差地讲给司璃音。后者脸上扬起宽泛的笑意，拢了拢自己鬓角的碎发，点点头。

　　白温初放下心来，心中尚存的担心与不安，早就提醒着他自己一个事实：万俟凛与司璃音伉俪情深，哪里轮得到他来担心？

　　他屈膝行礼，慢慢退了出去。

　　“小姐，老爷来信了。”王泠正绣着女红，鱼露匆匆由屋外进来，手上捏着一封信笺。

　　信封上封口为鎏金的滴蜡，被印上中州王家的私章。

　　王泠小心地裁开信封，由中取出一张薄薄的信纸。

　　鱼露见自己主子，自开始看信眉头便皱着，一直到缓缓放下信纸，眉头也没有舒缓。

　　“小姐，怎么了？”鱼露按捺不住，多嘴问道。

　　王泠叹口气，内心惶惶，说道：“父亲将我嫁进五王府，本以为给王家找了座大靠山和一个更加明朗的前程。没想到，这竟成了一步险棋。”

　　“啊。”鱼露震惊着，“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先皇崩殂月余，新皇迟迟不即位。各方势力已按捺不住。昨日夜里，太皇太后已召了三皇子万俟渚进入寿春宫！”

　　“当！”的一声，鱼露将手中的盆子落到了地上。她却顾及不得，急切问道：“怎么会呢，小姐？没有王爷的命令，任何藩王皇子，都是不能进宫的。”

　　“小姐，王爷做皇帝，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吗？如今，太皇太后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王泠嘴角噙着冷笑：“太皇太后是个女人，在皇家，她同我们一样，都得为自己母族打算。”

　　“啊，难道就是说，太皇太后要与王爷对立了吗？”

　　王泠摇头：“这个父亲没告诉我。”

　　鱼露将盆子捡起来，碎碎道：“真不知道太皇太后怎么想的。三皇子是她曾孙，王爷还是她嫡亲的曾孙呢。”

　　王泠此时脸上浮现冷意：“这可不一定。太皇太后嫡亲的那一脉，先帝在时便已经断了。如今，她在背后搞小动作，支持谁，谁当皇帝，都不是她嫡亲的曾孙。”

　　鱼露用袖子使劲擦着盆子的边缘，内心觉得这些事情复杂得可怕。

　　“那小姐，老爷可是一定得支持王爷啊。否则，小姐可没有母仪天下的时候了。”

　　“叭――”

　　鱼露却被王泠狠狠耍了一巴掌。

　　“这些事情，也是你能够随便议论的？”王泠冷眼看着鱼露：“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我是主子，不需要你担心，也不需要你可怜！”

　　鱼露眼拙，不晓得王泠的态度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她急忙跪下来：“是，小姐。奴婢失了本分，求小姐责罚。”

　　鱼露愈是害怕的模样，王泠打心眼里便愈是觉得厌恶。她从口中挤出那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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