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聪明。”司璃音在一旁缓缓道。

　　“哎哎。”这人见司璃音说话，便急切地应着。

　　“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司璃音与董游对视一眼。董游理解般地点点头。

　　“我们问你，你能否如实回答？”司璃音问道。

　　“当然能了。”这人谄媚地笑着，极力讨好。

　　司璃音正要开口问，董游却伸手拦住了她。

　　他薄唇微动。

　　“让我来问。”

　　司璃音点头，退后一步。

　　“好。”

　　董游便上前，重新打量跪在地上的这个人。

　　“你是医堂的人？”

　　“是。”这人紧张地看着董游，诚惶诚恐地回答。

　　司璃音站在原处。她本想继续听下去，但是细想之后，她自己慢慢走出了这里。

　　离得董游不远，但是已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如董游之前所言，这毕竟是他们白家的内事。于情于理，司璃音都没有立场旁听甚至多问。

　　她轻轻揉着肩，觉得有些疼。

　　等了一会儿，并不用太长的时间。

　　司璃音看见董游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夫人怎么及早走了？”董游缓缓问着。

　　司璃音轻轻道：“这么快？处理都好了？”

　　董游点头：“不错。”

　　他扬了扬手，司璃音这才看见他手里多了个小瓷瓶。

　　“看我在这人身上找到了什么？”

　　司璃音不解：“什么东西？”

　　董游走到司璃音身边，停下来，慢慢说着：“王府以前发生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这人悉数交代，之前发生过锦瑟中毒一事，失踪的那个大夫，正是因为这个……”

　　司璃音淡淡道：“这事我也不太清楚。我当时虽然因为此事入了冷阁，但后续的事情，都是王渝在一直帮我声张。”

　　说到王渝时，司璃音的声音难以掩饰地哽咽了一下。

　　董游拍了拍司璃音的肩，安慰道：“没事了。”

　　他正色道：“这是化尸水。”

　　“化尸水？！”司璃音惊讶地问着。

　　“没错。这是化尸水。”董游缓缓道，“最终这医堂的邪物，我已用它了解了他的性命。”

　　“他可说了你想听到的？”司璃音轻声问。

　　董游沉然道：“我想听到的……不过一个事实。他却只是一个喽啰，知道得太少了。”

　　司璃音低头：“早知道就不要先射杀了白垣。你当时应该阻止我。”

　　董游摇头：“白垣知道的，并不会比他多。”

　　司璃音问：“你觉得……白太医的……失踪与医堂有关系？”

　　“不甚确定。”董游缓缓说道，“眼下明朗的线索不过这一两条，我也无法放弃。”

　　“你可知医堂的堂主是谁？”

　　司璃音摇头。

　　“他叫白介。”董游慢慢说着：“白介……我要准备好好会会他了。”

　　司璃音有些忐忑：“白介知道你了？”

　　“无缘无故消失两个下属。虽是喽啰，但毕竟是医堂的人。白介必然会疑心。”董游深深地看了一眼司璃音，皱眉道：“白垣之事，最大的嫌疑就是你。你要小心，凤冥圣族恐怕会针对你。”

　　司璃音笑了起来：“就算白垣不死，每天不是也很多人巴巴地看着我？”

　　她的神情沉下去，语气变得有些冷漠。

　　“我早已是凤冥圣族的眼中刺、骨中钉。可偏偏是我，只让他们永远不得安生。”

　　董游看着眼前蓦然变得沉重的司璃音，她的映像慢慢和另外一个人的映像重合了起来。

　　万俟凛也有过这样沉静的神情，这样冷漠的语气。

　　“王爷准备好了？眼前挡在您面前的，不只是一座山，而是一棵伏地千尺、根基深厚的巨木。若公然与他们忤逆，只怕王爷您将来的行事会多受阻碍。”

　　“本王早已是他们的眼中刺、骨中钉。他们不是一向宣扬：‘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本王倒要叫他们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该怎么解释的！”

　　万俟凛如说是。

　　董游的思绪回到现在。眼前是司璃音清丽却难掩坚毅的神情。

　　这样的坚毅，出现在一个女子脸上，尤其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脸上的情形，真是少之又少。

　　果然是夫妻啊。

　　董游在心里暗暗叹着。

　　司璃音没有急着回王府，而忙里抽空去了祝山之巅。

　　群山间遥遥可见冥崖楼高高而金碧辉煌的檐角，上面雕梁画栋，精美异常。

　　司璃音驻足，眸子久久地停在那一带檐角上。

　　所处之地，向上看是天，向下看是地。脚踏天地，何所畏惧？

　　司璃音重新拾步而上，再未有任何停留。

　　端平县主的玉石墓碑犹然如新，司璃音静静立在其前。

　　“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司璃音轻轻开口。

　　可是多么可笑。她并不知道王渝到底是否能听见她的话。

　　可更加可笑的是，她依然要说下去。

　　“你走的时候。告诉我：不要有恨。可是王渝，你告诉我，连恨都不要有，那哪来的爱呢？”

　　司璃音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你喜欢他。你爱他，为他而死，无怨无悔。可是他从未将你放到过眼里，连你死了，他竟然也不忘诋毁你――”

　　“所以，我杀了他。”

　　“我没有听你的遗言，我有了恨。”司璃音睁开眼，静静说着：“从你死的时候，恨就开始了；可是直到他的尸体那样横陈在那里，我的恨，却并没有一丝消解。”

　　“我一点都不后悔。杀了他，让自己手上沾满鲜血。因为原本，我就是由恨之间重新活过来的。没有恨，当时的我就不会活下来，更就没有现在的我。”司璃音娓娓道来。

　　“我杀了他。”司璃音手轻轻拂上墓碑上“端平县主”四个大字，慢慢说道：“我不要你的原谅。我杀了他，因为我意难平，因为他罪应得。”

　　“你懂了吗？”

　　司璃音静静问着。

　　董游站得隔着司璃音很远。他们保持着这一点距离的默契。

　　他只看见司璃音的肩膀慢慢抖动起来。

　　这样美的女子，哭起来也应是梨花带雨的美丽。

　　董游下意识转头看去。

　　司璃音却已经悄然背对着他。

　　眼前是司璃音姣好的背影，董游心中犹如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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