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游顿顿地回过头，不再看司璃音。

　　这样的美丽，本就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够采撷的。何况，早在他之前，就已经有人将她采撷到手心了。

　　董游心中迟迟地疼。在那一刻他想起自己本来的名字――白温初。

　　他是白温初。是昌山白家最杰出的年轻一辈。来到京都，一为调查言弟死因；二为协助万俟凛成事。其余之事，不思勿念。

　　不思！

　　勿念！

　　司璃音回到王府时，落日余晖都已有些残了。

　　借着白温初的好功夫，司璃音得以避开人目，直接回到了卧房。

　　“此处是女子闺房。”司璃音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再道：“今日多谢你。你出去吧。”

　　白温初点头，声音已换成那“董游”的语调：“夫人早些歇息。小的先出去了。”

　　司璃音听见“董游”的声音，扬起眉，见着白温初的神情，再会意地一笑。

　　她点头：“好。”

　　好。

　　白温初也在心中默默应了一句。

　　他便转身离开。

　　董游本就是进屋伺候的家丁，光天化日由主子的房间出来倒也不奇怪。

　　只是碰见迎头走来的玉滦。董游目不斜视，玉滦却将他多看了几眼。

　　“哥哥，我觉得那新来的董游奇怪得很。”玉滦暗地里对萧风说道。

　　“是么？”萧风这时却并不如平日里对董游说话时的那般苛刻，听慵懒的语气反而是不甚在乎的意思。

　　“他哪里奇怪呢？”萧风便问道。

　　“他哪里都泛着奇怪的劲儿。”玉滦说道，又问着萧风：“哥哥，难道你不觉得？”

　　萧风淡淡说着：“我觉不觉得，又怎样？”

　　玉滦有些紧张地说道：“哥哥，你是冰璃馆的管事。若是你觉得那董游也奇怪，大可以将他打发到其他院子去，甚至，将他赶出府去！”

　　萧风无奈道：“董游是跟在夫人身边的人。我怎么能随意动他？”

　　玉滦不解：“那哥哥你还是夫人亲自任命的管事呢。夫人她总不会为了董游那一个没用的家丁，而放弃你这个能干的管事吧？”

　　萧风摇头：“这不一样。”

　　他抬眼，看着眼前的玉滦，神色难辨，眼中更多了许多复杂。

　　“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的事情。”

　　玉滦更不解了，她只道：“哥哥，我可是将自己顾得很好的。”

　　“也许。”萧风闭上眼，沉沉说着。

　　无论玉滦之后怎么不满，他都不愿再开口。

　　要他怎么开口？又要他怎么见证，玉滦的陨落呢？他是无能为力的，因为看似他什么都全能做到，实则因为要守护得太多，至亲至爱亦不能两全。

　　他什么都不能做。

　　知道将会发生什么，看着将要发生的慢慢发生，他无动于衷，只有沉默。

　　沉默显得那样可贵。因为他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时间显得犹为可贵。尤其是司璃音在再次看见万俟凛的时候。

　　光天化日，白日里，他携着满身的霜雪而来。

　　多久了？以这样的阵仗来冰璃馆，这还是第一次。

　　司璃音屈膝：“婢妾见过王爷。”

　　万俟凛身边跟着王泠。

　　此时正阴阳怪气地笑着：“司夫人有了身孕，还是快起吧。王爷，你说是与不是？”

　　万俟凛点头，却让王泠大吃一惊的，上前一步，直接双手握住司璃音的手，扶起了她。

　　司璃音也有些惊讶，因为靠近她的那一刻，她听见万俟凛说：“我来看看你。”

　　那样亲密的耳语，只是一瞬间。一瞬间之后，万俟凛的身形不动声色地退开，脸上殊无笑意，连目光都是冷的。

　　司璃音低下头，手握成拳，拢了拢袖子，稳住心神。

　　“王爷请进。侧妃娘娘请进。”

　　她再抬头，微笑地说着。

　　司璃音遣玉滦煮了茶上来。

　　万俟凛端坐着，轻啜了两口便放下了茶杯。

　　司璃音看见他微皱着眉。

　　“你这院子里的茶，怎么同本王在玉烟轩喝到的不一样？”

　　万俟凛问着。

　　司璃音轻轻道：“婢妾煮茶用的水，是前几日下的雪融的雪水，雪水性冷；司孺人煮茶用的祝山干洌的山泉水，冬日是暖和的。两种煮茶的水不同，喝起来味道也自然不同。”

　　万俟凛摇头：“不是。”

　　司璃音怔住。

　　万俟凛掀起茶盖，看了看，再对着王泠说道：“本王记得你父亲已是呈了今年新的雨前龙井上来。本王见玉烟轩里是新的，你的泠然居里也是新的。为何到了这冰璃馆就换了昨年的？”

　　王泠本是事不关己，被万俟凛这样略显严肃地一说，整个人便有些慌了，脸上的笑也颤栗起来：“这……”

　　万俟凛重重放下茶盏，言辞中显出生气：“本王最见不得这些克扣的事情，同是妇道人家，你还为侧妃，何故如此厚此薄彼？！”

　　“倒是失了一个侧妃的气量。”

　　王泠急忙道：“是这段时间太忙，司夫人又不明说。王爷息怒，臣妾赶下便叫人换来。”

　　万俟凛这才点头。

　　司璃音看着这两人，正觉得好笑。她唇角正弯了弯，却看见万俟凛已看着她，眸中神色意味分明。

　　司璃音只好抿抿嘴角，不做言笑。

　　“王爷，侧妃娘娘，不必劳神再换了。”司璃音淡淡道：“婢妾这段时间本是不喝茶的了。”

　　万俟凛会意地点头。

　　倒是王泠讶然：“为何？”

　　司璃音只好再道：“婢妾一向好浓茶。如今有了身孕，再喝浓茶，怕是不利于腹中胎儿。”

　　万俟凛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王泠却已无话可说，只好讪讪道：“也是，也是。”

　　未话些什么，万俟凛起身便离开。

　　王泠也急急地起身，跟着万俟凛一步也不落下。

　　笼花到司璃音身边轻轻嚼着舌根：“小姐，那些下人说，王爷是因为侧妃娘娘提了一句，才想起来看您的呢！如今来匆匆去匆匆，形色这般匆忙，真做的十分不愿似的，平白叫小姐又被别人看了许多笑话。说什么‘腹中孩子都搬出来还是留不住王爷’。”

　　“王爷这样，倒还不如不来。显得小姐你巴巴的，你多吃亏啊。”笼花忿忿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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