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竹将司璃音请进屋，忙叫侍从上了茶。

　　司璃音漫不经心地接过，低下头揭开茶盖才发现――这竟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西夜地处较西，若想喝得新时东边的雨前龙井，则完全是达官贵人的享受了。司璃音一向知道丛竹是万俟凛的亲信，却一直不知万俟凛究竟看重丛竹到如何地步。

　　到此时来看，丛竹倒不像个下人，反而更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模样了。

　　也不知丛竹和万俟凛究竟是有怎样的渊源。

　　司璃音不动声色地喝过一口，再放下茶杯。

　　丛竹站在对面，看着司璃音一脸疑惑，直说道：“司夫人有什么事情请直说，我只要是知道，定不会隐瞒。”

　　“真的？”司璃音扬眉问道，“丛竹大人真不会有所隐瞒么？”

　　“这是自然。”丛竹笃定说道。

　　司璃音定定看着丛竹严肃的神情，忽的“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道：“看来丛竹大人，还不知道我所为何来。”

　　“哦？”丛竹依旧疑惑道。

　　事已至此，司璃音真弄不清出丛竹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以为她不会问……司璃音沉下眸子，便问出了口：“丛竹大人可知白太医怎么了？”

　　“白太医？”丛竹似乎惊讶，司璃音会问这个问题。他顿了一下，脸上再浮现出言不由衷的干笑，说道：“白太医……不是因事回昌山了么？”

　　“是吗？”本来司璃音意图只是试探――她也并不希望白温言真的有事，可是方才丛竹的反应――却让司璃音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她不得不相信，也许白温言真的出了什么事。

　　昨晚上万俟凛的死死隐瞒，这时丛竹的苍白的解释，司璃音再联想到两人的关系，她不得不得出这样的结论：也许丛竹和万俟凛已经沆瀣一气，两个人已经笃定要向她隐瞒这个有关白温言的事实了。

　　可是司璃音必须要弄清楚，至少她要知道――她也已经发觉，事实并不像丛竹现在回答的这样――也许白温言并没有回到昌山。

　　于是司璃音便急急问着：“丛竹大人是确定白太医回了昌山？”

　　丛竹脸上是不自然的笑，显然他并不会撒谎，却仍是用拙劣蹩脚的演技圆谎。他说道：“确定。”

　　司璃音却轻笑着：“不知丛竹大人是从何处，得知白太医回了昌山？”

　　丛竹如实所说：“是他随身的侍从所说，随身侍从，总不会有假。司夫人若不信，便可去问王爷。”

　　丛竹倒是很会踢皮球，知道此时司璃音来势汹汹，自己并不好对付，便三言两语就想司璃音去找万俟凛问清楚。

　　可司璃音若不是在万俟凛那里碰了壁，又怎么会来找他丛竹？

　　司璃音静静说着：“王爷诸事繁忙，我怎可用这些事情去打搅他？”

　　丛竹轻笑，正要反驳说出“夫人的问题，王爷如何都是要回答的”之类讨好的话，却发现面前司璃音脸上已是带着一丝嘲讽的神色。

　　司璃音的话并没有说完，她继续道：“可丛竹大人口中那位白太医随身侍从，却已经逃之夭夭，不见其人。白太医如今在府中的住处，大门洞开，却是一人也无。”

　　丛竹神色有些紧张。他并没有想到，司璃音居然会这么敏感，仅仅过了一夜，她居然能发现这么细微的地方。

　　司璃音继续说道：“丛竹大人，你不妨告诉我，究竟白太医发生了何事？难道……”

　　“难道，他也已遭不测？”

　　司璃音问着，却有些难以问出口。

　　事实已掩盖不下去，因为极聪明的司璃音已发现了端倪。

　　丛竹皱眉，只好实话实说：“司夫人，我和王爷并非有意瞒你。的确……的确是因为，我们也不知，究竟白太医去了何处，是否遭遇不测，王爷已经派人调查。”

　　丛竹全盘托出：“事实上，我们也是发现侍从出逃，才发现此事略有不对的。司夫人，在没有确凿的真相之前，王爷为了不然您忧心，所以才隐瞒……”

　　司璃音脑海中有一根弦“嘣”地一声断掉了，她不可置信地质问着：“你们不知？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是王府的客卿，说不见就不见了，你们怎么会不知？”

　　丛竹无奈地摇头：“我知道这很荒唐，但司夫人，你请相信，事实的确如此。”

　　司璃音摇着头，她不敢相信，尽管她来之前，就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再问道：“你告诉我，白太医发生不测的可能，有多少？”

　　丛竹敛目，似真在思考，才说道：“八成。”

　　八成。

　　司璃音手抖了抖，她紧紧捏住椅子的把手。

　　“还有两成呢？”

　　“两成的可能，白太医真因急事，为此并未向王爷明示，而自顾自回了昌山。却连自己的行囊，甚至连一直随身背携的药箱都没有带上。”

　　此刻，丛竹的声音，竟是那般冰冷。

　　司璃音勉强自己站起来，尽管她的内心已是被凉意浸了个彻底。

　　“我知道了。”

　　丛竹忧心忡忡地看着司璃音，便说道：“司夫人请放心，王爷一定会尽全力找到白太医。”

　　司璃音只是摇头，像是丢了魂似的，对着丛竹说道：“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王爷知道，我已知道了实情。”

　　丛竹点头，应道：“多谢夫人。”

　　丛竹以为司璃音是害怕他因为泄露实情而被万俟凛责罚。

　　其实司璃音只是不想万俟凛再分心――去想怎么向她解释――眼下这些事，又是流民，又是皇位，又是凤冥圣族，昌山白家的人还在王府失踪了，这些事哪一件，都有得万俟凛去费心力了。

　　司璃音不愿他那么累。

　　她实在不愿雪上加霜。

　　笼花看见司璃音由门口出来，急忙迎上去。

　　她本想说：“小姐，没有旁的人。只有玉滦来找您。”

　　可不等她开口，司璃音却已抬手打断了她，说道：“笼花，我一句话也不想说。扶我回去吧。”

　　笼花这才发现，此时司璃音的神色竟是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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